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前——
夕陽下的火光是如此耀眼,夏洛克總算捨得放下手裏的望遠鏡,空曠的茶樓上只剩下她一個客人,或許是害怕災難會波及到這臨近的建築,於是便選擇了離開。不過也好,空曠靜怡的閣樓也不失為觀賞的好去處,擺在桌子上已經涼掉的飯菜和茶水都沒有動過,她毫不在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夾起涼掉的芹菜。這時,她才注意到除了她意外,還有一個人正看着廣場附近的慘狀。
那是衣着相當華麗的少女,吹彈可破的肌膚,柔順的長髮緊貼着脖頸,梳得整齊的留海看起來廢了很大的功夫。不過真正讓夏洛克注意到她的原因,只是因為她坐着輪椅。在這寒冷的天氣,她只上身穿着一件華服,對她來說過大的華服蓋到了膝蓋處,露出雪白的雙腿和鎖骨。緊緊盯着廣場的少女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如夢初醒般稍稍抬起頭。
「你對那邊的事情也有興趣嗎?」她這麼問道。
「...你,是人類嗎?」夏洛克卻十分不識趣的這麼問道。
「也是呢,在冬天還這麼穿衣服,大部分人都會覺得我並不是人類,這個國家還保留着不少過去的習俗,我這種穿着的女孩子常被人認作是娼婦呢。」
是這樣嗎?夏洛克皺起眉頭,看了一眼少女一旁的桌子,上面只擺着一壺酒和一個小巧的酒杯。
「我倒是挺羨慕你的,」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仿佛人偶一般呆滯,無神的雙目看起來沒有焦距,「你去過不少地方吧,英國出身,獲得了不少的榮譽,去過歐洲大部分地方,也去過基督山,你是個有着不少故事的人。就像廣場那邊正在發生的事情一樣,是我不可能接觸的世界呢。」
「噢?是嗎?」夏洛克微微一笑,放下根本用不習慣的筷子,「我對這種事情可是很挑剔的,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去過這麼多地方?」
「那個人...叫做「迪奧·康納」嗎?是個有趣的傢伙,你之所以來這裏,也是因為她吧。」
儘管少女答非所問,但夏洛克仍然吃了一驚。她站起身來,摸着下巴再次仔細打量着這名少女,總算發現了她的一絲『不凡』之處。她的華服要帶上,別着一塊金黃色的腰牌。而另一邊則掛着一支煙杆。
「你是...西廠的人?」
「總算注意到了嗎?」少女轉過輪椅,面對着夏洛克,「我是「若月白」,這是我的養父給我取的名字。很高興見到你,夏洛克·福爾摩斯。若不是我身體不便,我肯定會去親自去英國一睹您的芳容。」
也難怪,這傢伙是西廠的人。知道她的事情也並非值得驚訝的事,只是...她真的是人類?夏洛克眉頭一挑,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酒壺,擺在若月白身旁的桌子上,隨後她自顧自的坐在她對面,從口袋裏摸出煙斗,象徵性的問道:
「介意我抽煙嗎?」
「你應該注意到了,別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這會讓我對你十分失望的。」若月白看上去有些惱怒,像是對夏洛克的形式作風十分不滿。
「那就當我沒問吧,」夏洛克眯起眼睛,「為什麼來找我?我猜肯定不是皇帝的命令。」
「為什麼這麼覺得?」若月白歪着頭。
「他並不想見我,我請求接見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但是他還是沒有回話,如果不是他不想見我,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理由。」
「也難怪你這麼想,」若月白嘆息一聲,「「皇帝」可不是國家主席那種東西,你見過他出席聯合國會議成立會議時場面嗎?要說他是御駕親征,也不會有人懷疑。能有資格隨時見到他的,兩隻手差不多就能數過來。或許你在英國身負盛名,但這裏是明帝國,你在這裏什麼也不是。」
「這是在示威嗎?」夏洛克眉頭一皺。
「怎麼會,我措詞有些不當,還請多多包涵,」若月白搖搖頭,「明帝國有八億多人,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如果在哪個省有什麼出名的捕快和巡查,傳進他耳中也要用上一個星期,多數只會沉進普通民眾之中,永遠也不會有魚躍成龍的一天。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迪奧·康納比你明白得多。明帝國不可能參與你那愚蠢的計劃,歐洲與明帝國相去甚遠,即使參與那裏的戰爭,贏下來,佔領了更龐大的土地,明帝國在百年內也不會有什麼收益,反倒會因為戰爭虧損無數。」
「......」
「你還是不太明白嗎?為什麼英國明面上是和明帝國以及蘇聯同盟,暗地裏卻是和美國和談?」
少女拿起檀木煙杆,叼在嘴裏。明明是熄滅的煙草,卻冒出了一絲絲煙霧,她吐出味道濃烈的煙霧,低下頭。
「只是因為離得近。相比起提供一些補給還要跨過北冰洋和整個歐洲的明帝國和蘇聯,美國要可靠得多。對明帝國來說,英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所以就放任自流。當然,「生意」方面的事情,對雙方都好,那自然可以商量。可你憑什麼要讓明帝國冒着戰爭失利的風險,幫你對付所謂的戰爭威脅?」
「你真的是人類嗎?」夏洛克捏起拳頭。
「我今年已經七十歲了,」若月白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我養父退休前把西廠都督的位置讓給了我,除了西廠內部的人和皇帝以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儘管西廠有各式各樣的妖怪和古怪的人類,但從建立以來,西廠和東廠都有一個傳統。都督必須是人類。」
「你...?」夏洛克總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外表沒有衰老,對吧?」她自嘲一笑,「這就是所有人趨之若鶩的所謂的「能力」。我從未修行過內力,我出生的時候雙腿就是殘疾的。很可惜,我並不能像一般人那樣靠體力養活自己,所以留給我的路只剩下這一條。根據器官衰老的程度來看,我最多還能活三十年左右吧,也是難得長壽的「老人」了。迪奧·康納的人生也還很漫長,我仿佛能看到她去到無數的地方,留下無數的痕跡,哪怕屍身腐朽,靈魂仍然不會湮滅。這世界上,將會永遠留下她的名字。」
「我也這麼認為。」
若月白把輪椅推到桌子前,捏着酒壺的頸在酒杯里倒了一小杯酒,歪着頭對着夏洛克晃了晃瓶子,似乎在問她要不要來一杯。夏洛克沒有拒絕,兩人之間相顧無言,直到夜色漸漸包圍了茶樓,直到廣場上再次傳來爆炸聲,若月白這才放下酒杯。
「她贏了。」
「哦?」夏洛克眉頭一挑。
「西廠的成員正在幫她,她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吧,那個「游光」並不知道西廠里有着不少對她懷恨在心的妖怪。名為嫉妒的情緒一旦蔓延開來,就會成為令人懼怕的怪物,對同胞刀劍相向也只是『舉手之勞』呢。老實說,江流兒找上我,想要我幫迪奧·康納的時候,我還有些猶豫。」
「為什麼?」
「我認為她並不要幫助。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馬上想到了她煞費苦心佈置這些手段的理由。」
若月白拿起酒壺,裏面已經沒有酒了,她只得無奈的放下。
「她知道真正的敵人並不是那個妖怪。」
「.....」
「真正的敵人,是不會擺出一副敵人的樣子的,他們只會躲在暗處,悄悄進行着自己的一切,等待着對方露出破綻。既然連那個不良僧侶都低下頭來向我請求幫助,我又怎麼會拒絕呢?只是,我要怎麼做,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你說是嗎?夏洛克·福爾摩斯。」
若月白寒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那是比恐怖影片裏,出現在窗口的娃娃臉更加滲人的笑臉。
「你在說什麼?」夏洛克無奈的笑着,放下酒杯。
「不准動,」若月白臉上的笑容霎時間消失,「你的大衣右邊放着你常用的點357口徑的左輪手槍,你的拐杖正放在那邊的桌子旁邊。在冬天故意穿得這麼厚,實際上裏面穿了一件防彈背心。並且...你衣服上沾着一點磷粉,你當然是看不到的,因為那是你不小心粘在袖口裏側,自己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的位置。還有這個...」
她一手伸進袖口,摸出一張紙條。
「這是迪奧·康納交給我的紙條,上面除了一個日期以外什麼都沒寫,迪奧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實際上...只需要擦一些低濃度硝酸銀在上面,就會出現黑色的東西呢。比如...「s·h」,這些字母。我也是不就之前才想到的,因為部下報告了有關游光的能力。」
「你剛才的表現也十分奇怪呢,夏洛克小姐,如果是真正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話,她在見到一個陌生人的第一面,就會做自己喜愛的推理,而你不僅什麼都沒做,表現得也根本不像個英國人,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雖然喜歡抽煙,但是...她抽的可不是一般的煙。她可是個『癮君子』。」
「不要在我面前做什么小動作,「野童游光」,你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