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禿頭老師麼?事實上之前也有不少線索,隱約都指向他。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包括過年那會兒,從狗糧分發中心裏搜到一個生發秘訣。而賽因當初半夜用水晶球偷看教堂交配之時,也看到裏面有幾個禿頭等等。
而這一次,禿頭老師申請的項目——研究土鱉計劃,實在是和偽聖女的理論有些相似。實在有些難以相信兩者間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目前並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天下不只一個禿頭,而且神父招供的名單中,也沒有禿頭老師。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即便凱文權限特殊,也不能直接去抓一個最高學府的教授。何況權限本身也是校長給的,拿着這個權限在學校里耍橫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即便不能抓,也有別的方法。總可以約出來談談吧?
「更禿頭老師說一下,就說我對他的項目很感興趣。有機會我們一起聊聊。」凱文隨口和學生說。
學生當然點頭記下,然後拿着書離開。
隨後繼續按計劃進行,給學生臨時開放了兩個小時的圖書館,然後關閉。自己獨自一人開始靜心思考,目光在書架上輕輕掃過,寄希望於這裏海量的存書能給自己些許靈感。
首先確定幾個基本概念,想要說服偽聖女,試圖通過科學數據這類東西是不可能的。越是試圖把話題引向硬核,則自己越不是她對手。
試圖以感情或者感性角度切入也是不可能的,在她眼中感情甚至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而論想像力,自己也遠非對手。一個人長達百餘年的執着,獨自一人在監獄內,孜孜不倦的幹着一般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原以為可能是因為關在監獄裏沒事可干,才開始研究這些。但多次接觸過後,凱文卻覺得是因為她過於偏執,才不能放出監獄。
面對這樣的人,吟遊詩人擅長的那些偷換概念,或拽出幾條名人名言,快速的思維切換,甚至人身攻擊這類的詭辯技巧都沒有意義。再長的排比句,再犀利的反問句也是浪費唇舌。即便她真的一時間啞口無言,內心深處也不會認同。
需要真正在大智慧上超出對方,並且能讓她切實感受到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勝利。這需要真正意義上的雄辯。
大智慧需要什麼?更長遠的眼光,更宏大的視角,更清晰的分析,要比偽聖女更加長遠。她推算出人類以後需要自行進化,而我則需要推算出進化後可能發生的事情。不再以百年為單位,以千年萬年甚至億兆年為單位。
完全超出自身科學知識也沒關係,從哲學角度考慮即可。說服失敗也沒有關係,只有詭辯者才會擔心自己的技巧被對方看穿,雄辯者沒有技巧,如果敗了那就回去想,想完再來。
走出學校,此時已經下午三點,通過鸚鵡聯繫了一下賽因和小勺子等人,得知那邊一切順利。該抓的人都抓了,目前正在緊張的審訊當中,只要爆出更多的名字,就擴大範圍再抓。
不過斯達特卻還沒有來,這人估計很不情願,拖拖拉拉。不過眼下用得上他的地方也不多,倒是不用太認真。
凱文直接走傳送陣,再次去監獄。說起來凱文獨自行動還是有些危險的,畢竟還有殺手盯着。但外出行動總有風險,已經手持值班劍了,也不好意思再叫人保護。自己多注意一點吧。
白光閃爍,凱文安全踏入監獄。獄警早就和他熟了,甚至都懶得招呼他,擺擺手示意他進去就行。
凱文也和獄警們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向地下牢房。依然是長長的階梯,淡淡的香氣,盡頭處還是一位少女,認真的伏案寫寫畫畫。
「你又來了?」偽聖女頭也沒抬。
「是啊。」凱文在她面前坐下,微微前傾試圖看看她在寫什麼,但片刻之後只能搖頭。自己還是看不懂。
「近百年來,你可能是最後一個試圖說服我的人了,」偽聖女笑了笑,「希望能有點新意。」
「不甚榮幸,」凱文也笑了笑,然後緩緩開口,「那我就講個故事吧。」
「知道《魔王無敵》這個故事吧?這是一個講述魔王由於永恆無敵,太過無聊,開始尋找各種各樣的樂子,最終也只是一個開放性結局。不過在魔王無數個樂子中,卻沒有改造人類這種行為。」
「也許是當時的作者想像力匱乏,那今天就由我來給他補上這一段。」凱文調整了一下坐姿,右手微抬,露出吟遊詩人標準的笑容。
「那應該是在魔王已經徹底無敵,並開始給人類設下關卡之後。魔王有感於人類的弱小,開始啟動了人類改造計劃,就從五個大腦的女人開始。」
偽聖女笑了笑,低頭繼續寫寫畫畫,並不說什麼。
「仔細研究,可以發現除了生育系統可以剔除以外,消化系統也可以整個剔除。以現有的技術,光系法術可以直接將聖水注入血管內,以維持生命。腸胃不需要,當中可以挖掉一大塊放腦子,在極限研究之下,完全可以出現七個大腦的女人,甚至八個,九個。」
偽聖女終於微微抬起頭。
凱文接着往下講:「這還只是保持人體外形的情況下,但這種藝術和審美很快被更強大的科學所替代。要重新創造一個比較完美的身體還是很難的,研究出來也很可能需要較長時間的實踐檢驗。直接使用大自然進化出來的自然身體,顯然最方便。」
「於是目標瞄準牛頭人!牛頭人魁梧的身體遠遠大於人類,也有足夠的數量作為實驗材料,如果在他們的身體裏塞腦子,塞十幾二十個都不成問題。那一年,其他各種族對牛頭人發動戰爭。」
「戰況可能空前,但從本質上看,沒多少意義。因為不論誰勝誰敗,剩下的人就只有牛頭人。」
偽聖女:「……」
「每個牛頭人體內塞十幾二十個腦子,個體的魔法能力大幅度加強,但以此必然引發大量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具體是什麼,我們難以想像,但相信時間會撫平。也許十年二十年,也是一百年兩百年。最終形成一個較為穩定的新牛頭人社會。」
「然而這會是終點嗎?顯然不是,」凱文自問自答,「牛頭人的體型不是自然界中最大的,只是其數量眾多,成為可選類型而已。但隨着時代發展,其他大型動物或者魔獸必然成為下一個目標。」
「一步跳過中間篩選試驗等等環節,可能需要長達數百上千年的摸索和研究。但其終極目標卻是可以預測的,那就是巨龍。紅龍、藍龍黑龍那些強壯之極的身軀,如果掏空,那恐怕能塞成百上千個腦子。」
「當然,巨龍的數量並不多,假設那是人類還沒能解決巨龍批量繁衍問題,那麼想以巨龍的身體全部代替牛頭人,顯然數量還不夠。但是,我們還有空間法術!」
「某些大腦本身就可以習得空間法術,比之空間戒指強出n倍。以空間法術,開闢巨龍體內空間,體內設置微型傳送門,血管和神經直接走傳送門相互聯繫。假設一條龍體內只能放一百個腦子,我們挑選一百個懂得空間法術的腦子先放進去。」
「再假設每個懂得空間法術的腦子只能開闢一間教室的空間大小。一間教室大約50平米,一個腦子算得再大,也就20cm乘20cm乘20cm。一間教室就算平鋪,足以鋪下2500個腦子,再算上高度差不多3米吧?那數量更多。」
「不過我們無法預測具體鏈接問題,也許神經和血管會佔據相當空間,也許中間還要加散熱裝置。不過再怎麼算,平鋪乘以十,一間教室塞下兩萬五千個腦子也應該是綽綽有餘。那麼以此類推,100個空間,就是100再乘兩萬五。也就是說,一條巨龍體內足以塞下兩百五十萬個腦子。」
偽聖女:「……」
「而實際上,每個習得空間法術的大腦通常都能開闢更大的空間,一條巨龍體內也應該能塞下更多的大腦。所以,屆時每條巨龍也遠不只有二百五十萬。」
「但這就是終結了麼?不,」凱文一揮手,「空間法術會進步,生物技術會進步,統籌整合能力會越來越強。我們的計算是建立在最低限度的暢想之上,而實際上我幾乎可以肯定,如果科技真的發展到這一步。一條巨龍體內恐怕至少上千萬個腦子。」
「從這個角度往下推,那結局就很明顯了。最終必然統合為一,我們無法想像最終生物會是什麼樣的,也許還是巨龍,也許和合成獸奇美拉,也許什麼奇葩神獸。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體內統合着幾十億的大腦,整個文明進化為單一個體。其實力之強悍將空前絕後,也難以想像。」
偽聖女微微點頭:「也許,這就是文明進化的最終結果。」
「也許吧,」凱文回答,「但我還在講故事,故事中還有我們的魔王。毫無疑問,魔王的大腦肯定是主腦,在這幾十億個大腦中佔據絕對統治地位。他們會做什麼,或者說他會做什麼,這我們已經難以想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論做什麼,只要時間足夠長,必然會無聊!」
「魔王本來就是一個極致無聊的人,當達到文明究極統一之後,就仿佛遊戲已經達到最終關卡。接下來做什麼?和自己的手對話?和自己的器官對話?僅把這個詞說出來就覺得何等無聊。」
「另外,大腦究極統一之後,其中絕大多數的意識,必然會漸漸消失。這和科技或者別的什麼沒有關係,當一個人長時間什麼都不想的時候,人的智力必然越來越低,逐漸退化。平時我們至少還會思考吃什麼,穿什麼。而在別人的體內成為某個器官,甚至僅僅一塊肉之時,那真的是什麼都不用想。」
「通過感覺器官也許能傳遞到一些外界消息,也許有延遲,也許沒有。但又怎麼樣呢?一切命令由主腦控制,自身唯一需要回饋的,最多不過是自己遇到的那一部分問題。比如這邊供血少了,頭暈了之類,這些傳遞一個神經消息就行,甚至不需要言語。」
「大多數的大腦將退化成一個普通的提供魔力的器官,僅有少數意志力極強的大腦,或者腦洞極其突出的大腦,在不斷的自娛自樂中虛度時間。文明終究是進化還是退化,誰能知道。」
「不過不論進化退化,魔王終將無聊。當遊戲完全通關之後,如果不想刪除遊戲,那就只能重開一局。我們可以預料的是,魔王將分散自己體內的大腦,讓他們重新為人,重新建立社會,從零開始。」
「這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凱文總結一句。
偽聖女:「……」
「以千萬億兆年為單位,這終究會經歷無數次的分分合合。大致兩種結局,其一,魔王終於太無聊,刪除遊戲,文明滅絕。其二,魔王自己分分合合中,可能產生失誤。只要有失誤可能,時間足夠長,那麼失誤終將發生。」
「設想結局,某一次分裂之時,魔王終於用力過猛,最終把身體分散成細胞級別,甚至更小。魔王就此滅亡,而文明只能從細胞開始逐步進化,歷時千萬年後,又成為新的智慧種族,在這裏討論分分合合。」
偽聖女:「……」
凱文:「……」
兩人沉默良久,誰也沒再說話。凱文認真觀察偽聖女的臉色,感覺她確確實實受到了震動。但想頃刻間消解她的百年執着,也不太現實。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凱文也沒什麼可說的,論道理她懂得比自己還多。
良久,凱文站起身來。微微朝她鞠一躬,對一個願意聽完自己通篇扯淡的聽眾,表示謝意。
然後轉身離開,緩步上台階。偽聖女目送凱文離去,然後躺在地上,望着監獄的天花板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