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33.美麗新世界

    姜承航記得柏雪這一件禮服，他看到那部電影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個時候電影上映的周期不長，片源這麼多，不會讓一部電影上映太久，一旦上座率不理想，立馬就會撤檔，就算拍片的是天王巨星也是一樣。

    好片越多，觀眾就越是挑剔，那一代的香港電影，求新出奇，為了滿足觀眾的需求，幾乎各種題材都有涉及，各樣題材都有一批擁躉。

    柏雪跟靳易廷的那一部，就是因為口碑佳，才帶動了票房和上座率，在經過媒體一番造勢之後，各大影院把排片時間拉長，口口相傳這部片子好看，年輕人把這當作是新流行，於是大火特火。

    可再怎麼拉長，也不能從冬到夏，姜承航看到電影的時候是假期回家，早已經下了檔，翻出來的光碟看一遍接着又看一遍，然後不由自主的去看柏雪的新聞。

    獎項已經頒過，那時候的影像不易得，頒獎典禮也不會再重播，他只翻看過照片，年代久遠，圖像模糊，遠不如親眼看見這麼震撼人心。

    姜承航每一回對待柏雪都有些刻意的漫不經心，他不想對自己承認，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一種別樣的感情，看了電影明明心動，卻沒有去接觸她，明明那張照片就刻在腦子裏，卻也沒有人去認識她，直到發現自己不能忘記，終於忍不住去的時候，她已經不是蘇雪。

    十四年後終於克制不住，他以為柏雪會需要他，以目前的情形，她總會需要幫助的，她想東山再起，光靠她自己遠遠不夠，她需要團隊，需要經紀，需要機會，需要舞台，需要熒幕，姜承航這才放慢了腳步，沒有緊追不捨，可他沒想到，她什麼都沒有做，是機會先青睞了她。

    柏雪目前已經不再需要他，他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能站起來，她還想要些什麼呢？金錢她已經足夠，生活不成問題，名利她也已經擁有，她還要些什麼呢？

    陳姐猜測着這一次華美影業的推手是姜承航，除了他，再想不到別人能有這麼大的能量，資本與資本的聯合，她本想瞞着柏雪，可想到柏雪的精神狀態，如果不從她的嘴裏聽到，而是從姜承航嘴裏聽見，一個人經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變故。

    陳姐考慮了很久，她給柏雪招新助理，從自己的公司里挑業務努力勤奮不多話的女孩子出來，年限乾的越長越有經驗的越好，她替柏雪去面試，打電話跟華美影業傳媒公司的影展負責人溝通，這個大型活動，會在北京上海香港三個地方動時舉辦。

    雖然叫作香港電影二十周年紀念，但出席的明星卻不僅僅香港電影裏的那一批，每個地方都各有側重，本地的圈內明星受到邀請的會更多一些，但有影片參加影展的，卻會在三個地方的開幕式上，都走紅地毯。

    像柏雪這樣，一共有七部電影參加到影片展演環節的女影星就只有她一位，也就是說，柏雪有三次機會走紅毯。

    北京是華美影業傳媒的總部，到的明星最多，而上海參加影展放映的電影院最多，至於香港，本來就打着香港電影的旗號，請來的人就更多了。

    香港本土的電影支持者甚重，曾經老一輩的影星也一併受到邀請，論資排輩，柏雪資歷拼不過，可她的人氣，電影質量都上乘，到了北京和上海兩個地方，因為香港老一代影星的知名度在內地並不高，更加比不過柏雪靳易廷這樣後來的新生代。

    算一算，參加這次電影展，對柏雪只有利沒有害，陳姐預備動之以理，十八歲的柏雪曾經明白，那麼現在的她就更應該明白，此時此刻不是逞傲氣拼傲骨的時候。

    誰知柏雪並不如她想的那樣斷然拒絕，她也沒有讓陳姐花力氣去勸說她，她很平常的接受了這件事，陳姐鬆一口氣，她沒有問柏雪是怎麼能夠接受的，只要還在這個圈裏子混，她就必須學會妥協，原來這條路她走的很好，重新學習，也不會太差。

    其實柏雪只是想當一隻鴕鳥，她不能處理跟姜承航之前的關係，她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關係，於是她假裝沒有發生過，只是把那個吻給忘記，她是一個演員，她可以給自己設計情境，就當那是不得以的吻。

    電影裏她吻過那麼多男主角，悽美的歡欣的幸福的絕望的，姜承航只是錯亂情緒下的，於是她投入到準備影展當中，會有記者來採訪，走紅毯的時候還要擺拍照片。

    柏雪很聰明的挑那些荷里活影星的經典造型，一套禮服搞定了，後續時間裏足夠去跟品牌打一打關係，已經有一件高定，可以再穿一件當季的禮服，最好是春夏款的，再挑一件大師作品，這一次的亮相，花費百萬之數。

    一切的投資都會是有回報的，原來柏雪何時為了禮服心疼抽氣過，如果借不到，而要自己買，兩套禮服加上首飾，百來萬都是低配，陳姐這樣勸她：「這是你的盛會。」

    再也沒有這樣一個機會，能把柏雪推到人前了，那一條一條鋪滿嫩粉嫩黃天藍奶油色絹花的禮服都在為她造勢，預備好發通告，只談情懷，推一推柏雪原來那些經典影片，換一種方式洗白。

    陳姐點燃一支煙：「吸-毒嫖-娼都可以，你怎麼就不行？」這個圈子就是這麼勢利，柏雪不是不能賣慘，哪裏還有比孤兒寡母更慘，但她不肯，以前的她不肯，現在的她更不會肯。

    離出席影展的日期越來越近，柏雪也越來越焦慮，陳姐安慰她：「再差還能怎樣？別長別人的志氣。」這個別人說的是靳易廷，他入選的影片沒有這麼多，但他兩年前的片子也依舊入圍，提名過金像獎，算有含金量，更不用說他從演員轉導演，可以從演員導演兩個方面來談一談電影的發展，足夠有話題。

    陳姐在柏雪剛剛移居上海的時候就成立了柏雪工作室，一切以工作室的名義出發，禮服沒借到，乾脆花錢買，兩個人剛打起這個主意，隔一天那件柏雪看中的紫灰色鑲滿鑽仙裙被專人送上門，盛放在一個巨大的禮盒裏。

    由專人送上門來，說是品牌特別送給柏小姐，並且透露說這是為了她特意改動過的，因為設計師本人很鍾愛柏小姐的電影。

    柏雪的知名度不僅僅在兩岸三地，她曾經跟日本韓國的演員導演有過聯合拍片的經歷，在國內小花還未接觸時尚高定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秀場常客，她身上具有的美感，受到設計師的青睞，在她如日中天的時候，穿過許多品牌的服飾，為開幕站台。

    好運氣來的這麼突然，柏雪感謝了品牌的贊助，陳姐卻覺得古怪，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好像上海是柏雪的風水寶地，她在香港的氣運用完，換到上海又可以風升水起。

    於是在上海開幕式的當天，柏雪穿起那一件十四年前的戰衣，她把頭髮全部挽起來，頸項沒有戴任何首飾，她被安排單獨過紅毯，一輛輛車停在影院會場門口，數着時間安排下車，柏雪不早也不晚。

    她最後也沒能和關導一起走紅毯，關導演攜他太太一併出席，這一場盛會，香港電影反而是配角，主角是當紅的影星炸子雞，不論有沒有作品，只要有人氣，自有粉絲高舉燈牌，怪它個個放映廳里放的是哪一部電影，只要跟自己的偶像坐在一起看電影就行。

    陳姐拿來了排位表，柏雪跟靳易廷不在一個廳里，既然是影展，就是回顧以前的電影，看完之後會有粉絲互動的環節，除了當年主演之外，還有當紅明星，或者是公開表示過喜歡這位演員，或者是曾經透露過想和這位導演合作。

    牽線搭橋，既是業內的盛會，又是粉絲的盛會，更是柏雪的盛會。

    柏雪當然有後援會，內地的經營不如香港，香港的又掉進谷底，現在各大明星的貼吧全都由明星的經紀公司掌握，內地捧起來的小花小生反覆炒熱吧內氛圍，同城的來看影展，為偶像吶喊。

    柏雪就算曾經有過龐大的後援全，現在也依舊還有人在她的貼吧里發熱貼，她的那個剪輯視頻也確實火過一陣，可她的粉絲年紀都已經偏大，年齡越大越理智，拉橫幅立燈牌，那些事早已經不會再幹了。

    柏雪做好了受冷遇的準備，她早已經習慣了，所以越發淡定從容，在車中等待，一天都沒有喝水，這件禮服前短後長，裙擺又大，要上廁所不方便，乾脆清空腸胃。

    從早起到準備走紅毯，只吃了一個蘋果，柏雪又餓又緊張，精神亢奮，雙手發抖，她的畫妝師被約走，只能啟用大會安排的，柏雪讓那個大花臂的男生給自己畫了一個淡妝，她昨天夜裏沒有睡好，可她的皮膚狀態卻極好，那位畫妝師彩妝品牌首席，參與各大活動替模特明星化妝。

    他沒想到柏雪真人比照片裏還要更美，眉毛眼睛嘴巴都是剛剛好，不必修飾就已經很美，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鏡頭會把你的臉打得寡淡，我要加重一下五官。」

    有的明星不化妝根本不能上鏡，因為眉眼不醒目，需要化妝加強，幾層白光閃光一打，原來八十分的五官立既模糊不清，柏雪天生矚目，肌膚細膩，五官精緻，天生一付好骨相，只要順着她的眉骨掃出來，就是最合適她的眉毛。

    化妝師畫到這樣一張臉，難免更加用心，一面畫一面讚嘆：「你一定艷壓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