朱嬌嬌一聽說家裏人對萍娘子再嫁點了頭,立馬就叫了馬車來看她,高興得不行,「早就讓你低個頭,你看這不就成了嘛!怎麼樣?你滿意了吧,楊家二公子長的俊美,文才風流,總合你的心意了吧。」都說長姐如母,如今親娘去世了,她也不得不幫這個妹妹操這份心,朱嬌嬌冷眼看着,若是她再讓妹子犟下去,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要是等朱意遠娶了親,那她可才真是要受搓磨的,到時候當家主母正式換人,一個爹不親奶不愛的偏房姨娘家裏的老娘子,那光是酸話都夠喝一壺的了。
朱萍萍還是有點提不起勁,她是見過那楊家二公子,兩人還在茶館對面坐着,聽了會戲,當時她確實有些心動。可後來他問東問西的,她心裏反而有點子不安起來。可她心裏也實在是愛他的品貌,又怕是誤會了他,想着不知道真嫁出去了是個什麼結果,便有些悻悻。
&道了。」
朱嬌嬌一聽她這麼淡淡地,不由又說道,「我的好妹喲,你別以為是個人都能跟咱們娘娘似的成不成,再說也不是哪個男人都像官家一樣,你要是這樣嫁過去,怎麼跟人家好好相處。」她真是苦口婆心了,「你就是看着娘娘過的那麼好,也得爭口氣,把自己的好日子過起來才是啊!恩恩愛愛的,接着就生個大胖小子,多好!」她原本過的就不差,加上皇長子的出世,在婆家說話就更是能抬頭挺胸了,雖然隔三差五回來的時候就會被母親跟遠兒面提耳醒,不許做奸犯科,把娘娘的臉面不當回事。不論有什麼事,都先回來報備後再處理,特別是別為了幾兩銀子就跟別人鬧事,更把她的孩子接到了朱家的家學裏讀書教育。
原來那個人還被別人攛掇着想去尋花問柳置個小星,她不過在他面前輕輕提了提官家對娘娘的厚愛,他就再也不敢了。哼,連官家都對着娘娘雙宿雙飛,難道他還比官家了不起不成?
朱萍萍聞言不由羞紅了臉,「姐姐!」
&也快些置辦起來吧,元宵過了還有中和節花朝節,你也精心準備下,多多跟楊二公子相處,培養下感情。等你們倆的日子定下來了,反倒不方便見面了。知道嗎?」朱嬌嬌拿起她帶過來的針頭線腦,「我知道你必是不缺這些,這些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其實也是咱家裏每年禮給我的。」她小聲笑了笑,「我才不想便宜我那些小姑子外道親戚們呢,還不如給我的親妹子,你說是不是?」
&姐,姐姐,還是你對我最好!」朱萍萍感動得抱住姐姐,眼淚又掉了下來。
&快快,別哭了,你這個樣子也得收一收,女兒家偶爾哭一哭是美,可常哭這眼淚珠子就不值錢了,來,我幫你選套衣裳,元宵遊行的時候,咱們也去瞧,今年啊,太后娘娘會帶着咱家娘娘出來一起賞燈,從景靈宮出來,一直到回龍橋呢!」朱嬌嬌興奮道,「咱們也能見見娘娘,聽說到時候娘娘妃子們都會親自取鮮花撒給眾人賜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會不會擾了聖駕?」朱萍萍一想到那人山人海的,嘖奇有聲。
朱嬌嬌愣了一下,「應該不會吧,畢竟還有近侍的諸位司官們,三衙太尉御帶環衛顧望導行呢,鑼鼓一敲,自己都要迴避了,不然被捶死豈不活該?」
&也是,可那麼些人,咱們怎麼擠得進去?」朱萍萍當然想見一見圓圓。
&早咱家不是就定了位置嘛,再說了,這個位置肯定有咱們的。」朱嬌嬌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趕不上這個熱鬧。
盛京所有的人都在準備着元宵這天,裝點亭台,懸掛玉柵,有那心急想顯擺的店家早早換上了精心設計的各式異彩華燈,四周鄰居互相打趣商量着,也有養着家樂的,更是操練起來,笙簧琴瑟,清音嘹亮,最動人聽。那御街一條更是忙着打掃,幾乎家家戶戶都刷上同色的新漆,大小官吏們都十分忙碌,官家車駕詣景靈宮孟饗,那可不是件小事,方方面面都得注意,要是在這佳節喜慶的日子出了點差錯紕漏,那可沒去說理去!
&來你打的是這主意?」韋太后從箱子裏隨手拿起幾朵絹花來瞧,雖說不能說精緻萬分,但大大小小花樣十分討巧,又都是用剩下的邊巧料子裁剪的,雖是配的金絲銀線,卻也並不奢靡。
圓圓護着多多,讓他自個兒在榻上爬着玩,點頭道,「也就圖個和樂,不值得什麼,咱們隨手擲了,也是個好彩頭。」不過她想了下,「我就是怕他們哄搶起來,有人踩踏就不好了。那還是算了吧,白白添了些事。」
&啊,也太小心了,就是熱鬧一下,有官家跟禁衛軍那麼多大人在,怎麼可能會就出事了。年年咱們都有的,不需要擔心這個。」韋太后卻沒當一回事,要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什麼針頭線腦的事都要讓她們來操心,那日子還能過嘛!「你啊,有時候就是太為他們着想了,犯不着,沒得縱了他們!」圓圓太過良善了,好在她有寵有子,也有她看顧着,不然把那些奴才奴婢們都縱壞了。
這世上,並不都是善人,有都是心懷惡意的人,有一點憐惜心腸就行,再多了,他們會越來截止貪心的!
可韋太后這話到了嘴邊,看着圓圓溫柔得搖着波浪鼓逗着孫兒的時候,又咽了下去。她就是像宮裏一片淨地樂土,肯定惹得人嫉妒不平怨恨,就連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她怎麼就那麼多事,又較真,弄得有些個陰私暗流,她都不好意思跟她提,生怕驚了這朵嬌花。
若是圓圓知道韋太后這樣看她,定然會覺得太可笑了,她只是自私自利,再說,她一個佔盡了風頭與寵愛的人,再去幹什麼事,那豈不是太蠢了?應該有的,她都有了,她從不缺錢,也不缺愛,連兒子都有了,她何故要無事欺負宮人?
滿宮上下,誰敢與她相爭?
可圓圓覺得這一些,都像是輕薄的假象,好像這一個蜜罐,根本就是為了困住她而設立的,每日每天她過的越是幸福,她卻漸漸越是不安。
她很清楚,源頭不過是她自卑軟弱而已,她不敢相信趙構會一直愛她,不敢肯定以後韋太后一定還會對她那麼好,也不敢保障爹之後會不會在朝堂上與趙構有什麼政見不合,她就像全然盛開的花兒,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凋謝。
既然早晚都要變,為什麼不是她自己來變?
她想留住這一切美好的記憶,她自私得想將這一切永遠留在她的人生里。
這是我的命,我要自己做主!
朱圓圓知道自己這樣做肯定很讓人不能理解,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可她就是想這麼幹。
她仍然記得當初一人單騎,心裏的信念要去殺掉兩朝皇帝,雖然只成功了一個,也根本沒有人知道是她乾的,雖然也明白自己做的根本不夠周密全是漏洞,甚至要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她卻沒後悔過,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要有普通人過法。
在這宮裏,她要做皇帝的妃子,做一位娘娘,這是她的身份,她是朱家的代表,她不能做讓朱家蒙羞的事,也不恥於做。
如果她有幸能出去,那她就又是一個普通人了!
她從來都是普通人不是嗎?她可以去看看廣闊的大地,也許她會帶着大家發現新的大陸呢?又或者她打入一個土著部落,教她們耕種紡織?又或者她應該真正認真去學習一下醫術,畢竟她有一個外掛,可以同時救死扶傷……那樣,她就有了無數的可能!
她沒辦法把自己的全幅身心都壓在趙構或者孩子的身上,眼下的她極度渴望改變!
&來看看,這是典珍們給你新制的鳳冠,來戴戴,看合適嘛!」韋太后見她一會兒就把孫兒哄睡了,忙讓她過來看頭面首飾。
圓圓笑道,>
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圓圓越發珍惜與他們相處的時光,幾乎無事不應。
&瞧着挺好的,太后娘娘您呢?」
&的可比你的還大呢,放心吧!」韋太后看經過自己打扮的圓圓越發光彩照人,心裏於有榮嫣。還是人長的好,沒辦法,她就是看着圓圓太順眼了。
趙構皺着眉頭往福寧路走着,一路上他也在思索推演,聽到小黃門唱報才緩和了下表情走了進去。
圓圓抬眼見他,眼睛都亮了,直望着他心裏發熱,自那日之後,她像是知道了怎麼愛他,比起以往的自然依戀便讓他心動,只需她一個眼神,他就如飲仙露。
韋太后見他們倆互相深深對望,不由撫額,這兩個小冤家,前世定然是生死相許過的,不然怎麼越戀越久,越久越熱,「我瞧着屋子裏熱的很,你們倆還是出去散散吧。」
也許是孫兒夜裏吵鬧,讓他們倆沒了單獨相處的時辰?韋太后乾脆放這對小鴛鴦出去,免得她看了都覺得傷眼。
趙構見圓圓雖是紅了臉,卻真的來牽他的手,越發動容,「那母后,我們就出去逛逛。」
&吧去吧。」
圓圓握着趙構的手,見來到了外面,太監宮女們都是在後面低頭跟着,便也大着膽子拉到嘴邊啃了一口,「你答應我的糖呢?」
那點子力度,就像一支羽毛在他的心間輕撓一般,趙構展開皮裘把她罩在自己懷裏,「沒藏在手裏!」
&在哪兒?」圓圓小鳥依人,雙眼盈盈望他,她要深深得記住這個男人,記住他的好,記住他的味道,記住他的一切,以後她會遙遠得為他祝福祈禱!
「……在我心裏。」趙構忍不住低頭,深深得吻住她,好一會兒才動情得放開她,有些熬不住,「我們去那裏,歪一會兒好嗎?」他想要她,要抱她,看着她羞澀抽泣又婉轉呻吟……
圓圓眨了下眼,突然往前跑了起來,「那等你追到我再說!」
&一言為定!」
趙構逗弄了她一下,便將咯咯直笑得她抱個滿懷,只覺得餘生如此,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