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完全恢復了, 一如既往的騷包,一如既往的自戀,祭司大人體魄雖未恢復,但精神頑強的復原了。
我淡淡然的笑道:「多謝祭司大人厚愛了,蘇謝實在是無心無力, 難以消受, 少主還在等我回去吃飯, 蘇謝先告退了。」
轉身剛走幾步,晏殊忽然道:「蘇謝,你為何要救我?」
我還以為祭司大人自動將我救他規劃到理所當然里了,原來居然沒有。
我背對着他想了想,轉過身對他笑道:「你美。」
他明顯一愣, 片刻後唇角一點點的上勾,伸手將左額角的白紗一把扯掉問我, 「那如今呢?」
我一驚, 額角之上一大片燒傷直到眉尾眼角,被突然揭開紅紅的肉芽之上一點點的綠色膏藥, 一點點的血珠顫巍巍的溢出, 順眉而下, 在他的眉睫之上一抖一抖的掛着。
我慌忙過去,奪過他手裏的白紗捂住傷口,詫道:「你……你這是做什麼?」
他依舊笑着看我,「你還覺得我美嗎?」
我一壁幫他包紮,一壁支吾的講不出話,半天才道:「總會好的……沈青醫術那麼高明,一定會好的……」
&謝。」他忽然伸手環住我的腰,我嚇了一跳,剛要掙開,他手臂緊了緊,低喝道:「不要動。」將頭埋在我懷裏,閉眼道:「借我靠一會兒……」
我僵在原地,聽他極輕極輕的呢喃:「我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有大火,有死人,就像小時候那樣,我以為我要死了……所有人都希望我死,沒有生機,沒有人伸手拉我一把……然後我聽到你叫我的名字……」
&殊,你做噩夢了,那都是夢。晏殊,不要怕……」他額頭貼着我的胸膛,勾着唇角笑,「蘇謝,你真的很煩啊。」
他一顫一顫的笑,抬起眼來,眼睛裏亮晶晶的好看極了,他說:「蘇謝,你是第一個希望我活下來的人,不是為了條件,也不是為了什麼理由。」
他那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認認真真的叫我,「蘇謝。」
我胸口突突的跳,臉皮可恥的紅了,第一次見這麼沒有侵略感的晏殊,幾乎難以適應,腦子裏一下子就漿糊了,胡亂的應了一聲,>
聽他笑盈盈道:「我餓了。」
&我腦子轉彎不過來。
他咬了咬嘴唇看我,「陪我吃飯,你要幫我試菜,既然你救我回來就要對我負責。」
我小兔亂撞的心肝兒瞬間歸位,毫不猶豫一巴掌呼在他臉上,轉身就走,一壁朝外一壁喊道:「沈青,不要在藥里加亂七八糟的東西,搞的他腦殼壞掉了,我好不適應啊!」
我一路暴躁的回去,渾身上下都被晏殊搞的膈應,我覺着我一定是上輩子端着憋着沒碰過男人,所以這輩子尤為敏感,稍稍一碰個小手就骨肉躁動,這蘇謝也太飢|渴了!
蛇蠍美人,不能受引誘!
我回去時天色已經晚了,長歡在燈下縫狐裘披風,阮蓮華已經不見了,我進屋瞧着一桌子菜都齊齊整整的問道:「少主沒吃就回去了?」
&娘。」長歡起身迎過來,一壁解下我的披風,一壁道:「左護法派人來接少主過去陪老教主用膳,剛剛走。」
我哦了一聲,長歡又道:「少主走前特地吩咐讓姑娘等等他,他一會兒便來。」
我心懷愧疚的應聲,長歡抬眼看我,「姑娘還沒吃飯吧?長歡去將菜熱一下。」
&必了不必了。」我攔下他,「我不餓,就是困了,我眯一會兒,要是少主來了你喊我。」
長歡應是,替我脫鞋子上榻,我將將翻身躺下,還沒來得及合眼,外面便有婢女報道,「蘇姑娘,祭司大人請您過去。」
我扯過錦被悶頭便睡。
婢女卻不急不惱的繼續道:「蘇姑娘,祭司大人說您便是睡了也要過去,若是您不過去,他就親自過來。」
&是夠了!」我翻身坐起,崩潰的吼道:「你去告訴晏殊,我傷□□裂,死了!」
婢女垂頭輕聲道:「祭司大人說您就是死了也要抬您過去……」
四十
是的,最後我真的是被抬去的。
當我踹開門看到晏殊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子前對着一桌大魚大肉時,我毫不猶豫的上前就要掀桌,那一瞬間晏殊開口道:「你要是掀了,我會很生氣,會忍不住掐斷你的脖子。」
我很慫包的又將桌子放了回去……
晏殊很滿意的看我,笑盈盈的拍了拍身側的凳子,道:「坐下。」
你親娘的……這口氣很我對我家旺財一模一樣!
我略微表現了一下我的氣節,坐到離他最遠的凳子上。
他微微蹙眉,又道一聲:「蘇謝,坐到我身邊。」
我拍桌站起來,瞪他一眼,又恨慫包的坐到了他身邊……
&他讚賞的拍拍我的手背,將碗筷挪到我手邊,瞧着一桌子大魚大肉道:「先吃鯉魚吧,嘗一口,記得替我把刺挑出來。」
我有一種分分鐘掐死他的衝動,試毒?這擺明的就是要玩死我!挑刺兒?乾脆噎死他得了!
我悲憤的嘗了一口吐出來,「沒毒,吃不死。」夾了一塊丟他碗裏,他要是敢再說餵他,就算拼死我也先用筷子戳瞎他!
好在他沒得色到底,抬筷子自己夾了一口魚肉,不滿道:指了指着排骨湯,「喝點湯。」
婢女撐了一碗給我,我撂下筷子一口灌進去,道:「沒毒。」
&醋裏脊。」
&毒。」
&這個。」
&毒。」
…………
我索性將一桌子菜試吃了完,飽的打嗝,一撂筷子憤憤道:「已經都嘗了,沒毒,吃不死,祭司大人可以慢用了。」
他不疾不徐,讓婢女又盛了玩豬骨給我,托腮看我。
&不是嘗過了嗎?」我端着一碗豬骨氣脈不順的瞅他。
他單手托腮,臉色素白,眉眼卻盈盈脈脈的瞧着我笑,「多喝湯對身體好。」
我一愣,挑眉看他。
&問過沈青了,你多喝湯傷口好的快。」他唇角淺笑的對我道。
這讓我有些吃驚,這話里的意思還不是那麼可惡嘛,我放下碗瞥他道:「你會這麼好心?」
&然不會。」他依舊眉目含春的笑看我,「我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總要有人陪我解悶。」
果然沒安什麼好心。
我失望之極的喝完湯放下碗,起身道:「飯也吃完了,我回去睡了。」
剛抬步,晏殊便道:「站住。」
&老還有什麼事啊!」我都要絕望了,無力的看着他,「藥也吃了,飯也吃了,都這麼晚了難道還要我陪你睡覺嗎?」
&啊。」他答的利落又爽快。
讓我驚的語塞,鬱結欲死的看他,他眯眼笑着瞧我道:「你不樂意?我的床可不是誰想上就上的。」
是啊,給您暖床真是榮幸……
我咧嘴對他一笑,轉身就走。
他慌忙道:「你總要陪我走走啊。」
我轉過頭,他靠在桌子上蹙眉道:「沈青說我要多走走才好的快。」
&嘛又是我?」我揮手招來一婢女,對她道:「扶祭司大人到院子裏走走。」
晏殊眯眼一笑,「她敢嗎?」
小婢女噗通一聲就跪到了我眼前,戰戰慄栗道:「蘇姑娘饒命……蘇姑娘饒了小的吧……」
淫威!晏殊的淫威普照魔教內外!
他笑的萬分得瑟的對我伸手,道:「過來蘇謝。」
我在心裏將他千刀萬剮,最後還是屈服在他的淫威,過去扶他起來,他湊在我的耳側很不要臉的就笑了,「要聽話。」
我們就這麼將魔教散步散了個遍,其間忍受晏殊的摧殘和我心裏壓抑的怒火,最後筋疲力竭,憋的我內傷終於放我回了去……
我娘以前就老是教育我,好人難做,不要跟我爹一樣為了一個面兒成天傻缺一樣到處做好事,除了一句謝謝你什麼好都落不上。
事實證明我娘句句真理,金玉良言,你說我救了晏殊連一句謝謝都沒落着,還得成天被他使喚,起早貪黑,動不動還拿不聽話就掐斷我脖子來威脅我,我容易嗎我!
打從他醒來那天我就發覺,他已經將摧殘我當成了消遣的最大樂子,並且樂此不疲。
而我在他的摧殘下居然武功見長,忍耐力居然也逆天的突破極限。
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適應生存。
連一向刻薄的沈青都刮目相看的讚賞我,「你說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沒骨氣啊?士可殺不可辱你懂不懂?」
說的輕巧,我挑眉看他,笑道:「有本事你死一個給我看看。」
他睥我一眼,表示同為女人和小人的我難以溝通,替晏殊診斷完,就卷了藥箱要走,我慌忙追出去,問道:「沈青,你都給他看了幾天了,他的傷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啊?我這要侍候到什麼時候……」
沈青朝屋裏半臥的晏殊看一眼,賊笑道:「這傷啊……到他願意好的時候自然就好了。」
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剛要細細琢磨,晏殊在屋裏道:「蘇謝過來。」
我扭臉換出一副小人嘴臉,笑嘻嘻過去,問道:「祭司大人是要喝藥啊?還是要吃飯?」
他微微蹙眉,「叫晏殊。」又道:「扶我出去走走。」
我伸手扶他詫道:「這沒喝藥也沒吃飯就去散步?」
&麼?」晏殊挑眉看我,「不行嗎?」
&怎麼會不行。」我淡淡然笑道:「您想怎麼樣都行。」
&晏殊忽然不懷好意的眯眼笑,一點點湊到我耳邊,語聲含笑道:「我想和你……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我耳膜嗡的一聲顫鳴了起來,由耳朵根直燒到臉上,渾身的肌膚都躁動起來,我吞了口水,推開一個距離,訕笑道:「我們去散步……」
&謝。」他一把扣住我,捏着我的下顎迫我直視他,幾乎呼吸在我眉眼鼻尖道:「你不問問我……究竟是什麼事嗎?」
我腦子裏嗡嗡的蟬鳴,臉燒的要熟了,暗自掙開道:「我去看看藥好了沒。」
他卻伸手摟住我的腰,猛地一帶將我按翻在榻上,欺身壓住了我,一手扣住我的手腕,一手捏着我的下顎,胸膛貼胸膛,眉眼貼眉眼的瞧着我,一分分一脈脈的笑着,「蘇謝,我想……要你。」
他的呼吸全在我眉間臉側,語帶濃笑,一點點的茶香,一點點的藥香誘在我鼻翼,我的腦子頓時就炸了開,頭皮都發麻,蘇謝的身體卻敏感的騷動起來,我慌忙道:「晏殊你……你先鬆開>
他一口就咬了下來,密密的牙齒細細輕輕的咬着我的嘴唇,舌尖一點點的往裏撬,捏在我下顎的手指靈蛇一般由脖頸間下滑,游離在我的鎖骨上,一路往下往下,探進衣襟里……
涼的手指,躁動的肌膚,我一瞬覺得天搖地轉,他咬着我的嘴唇,輕聲呢噥,「蘇謝……蘇謝……你一定不可以背叛我……你是我的,我的……蘇謝……」
我幾乎喘息不過,一片空白的腦子裏有什麼一點點的浮現,浮現,我忽然聽到有人叫我陸寧。
那一瞬間我渾身一凜,猛地抬手尖尖的五指撓在晏殊脖頸上,他驚得悶哼一聲,一愣,我趁機推開他手忙腳亂的滾下榻,指尖沾着一點點的血跡。
&殊你玩夠了沒有!」我衣襟和頭髮全亂,腳軟的幾乎站不住,莫名的火氣上涌。
&晏殊素白的指尖沾了沾脖頸上被我抓出的血痕,眯眼看我道:「你覺得我在玩?」
&然呢?」我怒極卻出奇的面癱起來,「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喜歡上我了?」我看他要開口,又搶先道:「你閉嘴!我……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我早就心有所屬的!」
晏殊靠在榻上看我,襟前春光乍現的問我,「是誰?你心有所屬那個人是阮碧城?」
這個名字跳脫而出,我頓時被砸的如魚梗在喉。
他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微微眯眼道:「果然是他嗎?」
我剛要開口忽有小婢女敲門,在門外道:「祭司大人……」
&出去!」晏殊猛地喝道,嚇的小婢女一下子癱軟在地。
我轉頭問道:「什麼事?」
小婢女剛要答話,晏殊又喝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小婢女瞬間就哭了出來,手腳並用的站起來,慌亂的跑下去。
&個人是誰?」晏殊直勾勾的盯着我,又問。
我莫名的火苗上竄,冷聲道:「是誰都與你無關。」
晏殊猛地起身,一把就扼住了我的喉嚨,眉眼刀刃一般的嚇人,「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是誰?」
我被他扼的喘息不過,沈青忽然衝進來,一驚一愣,上前來攔道:「晏殊放手!」
&嘴!」晏殊霍然瞪他。
他很沒出息的縮了縮,道:「老教主和左護法急着找你呢,你還不快去……」
晏殊手指微微一松,我趁勢掙脫開,躲到沈青身後,喘息不定,他要追過來,沈青護着我後退幾步到:「你快去啊!真有大事兒!」
&麼事?」晏殊蹙眉問他。
他一壁為我順氣一壁道:「葉白芷回來了。」
晏殊冷笑了一聲,「這也是大事?」
&然不是。」沈青大喘氣的補道:「你聽我說完啊,葉白芷回來了,還帶回來阮碧城!就在大殿。」
四十一
&碧城?」我驚的脫口便出,脖頸又疼又悶,呼吸喘喘在胸口。
晏殊眯眼看我,冷笑道:「很吃驚?」
我躲在沈青背後,不瞧他小聲嘟囔道:「好奇不行嗎?」我伸手摸了摸脖頸,恨的晏殊眼根癢,沒良心!變態!
&用好奇。」晏殊整了整衣襟,招婢女來一壁為他更衣,一壁瞧着我似笑非笑,「她遲早會帶阮碧城回來。」
我不解。
他又道:「你還真是將護法候選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啊。」
我突地就想起來左護法和晏殊曾經給我們一人一個任務,完成者便是下一屆右護法,我的任務是——取葉白芷人頭,奪其寶。
原本我一心只想脫離魔教,後來又發生的驪城的事,所以把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如今晏殊一提我頓時覺得有什麼不對……
奪其寶……葉白芷有什麼讓我奪的?
晏殊定定的瞧着我,道:「你想知道葉白芷的任務是什麼嗎?」
我張口要說想,瞧到他陰測測的神色又閉了嘴,彆扭道:「你願說便說,不願說與我也無關。」
晏殊整了袖口輕笑,緩步款款的過來。
我先前吃了虧,如今自我警惕的往沈青背後縮,就瞧着他緩緩過來,對我一笑,道:「求我啊。」
我若是打的過他一口濃痰就啐他臉上,毫不猶豫!可是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看着他那種騷包無比的臉,一字字擠出來笑道:「祭司大人慢走不送!」
他理了理袍帶道:「那就乖乖在這裏等我。」跨步躍過我,出了房門,隨婢女一路出了院子。
我看他走遠了,轉身拉過沈青問道:「葉白芷怎麼會抓了阮碧城回來?」
&哪兒知道。」沈青掰過我的連,瞧我脖子上被掐出來的青青白白,嘖嘖道:「這晏殊下手夠狠的,翻臉不認人啊!你到底怎麼着他了?」
&哪裏敢着他啊!」我有些委屈,抬袖子擦了擦嘴巴,啐了一口道:「我從不跟畜生一般見識!」
&實,你也沒那骨氣敢着他。」沈青落井下石的鄙夷我,扯我過去,取了膏藥一壁替我塗一壁瞅着我道:「看樣子是發生了點天雷勾地火的事兒,你……」他興致勃勃的湊近,「你終於餓狼撲食的對他下手了?」
我一巴掌推開他的臉,蘇謝在他們心中的形象究竟是有多饑渴!是個男人都要餓狼?誠然晏殊是個美人,但在我看來這種蛇蠍美人離的越遠越好,我很委屈,「憑什麼就是我餓狼撲食,我好歹也是個美人……」
沈青眼神越發鄙夷,還帶着那麼一點點唾棄,我嘆氣道:「好吧我承認我是沒有晏殊美。」
他果斷贊同的點頭,我心都碎了。
好不容易重生做個美人,還身邊一圈更美的,連一句表揚都沒有!如今任誰來看都是我餓狼撲食了。
我心不在焉也懶得解釋,猶豫再三問道:「你看到阮碧城了?」
&到了啊。」沈青合上藥膏,道:「方才去給老教主診脈,剛好碰上。」
&他……」我仔細揣摩措詞,問道:「他是怎麼被抓回來的?」
沈青嘖了一聲,搖頭道:「葉白芷也夠有能耐的,堂堂武林盟主被她半死不活的帶回來,我沒仔細瞧,似乎有燒傷?反正軟趴趴的內折騰的夠嗆。」
燒傷?我心裏有些發毛,想起大殿裏他替我擋過火箭,應該不會是那時候傷到現在吧……
可是憑葉白芷怎麼可能傷的了阮碧城?
我越想越混亂,坐立不安的起身往外走,沈青喊我道:「你別去着晏殊啊!下次再掐死你,我可救不了!」
&道了。」我不回頭道:「吃虧哪能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