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天公作美,這暮春時節,居然來了一次倒寒天氣。自出發之日起,天驟然變寒,大霧瀰漫,等到劉逸小心的繞開陰山的游騎之後,一里之外,都難以看清人影了。
馬釘了馬掌,這事情李靖知道的,劉逸在造紙甲的時候,自然也考慮到了山野行走,馬蹄承受力,也就找來了鐵匠,趕工打造馬蹄鐵,李靖看見自然大為驚奇,問明原因又一次校驗之後,李靖在痛苦中再次擬寫了奏摺,自漢朝以來,騎兵的作用越來越強大,到如今,北方突厥猖狂,大多因為他們本就是馬背名族,騎術精湛,來去自由,而且牧場豐富,馬屁甚多,而中原大地雖廣,可是產馬,尤其是戰馬的地方卻是少之又少。
戰馬的損耗是非常大的,其中馬蹄的磨損而帶來的損失又是一筆巨大的虧處,如今馬蹄鐵的出現,甚至是幫了戶部的一個大忙,每年省下的錢財不下萬貫之數。在這個蝗災剛過,又臨戰事的年代,遇到這樣的大事,誰都會歡欣鼓舞,李靖都已經可以想像到,剛剛檢校戶部尚書的戴胄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會是如何的開心。
李靖想得不錯,早朝還未散去,太宗李二正坐在高位上,面前陳放着的,就是李靖的第一份加急文杜如晦,如今卻是身體抱恙,染病在家,辭去了自己的官職,在家修養,而杜如晦辭官之時,推薦的是戴胄,所以貞觀四年的現在,民部尚書戴胄進吏部尚書,檢校戶部尚書。
殿下秘左僕射房玄齡等這些站立其下並且,今日袁天罡居然也在這裏,也不知道李二是怎麼想的,看着李靖擬寫的奏摺,一遍兩遍,方才抬頭。
「諸卿以為如何啊?」
等下方的議論之聲漸漸平息,李二這才開口說道,嘿,你們驚奇難以置信,朕難道不是?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到朕面前之後,朕就興奮得徹夜難眠,如今該讓你們驚訝一下了!
「回陛下,既為李大將軍所書,又為八百里加急,想必此事已然為真了,袁天師曾言,此子為潛伏之才,騰空而鳴。看來,如今此子已然呈展翅之態了。」
房玄齡拱手作答,對於袁天罡,他是從來沒有找他批過命的,對於傳說的神奇,也是敬而遠之,如今當年傳得轟烈的潛龍潛伏之爭,倒是有點打臉了。
「臣附議,此子詩詞才華不說,兩首詩篇已經傳遍長安洛陽,桌椅,炒菜之法,盛行長安,煮茶為君子稱道,如今紙甲,火藥之術,為軍助力,臣覺得,待其回歸之日,當重賞之。」
戴胄接着房玄齡的話語說道,李二聽後微笑點頭,又看向閉目養神的袁天罡。
「天師,你如何看?」
袁天罡一身道袍,手執拂塵,後背桃木古劍,長須飄飄,眉長而下垂。,倒是一派仙風道骨模樣。
「大將軍出行之日,貧道就已推算,此去定然大功而還,而劉逸此子歸京之時,貧道已然察覺,起卦測之,卻仿若冥冥中有天象遮掩,不甚明了,至今日,更難以窺探,為此,甚至傷及貧道之根本,才得模糊一二,如房相所言,已成騰飛之勢,至於其他,貧道實在修為淺薄,難以推測。」
這話說得漂亮,既不說自己的錯,還說為了國朝,推測劉逸命格,又遭受天道阻攔,反噬自己,拼死之下,得到劉逸已經騰空,會成就一番大事,至於什麼大事,那你們自己猜去吧,我已經受傷了,推測不了了。
李二言笑晏晏,點頭撫慰,袁天罡連忙說無礙。李二就轉向房玄齡他們,準備繼續討論封賞事宜。而此刻,卻又是鐘聲大作,眾人抬頭望去,不久之後,只見一馬已經從宮門飛馳而入,至殿前石階方才急急停下,馬還未穩,一名風塵僕僕的傳令兵已經飛身下馬。
「報!六道總管李靖李大將軍上陳八百里加急文書,請陛下聖裁!」
黃門立馬接過,李二急急走下龍座,從黃門手中拿過文書,揭開之後,迅速一字字的查看,完了之後,哈哈大笑,見群臣訝異得看着自己,李二將手中書函交給了房玄齡,自己才走向龍座,再次坐下。
房玄齡看完,也是微微而笑,又交給了戴胄,戴胄莫名的接過,一一查看,完畢,驚愕不已。
「陛下,此事可當真?」
戴胄卻是失言了,李靖親書的八百里加急,敢有虛言?回神過後,又急忙再次說道。
「陛下,微臣實在欣喜若狂,陛下命微臣檢校戶部尚書,微臣殫精竭慮,仍不見其效,馬蹄鐵一出,實則為微臣解除了心頭一大隱患,粗略估計,一年不下萬貫之多,再則紙甲一出,又大大節省軍費鐵甲開支,臣實在」
戴胄接任戶部尚書以來,只差哭了,國庫空虛,查閱了一下賬目,根本就不敢看,他手段能力不如杜如晦,這些天來,每天都在憂慮中渡過,此刻聽到這樣的消息,能不欣喜嘛。
「呵呵,好了,朕又沒有怪罪於你,即使是朕,連續見到如此消息,心中也是起伏不定,自我朝開國以來,戰事不斷,渭水之盟實在朕之恥辱!貞觀二年蝗災遍地,貞觀三年天下大旱,朕自問上蒼,我李世民也算是一心只為天下,從不懈怠,何故如此待我大唐!而今,連續兩則喜訊,讓朕甚慰,欣喜若狂!」
李二哈哈大笑,群臣也終於明白了事情原委,為李二賀,為天下賀!
當李二還在與群臣討論關於他的封賞的時候,劉逸已經身在距離頡利可汗的牙帳不到七里之處了,因為大霧的緣故,這時候劉逸極其小心,馬蹄之下,綁了麻布,馬嘴之上戴了籠頭,儘量減少聲響,斥候往返平凡,時刻傳遞消息,越接近,心中就越是緊張。
或許真所料一般,頡利在見到唐儉穩居他牙帳之後,放鬆了太多,突厥的斥候游騎居然沒有發現他們,當然,這也與劉逸的小心隱藏有關,二里之外,劉逸已經不準備繼續前行了,沒馬還行,有馬的話,根本不可能,看不清楚遠處牙帳的情況,劉逸親自帶隊背上火藥,上前匍匐而去。程處默在原地等候,聲響為號,程處默雖然擔心,卻也沒有辦法,火藥這東西,除了劉逸,其他人根本不懂,更何況還要計算時間。
大霧幫了劉逸等人的大忙,加上劉逸自己,十一人悄然接近牙帳,沒準備到裏面去,打出手勢,十人就在周圍悄悄的將楠竹炸藥放置,不用掩埋,要的就是這震天的聲響。
以時香為時間差,引線足夠長,且每個炸藥的都不同,越接近牙帳,時間越長,不夠前後相隔緊緊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最接近牙帳的十伍枚,幾乎就在周圍密集掩埋,能傷一點也是好的。
時香設置很短,第一大霧天氣恐怕受潮,第二,這裏實在不允許他們設置長時間來逃跑,點燃時香,十一人確認了一遍,就緩慢向後撤退,三個游騎剛下馬,就已經發現了後退的十一人。
劉逸也發現了,這裏距離營地百米左右,毫不猶豫,直接上前,再三游騎還未開口之時,已經被捂嘴擊殺,劉逸這是第一次見到活人被殺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陣煩悶,又被生生壓住,才深吸一口氣,三個遊騎兵的坐騎居然仰天嘶叫,劉逸心中一驚。
「不好,快撤!」
十一人開始亡命狂奔,突厥牙帳門前的巡邏兵嘰里咕嚕大叫着剛剛上前查看,還未走出五十米,一聲巨響就在前方響起,就算大霧瀰漫,也能看見飛濺而起的塵土和劇烈的火光!
「沖!前去接應兄弟們!殺!」
程處默手中陌刀一揮,隱藏在樹林中的兩百餘騎就已經拔刀而出,戰馬仰天長嘶,急沖而出,路上的突厥斥候才張開嘴,程處默已經一刀揮出,刀出頭落,一提馬韁,再次衝擊而去,兩里的距離瞬間即至,十人護着劉逸剛斬殺了幾個游騎,被程處默接應趕到,跨上馬背,戰刀抽起,就準備隨時掩殺而上!
當第一聲炸響之時,突厥牙帳就已經炸開了鍋,將士們夢中驚醒,戰馬四處亂逃,巨響一聲連接一聲,如同鞭炮,有些戰馬和突厥士兵奔逃到炸藥範圍之內,就被沖天掀起,更有甚着,直接血肉橫飛,成為碎末。
唐儉在第一聲炸響就已經驚起,甚至說,他這些日子根本就沒怎麼睡踏實過,響聲一起,就已經將翻身而下,紙甲隨時被他穿在身上,還未打開帳門,保護自己的幾個親兵已經衝進帳內。
「大人,速速離去,外面已經亂如粥鍋,趁混亂,我等必定誓死守護大人,衝出重圍!」
十餘名親兵護衛之下,唐儉迅速向外側衝擊而去,而此時,炸藥終於完全爆發完畢,大部分突厥士兵一片耳鳴,戰馬衝撞而死,炸藥殺死,混亂中被撞到在地,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最後的密集聲響一聽,劉逸與程處默長刀一揚,兩百精騎已經衝殺而出,馬蹄上的步已經取掉,耳朵里塞的布,也已經拆除,胸中一鼓氣,仰天長嘯,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