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槍炮聲不斷的池河兩岸終於寧靜了下來。
池河東岸中方軍隊一側一片漆黑。
池河西岸日軍一側則有數道探照燈的燈柱不停擺動交織着。
東岸靠近河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山丘,日軍有一盞探照燈的燈柱總是在這山丘附近打着轉。
在山丘背後探照燈照射不到的暗影中,靜悄悄地趴了四個人。儘管池河在枯水季節里並不寬,但近處池河水流動拍岸的嘩啦聲還是掩住了這幾個人的低語。
「你看清了,鬼子天黑前沒有來收屍?」說話的是沈沖。
「白天肯定沒有,咱們打退最後一次進攻時天都已經快黑了。」答話的是糞球子,他一整天都在擔任觀察哨。
「天黑後不知道鬼子又過來沒有?」這回出聲的是莽漢。
但這回卻沒有人來接話了,天知道天黑後鬼子又過來收屍沒有。他們是趁着黑夜剛摸到這個山丘的,也就是白天日軍擲彈筒架設的地方。
他們是按霍小山的佈置來找日軍沒用光的擲彈的,所以才希望就在河對岸的鬼子千萬別過來打掃戰場,如果鬼子打掃過了戰場把擲彈和屍體都弄走了,他們也只有認命了。
擲彈對他們來講太重要了。
包括霍小山自己在內的這隻小部隊現在已經不缺乏對敵陣亡壯烈的準備,但他們卻不想在陣地上那已被日軍炸得面目全非的工事裏硬扛日軍的重炮。
他們昨天在日軍的最後一次進攻里陣亡了七人,三個是拼刺刀時陣亡的,四個是在日軍報復的炮火中,或被直接命中或被炮彈掀起的泥土掩埋後活活憋死的。
儘管昨天他們已是大勝,生生幹掉了大半個中隊的日軍。
但他們沒有兵源和預備隊的補充,人陣亡一個隊伍的人數可就少了一個。
所以他們需要在敵人炮擊時有己方藏在遠處的擲彈來牽制日軍過河的人數,若是日軍一次性過河人數太多,也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
日軍的擲彈筒和擲彈應當就在山丘的另一側。
昨天他們是中午投入戰鬥,共打退了日軍兩次進攻,由於已入冬季,戰鬥後沒一會兒天就黑了。
然後日軍的進攻就停止了,或許日軍對黑夜有天然的恐怖或者認為沒必要夜戰。
象第一次一樣,霍小山再次命令火力封鎖了這個山丘,暮色中沒人知道是否再次將日軍的擲彈手擊斃,但他們必須來看看,因為他們需要這些擲彈。
「我過去看看,你們掩護。」沈沖說道。
黑暗中有一個人一直沒吭聲,那是憨子。
他把機槍抱在懷裏一抱,斜靠在了山丘的一側,那裏旁邊一尺處就是日軍探照燈光滑過的地方,但由於有山丘的遮擋,他並不怕被日軍發現。
他憨子選擇的位置無疑是能最快閃身出來開槍射擊的地方,從而為有可能被日軍發現的沈沖提供火力掩護。
沈沖緊了緊腰裏別的盒子炮,趁日軍探照燈剛剛掃過一閃身鑽入到黑暗之中。
因為是奔偷擲彈來的,四個人除了負責掩護的憨子帶的都是盒子炮,要問哪來的?鄭由儉軍需庫里自然有,這回上戰場,自然要帶一些過來。
不過,沒過一會兒,沈沖又跑回來了,也靠到了山丘的後方。
「咋樣咋樣?」糞球子和莽漢都問道。
「鬼子沒打掃戰場,屍體還在,看着擲彈筒了,但沒看着彈袋。」沈沖喘着氣說。
「有彈筒就肯定有彈袋!」糞球子說,日軍裝擲彈的彈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子。
「那你籽兒不把彈筒弄回來呢?」莽漢埋怨。
「探照燈轉回來的太快,地太平躲都沒地方,八成鬼子的探照燈就看着這幾個死人呢。」沈沖解釋。
任誰都能想到日軍發現突然對面多出個趴着的人來會有什麼反應,到時不光活人被打死,怕是他們的東洋老鄉的屍體上也會再多幾個彈孔。
日軍探照燈的位置比較高,就在河對岸由高向下俯視着,幾十米的距離多個假死人出來是不難發現的。
沉默了一小會兒好後,糞球子忽然說道:「有辦法了,我們把死人換一個!」
「好辦法!」沈衝心有靈犀。
「死人咋換?」莽漢沒明白。
「我去裝鬼子,你倆撈一個回來。然後沈沖裝鬼子,莽漢和憨子再撈一個回來。」糞球子都沒搭莽漢的話茬兒,直接分配活兒了。
「嘿!就主意好!」莽漢才回過味來,黑暗中一拍大腿。
「小點聲,還老兵呢,再虎了巴唧的沒人帶你出來。」糞球子不滿,莽漢嘿嘿傻笑。
說行動就行動,就在日軍探照燈掃過的剎那,沈沖莽漢糞球子同時鑽了出去,很快便來到了那倒斃的日軍屍體旁。
莽漢低下身摟着日軍的腰往上一甩,沈沖在前一掀,便將那死鬼子扔到肩上。
糞球子同時已經摘下了那個日軍的鋼盔扣在了自己頭上,按照原來日軍倒地的方向一趴就開始裝死。
沈沖則和扛着鬼子的莽漢掉頭就跑。
就在日軍探照燈掃到的剎那,莽漢和沈沖已是跑回到了山丘的暗影中,日軍看到的還是原來那麼幾具屍首倒斃在那裏,鋼盔泛着光,夜黑風高,一切正常。
過了一會兒,探照燈掃過,山丘後又有三個人影跑到日軍倒斃的地方,趴下了一個,回去了兩個扛着一個。
最後一回,山丘後則跑出來兩個人影,到地方趴下一個,回去了一個扛着一個。
那盞不停地圍繞着山丘打轉的探照燈後,即所謂燈下黑的地方,一個日軍正來回扳動那燈,好讓探照燈不停掃視着。
每當光柱掃過河對岸有着幾具屍體的地方時,看着那鋼盔反射出來的亮光,這個日軍都會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怎麼就這樣把自己扔到了支那的土地上了呢,你們再也不能象我這樣活着看櫻花了。
這日軍感慨着,探照燈一時之間都忘了移動,直到有夜風吹得他打了個寒顫,才記起這裏是戰場,忙又把燈光挪走,開始審視別的區域。
他卻不知道剛把燈光挪走眼皮子底下的屍體中有三具竟然活了!
他只注意了那鋼盔,但由於距離還是遠了卻沒發現有的人穿着的鞋卻不是他們制式的大頭鞋,那衣服也不對!
慢慢地有三個人的鋼盔都被掀出條小縫隙,三雙眼睛正在那鋼盔下閃亮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