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燕歸來 第79章 出路

    第一更

    各自回屋，李萍都覺得累了，也就泡了一個腳，就躺下了，但曾凡沒有。曾凡在散館之前，就已經給自己定下了每日必讀十頁史書，寫一篇日記的功課，從不間斷。縱是今日，他也沒有想到馬上休息，就在臥室的書桌上，認真的看了十頁書，然後寫一日所得。等全弄完了，回到床上，李萍竟然還只是靠着，半閉着眼打着盹。

    「怎麼不睡？」曾凡忙坐下？

    「你不睡，總不好意思先睡。」李萍打了一個呵欠，把枕頭還給曾凡，自己終於躺平了。

    「你啊，心思太重了，什麼都想那麼多，其實不是好事兒。」曾凡也躺下，下意識的說道。

    「什麼？」李萍沒聽懂。

    「你性子太弱！不對，你有時性子太強，但有時，性子太弱。」曾凡側身面對着妻子。

    「什麼意思？」

    「我們找個機會把丁香他們放出去吧！」曾凡笑了一下。

    「為什麼？之前你不是不答應嗎？」

    「之前我是覺得有他們，你能舒服一點，但是現在，你性子太弱，不好！」曾凡輕笑了一下，雖說說得含蓄，但卻也說明白了。

    李萍想想，沒做聲，翻身面對着牆不再說話了。曾凡的意思她明白，丁香他們太了解自己了，自己不忍對他們做什麼，但久而久之，只怕會成習慣，只怕最終，自己反要受治於人。現在放了他們，也許他們還能做朋友。

    不過曾凡是做官的想法，李萍是當家人的想法。丁香姐弟好辦，黃俊管着鋪子，自己死契變活契，她覺得才是真的受制於人了。這個不能這麼辦。

    初一一早曾凡還是帶上小猴子去山長家拜年，這些年也都成了習慣，小猴子再起不來，卻也還是跟上了，同去的還有黃歌，學裏也知道，黃歌是曾凡的心愛的小徒弟，是比小猴子還得意的門生，黃歌與書院的先生們也很熟，他乖乖的跟在曾凡的身邊，跟着那些先生們玩笑。

    黃歌讀書極有天份，曾凡後來總結過，黃歌的性子很像小溪，他是很專注的。讓他學繡花時，他就專注與繡花；讓他讀書，他就專注的讀書，現在曾凡讓他學醫，他又讀了一肚子醫書進去，學裏有先生對醫書也頗為精通，問了他幾句話，便開心水已，狠狠的誇了他幾句，黃歌也有不懂的地方，忙就巴着問起來，完全忘記了這裏是先生們之間的聚會。

    當然這般讓大家都張大了嘴，黃歌竟然會背那些書，不懂的，大段大段的背出來，然後問那位，何解。若不是那大眼珠子裏滿滿求知之渴望，那位只怕要覺得，這小孩子是來害自己的吧？

    曾凡倒是明白，丁香兩口子識字的，他們比一般家奴是賺得多，給孩子買點書本什麼，還是買得起，不過，他們因為不懂，他們可以給孩子買書，但是不知道如何教孩子。丁香就用了笨辦法，你學豪大爺，給我背完了默出來。

    兩口子下了工，就輪着盯着他默書。醫書是書，但曾凡替黃歌選的，都是適合他慢慢學習的，並不厚重，那幾本被小東西背得滾瓜爛熟後，黃俊想想也沒事，就挑那厚的買，省得天天煩自己。

    可憐黃歌想不熟都不成，反正父母要的就是他熟，至於說懂不懂的，他們就不管了，丁香還沒事跟黃歌說，多念幾遍自然就懂了。黃歌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不懂的，就來回的念。不過學問這個東西，是要積累，不是說你多念就能懂。

    曾凡知道了，也無奈，看黃歌把他會念的書名都寫出來，曾凡就得請教朋友，再一本本的參考書目找回來，教給黃歌兒念，現在黃歌在背醫書上，基本上，曾凡也得跟他告饒。

    「唉，我的歌兒，求你，明兒，明兒你跟我家去，我給你找好師父！」那位要哭了，苦着臉告饒。但卻抱起了黃歌，大大的親了一下。看得出，他此時非常高興，好像看到一個至寶。

    「師父會懂嗎？」黃歌還是萌萌的看着那位。

    「放心，放心，他看到你，估計你就跑不掉了。」那位哈哈大笑起來。

    黃歌怔了一下，有點害怕了，回頭苦着臉看曾凡。

    曾凡笑了，起身，拱手客氣道，「回頭小弟帶着歌兒登門拜訪。」

    「不，不，不，只怕家父會很開心。」那位大笑着放下了黃歌，對着曾凡還了一禮。

    曾凡卻再深深的一揖，「汪兄客氣，是小弟之幸。」

    此時曾凡對小黃歌都要寫個『服』字了，這位汪舉人一直沒考上進士，就在學裏教書，但他出身卻是太醫世家，父親就是位退休的太醫。家裏也就出了他這麼一個『敗家子』，用他自己話說，他是讀了一肚子的醫書，只不過不敢給人看病開方，心太善，於是學不成醫。大家也就笑，現在被小歌兒都問紅了眼，想來他只怕也真不是什麼學醫的材料。

    而這之前，曾凡壓根就沒想過讓黃歌去拜什麼太醫為師，黃歌一直被他們保護得很好，真的帶他去拜師，萬一人家說點傷了孩子的話，曾凡都不得答應。

    現在人家主動說了，曾凡其實內心還是糾結了一下的，但此時這麼多人，實在不好明說。

    汪舉人是知道黃歌的身份的，不過也算是從小看着長大，看着他穿着小小的學生服，奶聲奶氣的在學裏念書的樣子，他倒也沒那麼在意黃歌的出身了，看看曾凡的欲言又止，輕輕的拍了他一下，看大家開始關注別的話題時，輕聲言道，「不談拜師，只不過讓他陪陪老父，當個消遣就是了，子誠不必介懷。」

    「謝汪兄！」這聲謝，曾凡真的就是萬分感激了。不過他也就更加堅定了放丁香姐弟出府的決心。現在是機會，放他們出府，好歹黃歌的身份也好看一點。算是平民子弟，當個小小的學徒，人家也好說一點。但收個下人之子為徒，只怕汪老爺子心裏都過不去這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