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艷史(中篇小說)張寶同
打官司這種事不管將來誰是勝方誰是敗方,都會把人搞得心煩意亂身心不安。因為心境不寧,情緒煩躁,秀秀一個人在屋裏呆得有些煩了,就想到大街上去轉轉,好讓心情開闊一些。
她步行着從南大街那邊朝着鐘樓這邊走着。這是又一年的陽春三月,天氣晴朗,陽光挺好,看着人們露出着一臉的笑意,在街道上自由自在地走着,秀秀就想這些常人百姓恐怕就沒有什麼榮耀和光環,也沒有人去仰視和崇拜他們,但他們卻能生活得如此輕鬆無憂無慮。而她就象是個奧運選手,整天把目光盯在奧運獎牌上,拿到獎牌就是輝煌和榮耀;拿不到獎牌,不但會招致白眼受到埋怨,而且,自己也覺得愧對觀眾愧對領導,無顏回見江東父老。所以,象她這樣的人哪還有什麼輕鬆愉快的心情?
這樣想着,她走到了一家書店的門前,看見書店前擺着一個用木板立着的廣告,上面寫着幾行大字:百花獎最佳影片《天邊歷險》的女主角胥文秀自傳《路在何方》隆重上市。
廣告牌的旁邊放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一摞摞未被拆封的新書。秀秀過去拿起一本書,翻了翻書,覺得質量不錯,一看定價為元,就覺得書的定價太高,不到二百頁的書就定價元,的確是有些太貴了。
秀秀就問坐在桌旁那位小伙子,「這書是啥時上市的?賣得咋樣?」小伙子說,「都上市兩三天了,賣得不行,一天才賣出了五六本。」秀秀點了點頭,說,「是不是書價太高了?」那小伙子說,「書價也不算太高,主要是胥文秀這次沒有獲獎,要是她這次能把最佳女主角抓到手,再多書也不夠賣。」
秀秀不由遲疑了一下,說,「這跟她獲獎有啥關係?」小伙子說,「這你不懂,關係太大了,你以為人們買她的書是為了學習?錯錯錯,那是因為崇拜她。現在她沒有獲獎就說明人們已經對她失望了,不再崇拜她了,所以,她的書也就沒人要了。」
秀秀想起郝叔和郝嬸聽說她要出書,曾多次向她索要,現在她的書已經出版了,應該給郝叔他們送去一本。這樣一想,秀秀就買了本書,決定去郝叔家。
買了書,秀秀就擋車卻郝叔家。來到郝叔家,本以為郝叔郝嬸會歡天喜地高興得不得了,可是,她一進門,卻見郝嬸呆呆地坐在破沙發上暗自落淚呢。她感到奇怪,因為在她的心目中,郝嬸再苦再窮都是樂樂哈哈的,啥時有傷心落淚的時候。
於是,她就把手裏帶來的一大袋水裏放在桌上,驚訝地問道,「嬸,你咋了?是不是跟叔吵架鬧氣了?」沒想到這樣一問,就見郝嬸哇地哭出聲來。秀秀就坐在郝嬸的身旁,想勸說郝嬸。可是,不等她勸,郝嬸就哭道,「你叔他不在了。」這時,秀秀才看到牆上掛着的郝叔的黑色像框。
想着前不久,郝叔還活靈活現地把布袋往自行車上一掛,跑出去為她烙餅熬粥找刨花,為她的屋裏安裝電路線,帶着她忙前忙後地找醫生看病,所以,這個消息讓她咋也想不通,接受不了。可是,這畢竟是真的,她嘴裏雖說,「這不可能吧?」但心裏卻是一陣心酸哀痛。
郝嬸說,「那天,他幹完活,到別人家喝了點酒,回來時,覺得渾身沒力,就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說他心裏很不舒服。我讓他去醫院,可他不去,說躺上一會就好了。可是,他這一躺就再也沒能起來。醫生說他得的是心肌梗死,病都得了很長時間了,他卻從來也沒去醫院看過。」說着,便放聲地大哭起來,說,「都怪我,沒有帶他去過醫院,也沒讓他到醫院檢查過。」
郝叔在她昏倒在地時曾救了她的命,可是他卻不肯為自己花錢看病。聽郝嬸一哭,秀秀也忍不住地大哭起來。聽見她們倆人的哭聲,鄰里鄰居都過來勸說她們。她們這才擦了擦眼淚,停止了哭泣。
秀秀對郝嬸說,「郝叔不在了,你為啥不給我打電話?」郝嬸說,「我打了電話,可是你的手機關機。我就把電話打到你們單位,單位的人說你去蘇州參加頒獎晚會去了。」秀秀一想,就說,「我去蘇州時沒有帶手機。」其實,就是帶了手機,知道了郝叔病故的消息,她也不能不參加頒獎晚會。
郝嬸心情不好,也沒心思做飯,還是鄰居們動手幫助做的飯。簡單地吃了飯,郝嬸要帶孩子去郝叔墓地去燒紙。因為河南人有講究,死人一周為一七,是要去上墳的。秀秀就跟着郝嬸一起帶着鐵蛋乘車去了北郊的墓地。
墓地在渭河以北靠近高速公路的一面山坡上。下了車,進到了墓地,四周一望,就象從飛機上俯視下的都市密集的樓房。的確,與市區相比,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似乎也是寸土寸金。但這裏的地皮再貴都有人享用。所以,這裏修了許多佔地面積很大,而且建造精緻的墓地,甚至有不少的墓地還蓋着古亭和小塔。
而郝叔的墓卻是安放在墓區最偏遠最密集的貧民區里。這好像非常適合郝叔的身份。生前他一直就住在北郊的貧民區里,死後又住在了死者的貧民區里。然而,就那麼一個小小的只能安放一個骨灰盒的水泥洞穴,就讓貧窮的郝嬸掏出了二千多元。
鐵蛋燒過紙,秀秀也要為郝叔燒紙。郝嬸覺得不妥,就不讓秀秀燒。可秀秀堅持要給郝叔燒紙。她跪在郝叔的墓前,先是朝着墓碑三磕頭,然後,就叫了聲,「郝叔,我的恩人,我的親人啊!」便一頁頁地撕着那本《路在何方》的紙,放在燃燒的火堆里,泣不成聲地哭着。
書頁在火堆中一頁一頁地燃燒着,冥冥的火光中,秀秀又看到了郝叔坐在病床的邊上,關注着看着一滴滴的藥液在往下滴着,輸入一個無家可歸的農村女孩的體內;看到郝叔用無所謂懼的浩然正氣痛打着那個把她欺負得沒辦法的木業廠的小經理,並逼着他把她的工錢拿了出來;看到郝叔每次見她時的那種歡欣與喜氣的樣子;看到郝叔在鄰里鄰居面前誇讚她的那種驕傲和自豪。可是,這樣一個好端端的人,卻就這樣地從此遠去了。這怎麼讓她不傷心痛感!
書頁在一頁頁地燃燒着,想着郝叔的離去,想着自身的經歷,秀秀倍感憂傷。她越哭越痛,與其是在哭郝叔,道不如說是在哭她自己。郝嬸和鄰居大嬸見她哭得在快要昏倒過去,便硬是把她拉起,架着扶着把她送到了路邊的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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