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白彤的畫展順利開展。
這個展覽除了受到國內藝術圈很大的注目外,也吸引不少國外的畫家前來觀賞,在師母的引薦下,白彤接觸很多國際藝術界鼎鼎大名的收藏家及鑑賞家,對於她身為『正統』霍斯曼學生的身分半信半疑,卻在看到作品時一致讚揚。
霍斯曼最擅長的是寫實風景畫,因此白彤在這部分也獲得真傳,老師偏愛綠色曠野以及豪放雄壯的大樹,她也畫了不少松樹與橡樹。
&一張《女伯爵的松樹林》,畫得非常細緻。」鑑賞家仔細凝視着,緩緩說道。「大片的松樹林佈滿整個畫面,主次分明,虛實的空間拿捏得很好,特別是你對植物的觀察力藉由你精湛的畫功表現出來,可以感受到那種大自然寬廣開闊的親切感。」
白彤揚起微笑,恭敬欠身:「謝謝塞恩先生,您的話讓我受寵若驚。」
賽恩先生本身也是油畫家,在藝術圈裏頗具盛名,目前擔任國家藝術館的館長,與不少王室貴族交好,也收藏非常多藝術品。
&斯曼是我的朋友,能看到有學生可以傳承他的精神跟技術,我覺得很感動,未來我們一定要多多聯繫。」
&是我的榮幸。」
展覽中唯一的一張人像畫,叫做是一個穿着中古世紀貴族服飾的男人,捧着一本厚厚的書,側坐在沙發上,眼睛卻是看着前方。
以觀賞者的角度來看,男人側臉的方向是右邊,他的視線也是看向右邊,仿佛遠眺着什麼。
雖然只是側臉,但卻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目光溫柔。
很多人馬上就聯想到,作者畫的應該是她的丈夫。
這幅畫也是本次展覽中最後一個出售的藏品,吸引了不少收藏玩家競爭。
白彤看到林爺幾乎是勢在必得的樣子,他讓小九喊價喊得一點也不手軟。
但到了最後一輪,突然有個人喊出高兩倍的價格,白彤轉頭環顧會場,想知道是誰不按牌理出牌。
這一幅畫她希望是自己認識的人搶下來,不希望給其他人拿走,所以她早就跟主持拍賣會的夥伴們都說好了,要安排給林爺。
她看了林爺一眼,小九就開始跟價了。
接着茫茫人海中,另外一邊又有個聲音提高了價格。
小九再跟,對方也緊咬不放。
現在這幅畫來到一千萬,比白彤預估的還要多上太多了,她趕緊召來人去提醒林爺。
工作人員去到林爺旁邊說了幾句話,只見他露出笑容也回復幾句,白彤看着工作人員過來,她上前等待林爺傳話時,對方越過她直接走到台前與主持人說了幾句。
結果白彤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主持人敲了三下拍賣槌,這幅畫就賣給了出價最高的不知名人士。
白彤簡直無語,師母在一旁也很錯愕,她正要起身去找林爺時,右邊的門突然走進幾個工作人員搬了一幅畫,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貴妃戲貓》。
&麼回事?」她一頭霧水的望着這個陣仗,接着便看到朗雅洺走進會場。
在鎂光燈不停地閃爍中,他昂首邁開步伐來到白彤面前,低下頭看着她。
&前回來了?」她小聲的問。「爸爸呢?還不舒服嗎?」
朗老先生前幾天暈倒,朗雅洺的哥哥正巧出差,朗雅洺本來待在法國已經要回來準備陪她出席畫展,臨時接到訊息便去了英國,這才沒有趕上她的畫展開幕式。
&心,他好得很。」他微微一笑,溫柔的目光看着白彤的小腹,她穿得寬鬆,看起來跟沒懷孕一樣,但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他趕我回來的,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她淡淡的笑了。「不過你怎麼把畫搬來了?」
&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他說。
當《貴妃戲貓放在一起時,意外的發現到這兩幅畫剛好一左一右,男人的目光,女人彎腰的方向,突然浮出了答案。
男人看着女人,而女人身體傾向的位置,是貼近男人的方向,同時間擺在一起,就像是拼圖拼起來一樣,成了一幅主題呼應的新作品。
&來這是一幅畫啊!」
&人捧著書,眼睛看着女人,這說明了他心有所屬,女人雖然逗着貓,但眼睛溫柔,顯然也是充滿在愛意之中。男人穿着西方的服飾,女人穿着東方的禮服,象徵着愛不分種族與時空,這兩幅畫其實不能分開啊。」
白彤有些詫異的看着朗雅洺,她不知道這個想法這麼快就被男人破解了。
&早就發現這兩幅畫很像,這幅畫的男人應該就是你吧?」他說。「你以前常常這樣偷看我。」
她脹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說:「既然都知道我偷偷的,你還說出來?」
&你看了好幾次,我就覺得應該要給你個光明正大的機會。」他微笑。「而現在,你這輩子都可以看個夠了。」
白彤忍不住掩面,他伸出手緊緊抱住她,低沉且溫和的嗓音縈繞在她的耳邊:「畫是我買的,我不會讓你被別人搶走。」
她頓了一下,放下手直視着他:「真的是你?剛才我還納悶林爺為什麼要讓主持人……」
&我。」他說。「林爺應該有發現。」
&發現是你,結果還繼續喊價?」
「…>
「……」果然是陰險的老人。
此時會場突然播放悠揚的輕音樂,她好奇的想開口問的時候,眼前的男人緩緩低下身,最後單膝跪地。
周遭人發出了驚訝的呼聲,紛紛圍了過來。
他牽着她的手,揚起頭凝視着她,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她緊張的屏住呼吸,看着他。
&妃,這些年你受的所有悲傷跟壓力,從今以後就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快樂跟自由,你在我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會用一切支持你。」
她掩住口鼻,微微紅了眼眶。
&謝你願意信任我,你讓我成長,讓我與我家人的關係有了改變,也讓我擁有了新的家人,我的願望就是家庭和樂,因為你的出現,我在有生之年把家庭的遺憾補上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
&如今,我的家庭又要多了個新成員。」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腹部,語氣沙啞。「謝謝你願意為我生孩子,你必須為了我忍受身體不舒服,但你從來沒有抱怨過,我看着你不舒服,我真的很心疼。」
&洺……」
&以,我在這裏要請大家見證,我要負責你、保護你接下來的每一個日子,不會離開你。」他說。「親愛的,願意嫁給我嗎?」
她的眼睛泛起水霧,但那個說想要娶自己的男人卻格外清晰。
他的背景,是兩幅合併起來的畫,畫得就是他們如此相愛。
白彤雙眸含着水氣,穩住情緒後哽咽開口:「我等你好久了,我願意。」
她的話說完,男人迅速起身就緊緊的抱住她,歡聲雷動的周圍,不絕於耳的祝賀,母親的笑着抽泣,還有一陣又一陣的鼓掌聲。
白彤發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時刻。
她從來都仰着頭崇拜的那個人,如今跪下來牽着自己,獻上他的所有,只為了要保護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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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彤的肚子越來越明顯,但比起一般孕婦來說還是不大,醫師檢查了也說一切正常,可能就是孕婦本身體質關係,她除了依然容易想睡或是偶爾有悶脹感以外,她沒有浮腫或是酸痛的問題。
&個多月後,她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朗雅洺很快的就給女兒起了乳名,叫做舒舒。
&什麼叫做舒舒?」白彤好奇的問。
&為什麼,就是喊起來順口。」准爸爸微微一笑,真正理由他是打死都不會說出來的。
&你取名字還沒我好聽。」李格菲嘆氣。
&做事想比較遠,名字是跟着孩子一輩子的,我從開始就不會讓她有困擾。」朗雅洺微笑嘲諷,站在李格菲身邊的小男孩抬起頭,眼神平靜的點頭。
&小子你點什麼頭!」
&叔叔說得沒錯。」李格菲的兒子李靳曦臉色淡漠。「我就是受害者。」
&你爸我……」
顧涼懶得理男人吹噓,徑自走到白彤身邊坐下來:「有鑑於畫展非常成功,你委託我替你賣的畫目前都完售了,另外徐勒上周被美國藝術家協會邀請去展覽,他臨走前讓我跟你說一聲,說會趕快回來找你。」
徐勒自從那次事件後便沉澱了好一段時間,近期才慢慢又復甦,自從他有了阿茲曼留下來的遺產後,他總算能給母親過上優渥的日子,而他也沒有改變生活態度,依然持續不斷的進修,在她待產的時候也很常常登門拜訪,帶來不少藝術圈的消息,還拿畫作讓她指導。
她慶幸自己沒有放棄他,現在的徐勒已經完全獨當一面,是個非常有潛力的新興畫家。
白珺因為涉嫌違反金融交易法入監服刑,又加上藝術圈的抄襲跟許多不名譽的冒名事件,無論是家族企業還是她原本的藝術生涯都走到了盡頭,根據朗雅洺的說法,白珺在裏面依然不認錯,成天發瘋的要找她報仇。
她本來是極度厭惡這個女人,現在卻有點可悲。
&想去看白珺嗎?」朗雅洺問。
&想。」她說。「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從此以後我們互不相干。」
朗雅洺伸出手溫柔的拍拍她:「那就好,我們不想她了,你明天出院,舒舒現在被舅媽接走了,讓你休息幾天再去接。」
幾天後,他們去了穆家打算把孩子接回來,舒舒在舅媽的懷裏安靜的睡着,舅媽輕聲說道:「舒舒好乖啊,幾乎不吵不鬧,乖乖吃乖乖睡,太好帶了。」
&吃得多嗎?」
&數多,但吃得不多,今天睡得比較久,說不定等等就餓了。」
她伸出手接過女兒,看着她幼嫩的小臉貼着自己,她就覺得好滿足。
此時身體也有了一些反應,她不好意思開口,但朗雅洺一眼就知道她的想法,便說:「我帶她們先上去休息,我剛好也跟阿希出去辦事。」
&
他們進了房間,白彤小心翼翼的把女兒放在床上,便趕緊撩起了衣服,胸口的位置已經有點微濕。
她輕輕地把女兒抱起來,此時舒舒也睜開了眼睛,黑溜溜的明亮大眼望着媽媽,仿佛還笑了。
舒舒的小手碰着媽媽的身體,張開小口找着東西。
&來還真的餓了。」
她看着女兒很快的就找到食物的來源,小嘴一含便開始吸吮。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想哭。
這小小的、軟軟的寶寶,是她的女兒,是她血脈的聯繫,這世界上能夠有如此親密的關係,她覺得好感動。
她從小沒有母親疼,所以她要把這個遺憾轉為愛,加倍的從女兒身上彌補回來。
朗雅洺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看着女兒喝得又快又急,忍不住說:「安靜聽話像你,但這種效率的吃飯速度,像我。」
&也能扯……」她說。
&以為你會認同我。」他微笑。「舒舒現在喝得這麼急,其實還比不上我。」
「……」她脹紅臉。「閉嘴!」
他忍俊不住,手輕輕地搭着她的肩膀給她支撐:「好,我不說了,不然讓你覺得我在跟女兒搶食物……」
&知道這是精華!你這是在掏空我!」
&此彼此。」他促狹一笑。「我就說家裏地位我最低,有了女兒之後,我只能挑剩下的吃了。」
「……」她這輩子是講不過這個沒節操的男人了。
他趁着白彤低下頭看着孩子的時候,低下頭輕輕地親了她一口,鼻尖溫柔的擦着她的臉頰:「寶貝啊……」
&她回神。
&好幸福。」
&她淡淡一笑。「我也是。」
&最愛的女人在我身邊,抱着我們的孩子……」他閉起眼睛,沙啞呢喃。「這畫面太美好了。」
好到他感覺在做夢一樣,深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她說。「以後我會把你們都畫下來,用我的生命。」
她說完,男人睜開眼睛,再次親吻了她。
那個甜滋滋的味道,讓他再次深陷其中。
從她青春時的清甜,到再遇時的甘甜,再到現在成熟時的酣甜,每一個時期的她都充滿了不同的香氣,每一種都讓他忍不住一嘗再嘗。
她曾說過自己是一杯燙口的開水,只能小口小口的慢慢喝。
一開始他還不以為然,但現在突然理解這個比喻……
他如同滾燙炙熱的水,而她是濃得化不開的糖。
他要變得有滋有味,她要散發出迷人香氣,只有彼此相碰才能做得到。
因為她的甜,唯有自己才煮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