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俊雖然不喜歡害人,但實際上他卻也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說,香江樓市在經歷了8o年和81年的火爆之後,到了82年的下半年,就會開始下滑。
先是黃金券風波,然後又是財務公司倒閉浪潮,最後是撒切爾夫人那歷史性的一跤,直接把香江的股市、樓市和土地市場弄得崩盤。
然後香江的樓市就會一路暴跌,直到84年的華英談判成功,才會強勢的復甦。
因此,其實天水圍的開,只有殷俊這個從8o年到82年的開,才能賺得了錢,如果德潤和長實集團跟着入場的話,正好會趕上82年的級低谷,陷入了泥潭。
前世的時候,正是因為樓市和土地市場崩盤,德潤、長實集團和會德豐根本就沒有膽子去開天水圍,最後被政.府回購了回去。
這一世,有了殷俊的提前開,都不知道對天水圍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有一點殷俊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他自己的這塊土地,應該會給天水圍的居民們,提供一個良好的居住環境。
麒麟花園這個屋邨,至少也應該是一個中產階級聚集得社區,而不會像前世長實集團修建的低檔密集型屋邨,把天水圍弄成了破爛不堪和最貧窮的代名詞。
關於土地漲跌的事情,殷俊是怎麼都不可能告訴霍瑛東。
他能做的,就是努力的從某些方面去改變一些慘痛的事實,如果改變不了,那也只能如此了,萬不可把改變的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然後傻乎乎的去給別人說,俺是從未來來的……
霍瑛東不知道殷俊有這麼多的考量。
他倒是有別的話想和殷俊說說。
本來霍瑛東今天讓殷俊過來,只是鼓勵一下這個年輕有為、又和自己一樣親近內地的少年天才,然後順便再替德潤來詢問一下天水圍未來展的事情的。
可看到殷俊這麼的聰明,又表現得如同旭日初升一樣的朝氣蓬勃,霍瑛東就想和他多聊一點。
「阿俊,你知道的,這兩年,內地已經在搞改.革開.放了,也就是掙脫過去的枷鎖,積極的展。」霍瑛東道,「我們老一輩的商人,過去兩年在內地有不少的考察和投資,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下次我去內地的時候,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霍瑛東身後的霍振霆,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他很清楚老爹這麼說話的意義,那就代表着對內地的人說,這殷俊是我這邊的人,我帶過來的,你們可要照顧一點啊。
在內地,能打着霍瑛東的旗號,那可不是一般的方便!
他弄不清楚,為什麼老爹會對第一次見面的殷俊這麼好,不過霍振霆終究是一個老實人,嘴上也沒有問出疑惑。
本來霍振霆以為殷俊肯定會順着杆子往上爬,接受老爹的好意,沒想到殷俊第一時間選擇的卻是搖頭。
「為什麼?」霍瑛東眉頭微皺的問道。
「霍先生,不知道你對於內地的這個改.革開.放怎麼看?」殷俊誠懇的看着他,「你覺得在禁錮幾十年之後,人們的思想觀念,是兩三年就能改變得了的嗎?」
「他們正在改變,而且會越來越好。」霍瑛東想也不想的道。
「是,我也覺得會越來越好,而且會乎想像的好。」殷俊道,「但這些都需要時間,需要探索,需要磨合。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最重要的不是做什麼生意,而是他們用什麼心態來和我們合作,如果那些老舊古板觀念不改,那麼根本不可能展起來。
我估計到他們的思想做出改變,真正可以到迎接香江同胞的投資,積極展民生,應該還要過三五年才行。我現在的實力,沒有辦法,也沒有精力去和他們磨合。我還需要自己努力,把我的基本盤穩固好。否則自己的根基都不穩,以後怎麼去幫助內地的同胞們?」
霍瑛東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你啊,還真是一隻小狐狸。阿俊,聽我說,算計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兒。你說的,你做的,大家都能看到,有時候不是錢能衡量的。太過注重眼前的人,多半是沒辦法成為一方豪傑的,你可不要提前隕落啊!」
他這話就有些說教的味道了,旁邊的霍振霆心頭一驚,心想殷俊是香江難得的級天才,也是明面上的十大富豪之一了,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老爹你這麼說他,翻臉雖然不至於,但難道不怕他生氣?心中對你不滿?
結果霍振霆又猜錯了。
殷俊的臉色肅然起來,「霍先生,謝謝你的提點。」
看着殷俊一臉誠懇感激、但卻沒有改變主意的樣子,霍瑛東又不覺有點好奇,再次問道,「為什麼?」
「在一個人窮的時候,你幫助他,他會非常感激,比起他達起來後,再去趨炎附勢,效果要好得多。」殷俊道,「這就是霍先生你想說的,對內地雪中送炭最好吧?」
「對!」
「如果是對人來說,這樣或許有用,但我覺得對一個國家來說,這根本不對。」殷俊說道,「施捨永遠不會造就一個強國出來的。華國想要有展,想要趕達國家,唯一的辦法就是互助互利,讓資本獲得利益,讓自己得到實惠。如果讓投資方只憑藉着愛國熱情,就胡亂投資,做自己不想做的、不擅長的生意,最後虧本倒閉了,又怎麼辦?三番兩次過後,誰還願意來投資呢?
在我的心中,幫助人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先保全自己,要讓自己有好處,這樣的幫助,才會長久,否則我自己都不能保全了,我還去幫助別人,這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嗎?所以我如果要投資的話,應該是他們那邊的爭論有了結果,形勢更加明朗後,我才會選擇自己最擅長的去投資。
我投資下去,僱傭幾千上萬人在工廠工作,或者是修建住房、商業大廈,這樣他們就有了穩定的收入,能改善家裏的生活條件。而因為他們的需求,各種吃穿住用的廠家也能多生產東西,多賣錢,因此廠家們也會增加雇員、增加購買原材料,原材料的種植者、生產者,也能多賣一些錢來改善生活……他們有了錢了,我的產品也就能賣出去,房子也有人買或者租,於是我又掙錢了,又能繼續的生產或者建築……
這樣一來,就是一個完美的平衡。結果就是我能獲得收入,工人能有活兒干,工廠能擴大規模,農民能擴大種植,國家也能增加稅收去展基礎設施建設,如此便能讓社會更加穩定,展更加快……我這樣做達成的效果,是不是霍先生您想要的呢?」
頓了頓,殷俊又道,「反過來講,如果這些地方政.府說,殷先生,我需要什麼什麼,你幫忙捐獻什麼什麼就好。或者是我們需要什麼,你來做這個吧……不按照供需關係、商業原則的做這些事情,別說是我,就是霍先生你,還有包船王、李人他們,也是扛不下來的啊!偏偏這樣做如果沒有成績的話,人家還不會怎麼感激你,覺得你只是虛有其表,對不對?」
聽着聽着,霍瑛東臉色就凝重了起來。
殷俊的話語,讓他聯想到了這兩年他在內地的投資和捐贈。
雖然用力非常多,但取得的效果卻甚微。
難道真是自己做法不對?
可殷俊說的,未免太過赤果果,又太過自私了啊!
如果大家都像他這樣,那麼真的能把祖國建設好嗎?真的能讓自己的強國夢實現嗎?
看到霍瑛東臉上陰晴不定,殷俊沉吟了一下,道:「本來有些話,我是不想說的,說出來會得罪人。但今天霍先生能這麼指點我,我也就不能藏私了。《道德經》裏面有一句話,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的是在天地眼裏,什麼東西都一樣的。我的理解是,如果引申到商業或者國家展中去,那就是要有大仁,卻不應該有小義。捐錢捐物、做一些慈善,幫助的只是一些人而已,而且對於他們長期的生活,改變其實不大。
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我們需要做的,是教會他們怎麼去靠自己的勞動去賺錢,去展科技、經濟、文化、教育。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賺得越多,其實對他們的幫助也就越多。而這種財富效應,才會帶來更多的公司在華國投資,拿出他們最好的技術和產品。只有獲得了這些,我們才能學習和模仿,從而科技、經濟、素質等等都上一個台階。
霍先生該不會以為,所有人都是慈善家吧?為了能讓這些真正有能力幫助華國展得公司過來,難道不應該講利益嗎?光是講奉獻,講幫助,誰願意來?那麼好了,既然對外人都這樣,為什麼我們這些香江商人就不應該賺錢呢?難道真的是殺人放火金腰帶,鋪橋修路無屍骸嗎?」
殷俊這麼一說,連霍瑛東深厚的霍振霆都嚇得有點哆嗦:我的媽呀,這殷俊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這樣妄議,說得也是完全不符合儒家精神啊!
霍瑛東的臉色很差,但殷俊卻沒有害怕。
霍老先生可是二十多歲就敢開着小火輪運送軍x給祖國的人,膽子比起殷俊大多了,這麼一點事情,怎麼可能讓他覺得不可饒恕?
殷俊可是曉得的。
像是霍瑛東、王寬城、胡印湘、邵一夫這樣的真心為祖國好的愛國商人,其實在內地也沒有掙多少錢,基本上就是賺個吆喝,邵六爺更是一分錢不賺。
而殷俊今天說的那些話,對應的是長實集團的李人、恒基偉業的李照基、新世界展的鄭羽彤、恒隆集團的陳啟蹤……等等,他們就是這麼幹的,因此賺了大錢。
老實說,殷俊覺得,與其讓李人他們賺錢,還不如讓霍瑛東他們賺錢。
至少霍老爺子他們賺錢之後,還知道更好的回報給社會,而不是像李人這樣,為了什么子孫萬代,連香江都不大想呆了,更別提對國家的認同感了。
所以,他很想要現在就點醒一下霍瑛東,讓他知道,並不是每年好幾億的持續捐贈才是最好的幫助內地的辦法,相反的,你多在內地投資,多賺錢,也更是積極幫助內地展的一種方式。
霍老先生還有二十多年的壽命,如果這位香江房地產的開山鼻祖在這二十多年裏,致力於內地的基礎建設的展,城市的建設,那對於內地的城市化進程,絕對是一個極大的幫助和促進!
良久之後,霍瑛東忽然就苦笑了起來。
看了看殷俊,霍瑛東感慨萬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明白你說的什麼,但這個事兒,卻是我不能認同的。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那個無比黑暗的年代,不知道我們這一群人,是多麼自內心的渴望這個國家能達起來,能重新屹立起來。為此,我付出我的所有,也在所不惜。」
再嘆了一口氣,霍瑛東又道,「當然了,你說的方式也很不錯,是國際商業的通用法則,百花齊放之下,華國肯定能迅的展起來。你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我不贊同,也不反對。但是有一點,你掙錢可以,可別忘了自己是什麼人,你的祖宗是誰!」
這位老先生,還真是頑固啊!
殷俊知道,霍瑛東這麼聰明的人,只要稍微一點撥,他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兒,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霍瑛東有着老一輩實業家的堅持,他不喜歡這種相當於是利益優先的幫忙。
殷俊和霍瑛東相差的可不是一個年代,而是好幾個年代,想法自然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但殷俊也不認為自己錯了,有了後世幾十年的經驗,他深深的知道,只有自己展強大了,才能做更多的事情去幫助需要幫助的同胞、祖國。
沒有實力,空喊口號,有個屁用!
……
等到送了殷俊出門,霍振霆回來,看到父親站在陽台邊上,眺望着遠處的太平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爸爸,你是在生殷俊的氣,覺得這個人不堪大用嗎?」霍振霆走到他的身邊,小聲的道。
霍瑛東沒有回頭,淡淡的道:「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他太在乎金錢了,把一切都當作利益的交換,沒有您的這種奉獻精神。」霍振霆道,「如果這樣的人去了內地,那還不得刮地三尺啊?」
「老大啊。」霍瑛東嘆了一口氣,「看到你這樣的想法,我還真是慶幸,沒有把你推到商場這個殺人不見血的漩渦里去。」
霍振霆一愣:「我錯了?」
「你沒錯,只不過你不適合做生意。」霍瑛東道,「生意場上,比起戰場上都要驚險,不是有句話叫做商場如戰場嗎?稍微不注意,傾家蕩產也是比比皆是的事情。殷俊這個人,雖然有着自己的許多小心思,但也正是他這樣的人,才能在激烈廝殺的商場上活下來。就像是他所表達的那樣,如果連在商場上存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奉獻,還談什麼為祖國復興而努力?」
「可是這麼赤果果的追求利益的人,能想着去造福民眾嗎?就像爸爸你這樣?」霍振霆問道。
「可以的。」
霍瑛東道,「比如說3o年代的滬海杜老闆,坑蒙拐騙什麼都做,在別人眼裏是十惡不赦的大混蛋!但是一旦國難當頭,他臨死不當漢.奸走狗,在他的領導下,青.幫弟子捨生忘死,為了抗擊日寇浴血奮鬥……誰不豎起大拇指,說杜老闆好樣的?」
「他能和杜老闆比嘛!」霍振霆好笑的道。
「未必。」霍瑛東卻正色了起來,「16歲一個人游泳到了香江,白手起家,18歲就能身價過2o億,創造出那麼多經典的故事,在李人這樣的老奸巨猾的商人嘴裏虎口拔牙,再擊敗有着數十年根基的雷氏家族獲得九龍巴士……這些成就,我不能比,杜老闆也不能比。殷俊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天才,這一點,你要記住。」
看着父親對殷俊的評價那麼高,霍振霆不覺有些訕訕,也有些尷尬,畢竟自己比起他來,可是差得太遠了。
「你說殷俊現實也好,貪婪也好,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霍瑛東來了談性,也乾脆就說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重要的是他怎麼做。要是他真的能在自己財的同時,帶動無數人一起致富,帶動整個產業也一起飛的展,那麼這個人就是利國利民的,我就要幫他。」
「如果不是呢?」霍振霆脫口而出道。
「呵呵。」
霍瑛東轉過頭來,沒有說話,但只要看到他銳利的雙眼,霍振霆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掌控於心。
是啊。
二十年來,除了英國人這種以政.府形式壓下來的對手之外,香江上上下下,哪個能對抗霍先生呢?
殷俊的火候,比起自己的父親來,可是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