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轉王一個「但」字拖了好久。呂典道:「但請大人能夠准允。」
「不錯。」輪轉王笑了笑道:「來人吶,送他去忘心寮。」
幾個鬼差入得大殿來到了呂典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呂典明白,現在自己再是執拗也是沒用,賭上一把,至少能夠讓龍千玉得到治療。呂典把龍千玉輕輕放在大殿中央,冰涼的地面襯托出她潔白如玉的肌膚,可惜她因為呂典的緣故正在逐漸消散。呂典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所以只能求助於人,把命運交付於人。可惜了自己一身的醫術,卻對靈魂所知幾乎為零。
呂典走到默音面前輕輕在他眉心一點,契奴之約解除。默音看着呂典鄭重地點了點頭。曾經的生死敵人,如今卻成了生死之交,人和修羅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千變萬化,沒有人可以確切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呂典伸開手臂抱了抱墨維,這個只打算活一季的耿直修羅。算起來,墨維也曾與呂典有過過節,但是沒想到陪自己走到最後的都是這些有過嫌隙的對手,榮邁也是一樣。
「替我照顧一下阿澈羅。」呂典看着榮邁說了這樣一句話。這個宣誓向自己投誠的修羅一根筋地跟着自己闖過了多少困難,在汾河西境,他們共同進退,又在這地府之中相互扶持。
榮邁鄭重地點了點頭:「你放心。」
呂典微微一笑謝過眾修羅轉身離開了輪轉大殿。輪轉大殿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了,仿佛隔絕出了另外兩個天地。呂典看着外面昏黃的光焰,心中說不出的感覺,不知道是惆悵還是無奈。
在一片殿閣之中穿行,亭台樓閣,檐牙高啄,美不勝收。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地府,因為這裏沒有一絲陰詭之氣。走過一片竹林,一條十幾米寬的河道橫亘其中,跨過竹橋,另一邊一片竹舍被竹子做的柵欄攔着。柵欄入口像個牌坊也是竹子做的,牌坊上寫着三個大字——忘心寮。
一個鶴髮雞皮卻給人以精神矍鑠的老太婆站在忘心寮三個字下面,正看着跨過竹橋的呂典。
呂典恍然覺得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他的眼睛盯着這老太婆再也挪不開。這場景似曾相識,真的是似曾相識。仿佛經過了千千萬萬世,每一次呂典都曾見過這樣的場景一般。老太婆輕輕向前走了一步。跟着呂典前來的鬼差們到了橋的中段便停下不再送呂典。呂典幾乎是不由自主走完了最後的旅程。
呂典站在「忘心寮」三個字下面停了下來。老太婆又往前走了一步輕聲道:「孩子,回來就好,隨我進去吧。」
呂典感覺就像是經歷無數個世紀再次相見的親人。那樣的熟悉,那樣的激動,但卻變成了一種默然的陳釀,熟悉卻叫不出名字,激動卻難以言說。呂典跟這老太婆緩步入內。忘心寮一覽無餘,幾個竹舍交錯在一起,古樸雅致,卻沒有一絲煙火氣。老太婆在前面走着,呂典這才發現她雙腳竟是光着的,而且兩個腳踝處都纏着腳環,上面銀色的小鈴鐺搖動不止,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老太婆停在了端頭的竹舍面前道:「就在這裏休息一夜,薛王說允你見見朋友。我先去了。」
老太婆說完轉身走了。呂典還想去跟,卻發現怎麼也挪不動步。過了許久,呂典才漸漸回過神,心道:這老太婆不簡單。
地府似乎沒有真正的夜晚,只是比白天的光想稍弱,依然是昏黃的顏色,給人以極度的惆悵之感。呂典坐在竹舍內思緒飛轉,但卻始終想不通輪轉王究竟為什麼要這樣跟自己說話。他究竟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麼?
吱吱的聲音把呂典從思考中拉出來。原來這個小妖精竟然一直都在自己袖子裏面。呂典將它捧在手心。它就這麼抱着腿坐在呂典手心看着呂典,一臉的天真從未曾受到呂典這些事情的污染。
呂典雙手一展鬆開了手。小妖精自己撲騰着翅膀朝呂典的肩膀飛來。呂典輕輕一笑將它推開道:「快走吧,我馬上要去的地方沒辦法帶上你。」這個小傢伙一路跟着自己從九幽一直跟到了地府,到了如今。它本只有一場金雪的壽命,金雪之後,雪花消失,它便會死去等待下一次重生。但呂典把它帶進了地府,反倒令它魂魄長存。
小妖精不理解呂典為什麼拒絕它,獨自飛到了竹椅上站着,撇着嘴看着呂典。任誰看了都覺得做了對不起它的事情。呂典笑了笑道:「走吧,以後可別被什麼亂七八糟的傢伙給抓住了。」
小妖精雙手插着腰皺着眉。
呂典伸出手指點了點它的小鼻子:「別耍脾氣,我可是認真的。」
小妖精張開嘴齜牙咧嘴想要咬呂典一口。呂典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己放它自由可能是件好事,但是它在這生死交接的地府之中真的能保全自己嗎?
呂典不敢保證,甚至沒有人敢保證。呂典撓撓頭,一個大膽的想法從他的腦海中冒出來。這個小妖精既然是九幽的生靈應該不會排斥魂力修行。呂典沒有修煉過魂力,但是卻學得黑修羅的化虛之術,其中拘靈術便是化虛之術的一部分。以此為根,以文道修行之法為葉,再輔之以自己對聻氣的理解。呂典突然此道或許大有可為。他盤膝下來,五心朝天,無數的心念在他腦海中旋轉。這是他最為複雜的功法創造。因為這功法沒有任何參考的東西,他的根基便是呂典最不了解的魂力。
小妖精見呂典盤膝直接飛到了呂典的脖頸處趴着,吸收着呂典身體逸散出的力量。呂典默念着諸多功法經文,逐漸逐漸地這些本來毫不相干,甚至跨越不同力量種類的修行方式竟然真的被呂典融為一體。呂典心中喜極,輕叱一聲緩緩站起身。他再次把小妖精捧在手心,它現在已經睡着了。
呂典本想使用拘靈之術直接給她灌輸功法,但想到可能對它造成傷害,所以直接將神念化作絲絲縷縷融進了她的身體之中,進入了它的睡夢之中。這個貪吃的小傢伙,夢裏竟然滿是金色糰子,這恐怕才是她一直跟着呂典的根本動力。呂典意念一動逐漸將金色的糰子變成了一個個金字。它既然這麼喜歡吃,只要每吃一個便會了解到一點點修行之法。
呂典留下了記憶退了出來。竹舍門扉輕輕響了起來。啟慧和韜和就站在門口,外面似乎還跟着兩個人。呂典站起身便看到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門外十分扎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