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東門客棧的大堂里非常熱鬧,各種來路不明的高手齊聚一堂,各自喝酒嬉鬧,人聲鼎沸。$筆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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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不凡為避免太引人注目,特意吩咐二花子弄了些飯菜到屋子裏,草草吃過,便帶着武松和楊志悄悄從客棧後門出去,意欲熟悉洛口小鎮的佈局。他早前已經從二花子口中問到,這個小鎮突然冒出這麼多江湖人士,是因為大家都說李邦彥的三十萬貫會經過這裏,而且是走黃河水路。
事實上,李邦彥送給童貫的這次生辰綱,有兩條消息在流傳,一條消息是說走陸路,先南下河南府,經過西京洛陽然後再東至汴梁。第二條就是走水路,沿黃河順流而下,然後在這洛口小鎮改道,進入黃河的支流汴河,直達東京汴梁。
可從洛口小鎮現在龍蛇匯聚的情況看來,恐怕這三十萬貫還真是要走水路,眾多江湖人可不傻,他們沒有探聽到消息,絕不會草率行動,而趙不凡再結合雪玲的提醒,那麼基本上可以肯定,生辰綱必然是要從這裏經過,但這批錢財究竟會怎麼送,卻是個非常大的謎題,何況童貫還希望借用這批巨資坑殺朱伯材。
趙不凡現在面臨着兩個難題,一個是找出三十萬貫在哪兒,另一個則是設法幫朱伯材。
離開東門客棧後,他帶着武松和楊志來到渡口附近的河灘,三人沿着河灘走了好幾里,仔細觀察,直到幾乎快遠離洛口鎮才停下,而他的眉頭也越皺越緊,似乎在疑惑。
武松看了看他,壓低聲音道:「莊主,這河上的不少漁船可全都是賊船,這三十萬貫有如此多的人垂涎,誰敢走水路?」
「是啊!這一代幾乎都快被賊船給佔滿,怎麼還敢走水路?可那些來歷不明的人全都齊聚在這裏,又是為什麼呢?」趙不凡邁開腳步,迎着河風徐徐前行,雙目靜靜凝視着遠處河面的火光。「楊兄,如果這趟生辰綱是你送,你會怎麼走?」
楊志絲毫沒有猶豫,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水路!」
「噢?為什麼?」趙不凡詫異地看向他。※筆.趣.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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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思考片刻,眼中隱有精光閃過。「莊主,這趟生辰綱比我當初替梁中書送的那趟複雜很多,當初我送的那趟生辰綱,知道的人終究不算特別多,各方形勢更單純,所以核心問題在於小心謹慎就好。可李邦彥這三十萬貫,驚動天下,牽涉朝中權爭,那麼根本不是送的問題,而是怎麼藏!」
「藏?」武松疑惑。
「對!」楊志非常肯定,沉聲道:「這趟生辰綱除非派遣大軍運送,不然就只能藏,而調遣大軍運送絕對不可能,這生辰綱可是要送到京都汴梁,非京城駐軍敢接近東京,那就是以叛軍論處,除去陛下親自下令,誰有這個膽子?若真那麼做,一封奏書上去,陛下會直接全部處死,外軍入京可是大宋歷代皇帝最忌諱的事!」
趙不凡來了興趣。
「這話有理,楊兄繼續說!」
楊志點點頭:「因此,這趟生辰綱就只能藏,可同樣是藏,走陸路的風險將遠遠超過水路,一則陸路的行程遠,二則翻山越嶺,三則是有更多地方可以讓別人伏擊,所以必然會走水路。」
「那你覺得會不會有聲東擊西的可能?」趙不凡再問。
「沒用,消息大面積泄露的情況下,盜匪同樣可以在陸路安排人手調查監視,無論怎麼看都更危險,聲東擊西根本就沒有意義。」楊志回道。
趙不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可這段黃河上有這麼多賊船,誰還敢經過?他們究竟怎麼運過去呢?」
楊志沒再回話,同樣被這個迷惑給困擾。
三人隨後又在河灘上繞了幾圈,這才徐徐走回鎮子。
突然,前方的黑暗深處傳來一聲慘叫,那叫聲非常悽厲,在黑暗中顯得尤其刺耳。
「救命啊!救……」
趙不凡三人瞬間反應,急速催動輕功飛奔而至,可由於距離過遠,終究還是晚了,他只遠遠看到兇手的黑影。筆神閣www.daoyouge.com
武松意欲去追,趙不凡一把拉住他。
「武二哥,這裏危險重重,不要冒險!」
另一邊的楊志則蹲下身子查看屍體,片刻後突然壓低聲音驚呼:「這不是東門客棧的那個二花子嗎?」
「二花子?」趙不凡猛然低頭細看,待確認他的身份,瞬間驚愕難當。「店小二為什麼會獨自來到遠離鎮子的河灘?」
武松檢查過二花子背後的傷口,迅速說道:「莊主,二花子是在返身逃跑的時候被一刀刺個對穿,雖然已經死亡,可傷口處甚至還沒有湧出多少血,可見那人的刀很薄很鋒利,應該是輕薄的短刀,而且那人武功不弱!」
另一邊的楊志也摸着河灘的地面道:「這兒的地面還有痕跡,那人應該是一步飛躍,跨越半丈,凌空一刀刺入!」
「噢?」武松轉頭看看楊志指着的痕跡,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當時發生的畫面,迅速接道:「那結合貫穿二花子的刀口來看,那人的體形應該不高,比我至少矮一個頭!」
三人正說着,黑暗深處突然又傳來急促的破風聲,似乎有高手在快速接近。
武松最先感覺到動靜,急聲道:「有人來了,十幾個高手!」
「走!」趙不凡當機立斷,催動輕功轉身就跑。
三人迅速消失在黑暗深處……
片刻後,一個中年人飛速趕到,不是別人,正是提點皇城司的朱伯材。
緊隨其後,十幾個高手接連奔至,朱璉易容成一個矮瘦青年,看過地上的屍體,立刻問道:「父親,沒有看到兇手嗎?」
「隱約看到一點,可他們三個都帶着面具,應該是今天午後來鎮上的那三個面具人!「朱伯材面色凝重,一邊回答着朱璉,一邊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跡。
可聽到他這話,朱璉心中瞬間一突:怎麼可能?那三個面具中的一個人應該是趙不凡,他為什麼要殺東門客棧這個店小二?難道我認錯人?不,我絕不會認錯,一定是他!
想到這裏,朱璉忍不住急問:「父親,你確定那三個面具人是兇手?」
「不!他們不是兇手!」朱伯材此時已經看完現場的痕跡,目露精光。「從這河灘的痕跡來看,他們有三個人,來到這裏的時候,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們一個人蹲下查看屍體,一個人去查看附近的腳印,一個人則站着沒動,這說明他們應該也是聽到慘叫聲才趕過來,不過他們離得更近,所以先到一步,殺人的應該另有其人。」
朱璉心裏暗暗舒口氣,但沒有講出面具人中有趙不凡,轉而問道:「父親,二花子為什麼會死在這裏?我們剛剛懷疑他是李邦彥手下的聯絡人,結果馬上就被殺了,為什麼這般巧?」
朱伯材一聲冷哼。
「還能是為什麼,我們的人中肯定有內奸,我現在很懷疑,這次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要父親的命?為什麼?」朱璉大驚失色,難以理解。
朱伯材寵溺地看向自己女兒,微微笑道:「璉兒,你要學的還很多,那幾個知府聯名上書彈劾李邦彥,顯然是遵照蔡京的吩咐,而陛下是鼓勵文武貪財好色的,只要沒有超過底線,他都不會管,可一次生辰綱就拿出三十萬貫,已經在陛下的容忍範圍之外,這才會派我過來調查,可這件事在陛下眼中是小事,本不該讓我來,所以為父一直就疑慮這是有人想藉機殺我!」
「這還是小事?」朱璉愕然。
朱伯材笑着摸摸她的頭:「對,這在陛下眼裏是小事,哪怕搜集齊證據,最多也就是沒收這筆錢,然後貶官罰奉了事!」
「為什麼這樣?」朱璉有些難以置信。
朱伯材輕輕嘆息:「太祖皇帝是因掌握兵權而黃袍加身,迫使大周皇族讓位,所以我們大宋的歷代天子最忌憚文武惦記着權利,反而鼓勵文武貪財好色,特別是武人,越是貪財好色,越是野蠻不識教化,天子就越放心,如果什麼都不貪,那必然很快大禍臨頭,天子會懷疑你究竟想要什麼,特別是當今的陛下,特別在意這個,就算你貪上百萬貫,生活糜爛成風,那也是小罪,遠比不上你盯着皇座看一眼。
璉兒,你也長大了,是該知道這些的時候,你不要以為陛下不知道文武貪財。不,陛下知道,他比誰都清楚,很多文武敬獻的珍奇異寶,價值遠遠超過自身俸祿,陛下怎麼會不知道?那蘇杭應奉局每年給陛下搜集奇石,運送花石綱,花費的代價動輒上百萬貫,可陛下在乎過嗎?不,陛下更在乎怎麼保住江山,你看看現在能征善戰,得到重用的將軍,有幾個不貪財,不好色,這都是歷代天子養出來的性子!」
朱璉陡然聽到父親講出這麼多真相,心裏如遭重擊,完全無法理解。
「父親,難道大宋的忠臣良將就沒有勸諫過嗎?」
「勸諫?」朱伯材苦澀一笑:「諫過,很多人都勸諫過,連蔡京這些人年輕時也都曾委婉上書,可運氣不好的,現在都已經死了,全部化作黃土。運氣好些的也被流放或者貶官到偏遠地區,不得重用。其它的則隨波逐流,為父不也是嗎?陛下對不起百姓,但唯獨對得起我們這些文武,滿朝文武的榮華富貴都是陛下給的。其實陛下很聰明,可他從小接受大宋的皇室教育,想法已經根深蒂固,不能理解民間疾苦和臣下的不易,若上書勸諫,他看得懂,但體會不到,反而認為別有企圖,有何用?」
朱璉聽得憂心忡忡,無奈道:「可大宋這麼下去,還能維持多久?」
這話似乎觸動了朱伯材,他淡淡微笑,帶着欣慰,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若想中興大宋,那只有出現一個懂得民間疾苦,懂得臣子不易,真正可以與臣子互相理解和交流的皇位繼承人。我大宋並非無人,只要這個繼承人能真正體會我們的奏摺,能真正看懂我們的意圖,能點燃滿朝文武那顆失落的報國心,真正讓所有人團結起來,不再爭權奪利,那我大宋天威,誰可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