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幕色籠垂,楊家莊南廂,一條棕色身影如鬼魅般掠來,他身形迅疾,似乎有些熟悉地形,又似乎目標明確,轉過幾個巷道,便來到了南廂偏房。淡淡月光的映照下,廂房上銅鎖閃耀,深深吸引着男子冷峻的眼光,此子正是章棕。
章棕立於銅鎖門前,左右四下打量了一番,後從袖口拿出一個硬硬的鐵絲來,抓起銅鎖,就要開鎖。但當他看到並未鎖上的粗大銅鎖,心下不由得一驚。
章棕暗聲道:「怎麼會沒鎖?難道小桃白天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南廂偏房的事,故意引我來此?遭了,那我豈不是中計了?」
心中這麼想着,章棕不禁額冒冷汗,趕忙閃身至一暗角,凝耳細聽,擔心是不是馬上就要閃出許多人來。
其實,章棕是多擔心了。小桃是一個單純之人,白天與章棕說那麼多,無非是因為章棕長相吸引了她。章棕與她說話,她心下歡喜,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不會設陷阱來害章棕了。
至於這銅鎖為何會沒鎖緊,原因很簡單。那天,在南廂,楊彎月將凌楓打暈,將凌楓拖進了這南廂偏房關了一夜。楊彎月關門時,因力氣用盡,心神慌亂,銅鎖粗大,一時不察,銅鎖並未鎖上,便焦急離去了。
而此刻,章棕屏氣凝神,躲在暗角好久,也不見有什麼響動,立刻意識到,自己是虛驚一場。他立刻取下銅鎖,打開了房門。
廂房內,漆黑一片,味道難聞。章棕掏出火摺子,點亮了一盞燈,抬眼打量着四周。他開始在床頭,書桌等地方仔仔細細翻找着。終於,在書桌抽屜的一本書籍里倒出一張紙來。章棕大驚,忙抓起摺紙,一展開,滿面清秀的字跡映入眼帘。
章棕神情激動,目不轉睛看着,就見紙上寫着:「十七歲那年,我與章大哥相遇,相戀。他名健邯,我名楊魂,他總笑言,我這名字帶煞氣。與章大哥在一起,多麼快樂逍遙,他雖是魔教中最年輕的護法,但如閒雲野鶴,無意權利。
在一個沒人認識的小山村里,我與健邯拜了天地,結成了夫妻。世間繁華容易過,回首一望已數年。不久,我們有了一個可愛聰明的兒子,他的眉眼像極了他的父親,我們一家三口多麼的幸福。
可是,天地能容,正義之士亦能容我們,為何魔教之人,卻唯獨不能。魔教派出殺手,將我的兒子和丈夫擄了去,待我來到魔教,只見到健邯的屍首,以及兒子夭折的消息。
為什麼,楊魂與章健邯是兩情相悅,為何不能天長地久。健邯生前從未對我提起過魔教之事,臨死之時,亦未有留下別的話。只跟我說,『他死後,莫再尋仇,這一切都是宿命』。
沒多久,楊家來信,爹出事了,我焦急回到楊家,爹臨死之時,告訴我,楊家祖上生前欠了一份恩情,要我去報答。
頂濤大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見到這封信,楊魂只是想留個念想,才畫了這幅畫。也許此去將是永別,此生勿念。楊魂。」
將這書信看完,章棕已是驚訝連連。這書信,正是凌楓那夜從畫像後背取下後,放於此的。凌楓原本是想,楊頂濤可能會看到楊魂留下的這封信。但不料,被章棕看了去。
「章健邯,魔教最年輕的護法,他也姓章?」章棕手中拿着信紙,喃聲道:「章健邯這個名字,我怎麼感覺小時候好像聽人說起過。到底是誰說起過呢?」章棕眉頭皺起,在深深思索着。可凝神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聽誰,在哪兒說過。
「楊家姑姑,楊魂?楊魂名門之後,竟然會與魔教章健邯生下一個兒子。」章棕覺得有些驚訝,但信中是這麼寫的,由不得章棕不信。
但不知為何,章棕說到楊魂這個名字,心中竟微微一顫,沒由來的,不知何故,仿佛與這中年女子有莫名的親切感。看着她滿紙娟秀的字跡,竟心神為之牽引,章棕不明白這是什麼感覺。
是因為楊魂與章健邯的遭遇讓章棕震撼麼?還是因為章健邯與章棕同姓,讓章棕心有所觸動?當然,章棕自己也說不清。章棕晃了晃神,又將信紙放回了書桌抽屜的原書籍中。
信中寫的很明了,楊魂去了報答楊家祖上欠下的一份恩情,這到底是什麼恩情呢?楊魂的離開,楊頂濤似乎真的毫不知情,信中也並未提到龍鳳玉佩,難道楊家真的沒有龍鳳玉佩的秘密?
章棕剛想到這兒,突然,就聽的南廂不遠處的走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章棕面色駭然,一揮袖,風掃燈火滅,他立刻從房門而出,並將銅鎖鎖緊了。知道一時也出不去,便隱身到了偏房不遠處,剛才藏身的一處暗角。
這時,就見楊頂濤神情憔悴,雙眼浮腫,手提燈火,緩緩往銅鎖廂房而來。他從懷中拿出鑰匙,打開了銅鎖,走入裏面後,隨手將房門掩上了。
不久,藏身房外的章棕竟聽到廂房內傳來低低的抽泣聲,楊頂濤竟然在哭!
章棕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悄悄走近了房門,附在外面偷偷往裏張望。
就見楊頂濤伏身在書桌前,坐於椅子上,哽咽說道:「妹子呀,你這一走,可是走的瀟灑,義兄我可是千言萬語,無處訴說呀。外面的人都說,楊家是八大家族,楊家祖上有龍鳳玉佩的秘密,可太爺臨到死什麼都沒說起。義兄雖然姓楊,卻與一個外人一般,什麼都是後知後覺,這要老夫情何以堪?」
因為過分激動,楊頂濤的身子竟然在顫動,他雙手一掀,書桌上的兩本書被他推到了地上,發出一些響動。
楊頂濤又激奮地說道:「義妹呀,你的嫂子前些天過世了,被兩名劫匪殺害,但老夫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為兄是怕有心之人以為楊家有龍鳳玉佩,而對夫人出手。可事實上,我楊頂濤哪裏知道楊家有什麼秘密。我一個楊家當家人竟然什麼都不知道,而夫人就這樣死了,你覺得可笑不可笑!」
楊頂濤氣的抓起了抽屜里的兩本書籍,往地上扔去,口中念叨道:「楊魂,你為了一個魔教弟子,第一次走就是幾年。你第二次走,又是十幾年,楊魂,你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不該出生在楊家。如果沒有你,楊家的一切就都是我楊頂濤的,沒有任何風言風語。現在,我拼盡全力打拼下來的,在外人的眼中,我還不如你一個經常離家的人。這不是很荒謬麼?還不是因為你姓楊,你楊魂才是楊家真正的血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