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庭注意到顧遠宸的目光,身體微微朝着他靠過來,輕聲道:「這位是羅伊斯公爵的繼承人安德烈羅伊斯,是他兄弟的兒子。」
我知道,是只看過照片,不太確定是不是。」顧遠宸道,
「有傳言說,他其實是公爵和他弟媳的私生子,公爵的弟弟並沒有生育能力。」顧昭庭小聲說,「不過外婆不在乎這些,不想給自己找太多的麻煩,也隨他們去了。」
「為什麼你們這些貴族總是有這麼多八卦?」顧遠宸嗤笑了一聲。
顧昭庭有些尷尬的微微笑了笑,道:「你現在也是貴族的一份子了,別老說的好像局外人一樣。至於為什麼有這麼多八卦……誰讓這些人太有錢了呢,人總要找點事做。」
「正好安德烈走了過來,他們立刻停止了交談,接受了他的慰問。
看着安德烈羅伊斯的背影,顧遠宸忽然道:「昭庭,我想和他談談,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葬禮結束以後,顧昭庭和顧遠宸還能再留一會兒。一個侍衛走過來在顧昭庭耳邊說了些什麼,顧昭庭點了點頭,對顧遠宸說:「已經請到了。」他指了指不遠處陵園裏的一排房子,那裏擺放着皇室歷代成員的畫像,還有些小休息室,「你找他什麼事?」他問道。
「勸說他棄暗投明。」顧遠宸勾起嘴角,「他沒有直接拒絕,這說明他不是凱特琳那一邊的死忠,我們有很大的希望。」
陵園的休息室並不大,裝修得也十分的簡樸,畢竟這裏只是供人稍作休整和談話的,誰也不會在這裏喝茶享受。
門一開,安德烈立刻轉過身,看到顧遠宸進來,表情一愣,露出一個假笑,道:「我以為我看到的會是殿下。」
「我拜託他留你一步。」顧遠宸坐了下來,安德烈遲疑了一下,也在他對面坐好。
「說起來,你是我外公的侄子,也是我的堂舅,都是一家人,卻還沒有見過面,真是太可惜了。」顧昭庭笑道,「我也好久沒見到外公外婆了,她們現在還好嗎?」
安德烈道:「大伯最近身體不適,一直在家休養,大伯母身體還不錯,不過依然不喜歡出門,每天都在書房看書繡花。」
兩個人虛偽的羅伊斯家族的親戚們扯了半天皮,安德烈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卻還是耐着性子繼續和他客氣,不過他幾次低頭看時間,不斷地調整姿勢,看起來似乎很想找個藉口離開這裏。
在這個時候,顧遠宸忽然道:「堂舅,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一下。」
安德烈頓了一秒:「什麼問題?」
「因為我以前都是以平民身份長大的。」顧遠宸說,「所以對於皇位繼承法和貴族爵位繼承法這一部分,了解的不多。雖然平民中,婚生子、非婚生子、男性後代還有女性後代都享有平等的權力,可是皇室和貴族這裏,好像還使用的是很久以前已經過時了的繼承法,比如,只有婚生子有資格排在繼承序列里,而男性後代排在女性後代的前面。」
安德烈的心臟猛的跳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的確,如果表妹當年順利的和先帝結婚了的話,你現在是太子了。」
「世事無常啊。」顧遠宸嘆了口氣,「如果父親還活着,說不定也能夠為我爭取到繼承的權力。畢竟歷史上也有過特例,比如顧芙女皇以最小的妹妹的身份,越過三個哥哥繼承了皇位,比如奧利弗皇帝,他可是個私生子。如果把眼光放寬點,還有楊氏一族,我記得他們的一位公爵是皇帝特許的非婚生子繼承,賽賓斯家族,洛爾家族,孫氏一族,等等,幾百年的家族史里,總有那麼一個特例的繼承人。」
安德烈的表情忽然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瞪着顧遠宸,好像他對面坐着的不是他的外甥,而是一條毒蛇,即將戳穿他的身世醜聞,和他那個剛剛被廢的姨媽一樣,要用這個問題威脅他。
「啊,抱歉,我忘了。」顧遠宸嚇了一跳似的捂着嘴笑了笑,「這是你的敏感話題,對不對?什麼私生子之類的……」
「你在暗示什麼?」安德烈冷冷的看着他。
「我沒暗示任何事。」顧遠宸笑道,「私生子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起來我也是私生子。雖然我本來應該是太子。」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不過,昭庭對我很好,我們要結婚了,他是陛下,我也是陛下,沒什麼區別。不過……」
他眯起眼睛,笑容變得狡猾虛偽:「我還是覺得不甘心。我失去了太子之位,一個公爵爵位不能算等價的賠償。」
安德烈猛的屏住呼吸:「你——」
「我覺得,兩個公爵爵位,勉強還算能夠讓人滿意的補償。」寧遠宸悠然道,「雖說我是非婚生子,不過事出有因,從情感和情理上講,我的出生不存在任何不道德的污點。我的母親是羅伊斯公爵的親生女兒,除了一個醜聞纏身還被指控叛國的女兒,他沒有任何其他的直系繼承人了。」
安德烈猛的站起來,膝蓋磕到面前的小桌子上,差點把桌子撞倒:「你、你想繼承羅伊斯公爵的爵位!你不要太貪心了!」
「我記得帝國爵位累積的最高紀錄,可是有七個公爵爵位呢。」顧遠宸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況且我是皇帝的親生兒子,才兩個公爵爵位,也太寒酸了點呢。雖說過程可能有些曲折,但是有昭庭的支持,爵位肯定是屬於我的。」
安德烈瞪着他,氣得大口大口的喘氣,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他重新坐下,冷着聲音道:「你想幹什麼?」
顧遠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說起來,你和帝國作對,又有什麼好處呢?桑切斯是因為徹底的得罪了我,而他的封地又地處偏遠,帝國一時間鞭長莫及,讓他得意一陣子,倒是可能的。可羅伊斯公爵的封地,與中央星的距離不遠不近,一邊是昭庭繼承的公爵爵位所帶的封地,一邊是忠於皇室的儲氏公爵的封地。你覺得,你叛國以後,是能繼續在封地逍遙自在,還是像個喪家之犬,逃之夭夭?」
安德烈硬邦邦的說:「閣下不要隨意污衊人,我一直都是忠於帝國,忠於皇室的。」
「又或許,你是等着顧燃或者別的什麼人上台,根據你的從龍之功,給你更多的爵位、權力和封地?」顧遠宸好笑似的搖了搖頭,「堂舅,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了,我這裏有誰,你那裏又有誰,你真覺得一個選秀節目主持人,一個被廢的皇后,還有一群封地遠在邊境的貴族,能帶給你想要的東西嗎?」
安德烈緊緊抿着嘴唇。
「如何可以,我也不想和你爭。我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親人,是不是?外公連個可以傳承姓氏的繼承人都沒有,我也很難過。好好想想吧,堂舅。」顧遠宸站起來,「不過,你得快點做決定。」
而當顧遠宸的手放在門扶手上的時候,安德烈給出了他的答案:「你想讓我做什麼,」
葬禮結束以後,顧昭庭和顧遠宸沒有回皇宮。凱特琳還在找各種藉口不肯離開皇宮,而即使她現在搬走了,再重新清理過皇宮前,顧昭庭也不會回去。眼下顧遠宸跟着他在專屬太子的宮外別墅暫住在,雖然說是別墅,但是規模不小,取代之前佔據的醫院大樓,成了新的辦公中心。
二樓的一間寬敞的閱覽室被徵用為臨時的會議室,正中,全息投影儀在空中投射着帝國巨大的立體星系圖,不同貴族的領土用不同的顏色圈出來,角落處標着領主的姓氏和現任主人的名字。
顧遠宸拿着一根投影標註筆,在全息投影中穿來穿去,把安德烈透露給他的已經和他們接觸過的貴族,根據叛離決心的大小,一一標註出來。
等他標完了,韓遜上前接過他的筆,一邊打標記一邊說:「這幾個都是牆頭草,凱特琳靠不住他們……這幾個,早想反了,連當地駐軍,軍部都控制不住了,是不是?」他轉頭詢問穆景風,而後者拿起另一根標註比,上前勾出幾個名字。
「這幾處封地,駐軍部隊起碼有一半以上的士兵,都是來自距離比較遙遠的其他封地。」穆景風說,「為了防止當地政府和駐軍勾結,部隊每五年更換一次基地,士兵的選擇也會優先選擇非本地士兵。不過因為部隊內有反對的聲音,因此沒能貫徹到底,有些封地的駐軍安排,封地領主還是插了一腳。」說着,他皺着眉嘆了口氣,但很快便又回到談公事的表情,繼續道,「所以,這幾處封地,策反的概率很高。」
大家刪刪減減,最後圈出幾個硬骨頭,除了包括顧燃在內的三位貴族的封地在帝國腹地,其他的都是邊境處的封地。
「顧燃和這兩個傢伙看來是要瘋了,怕是有硬仗要打了。」韓遜輕笑了一聲,「這幾個……」他看着顧遠宸,溫聲道,「你是真的不要了嗎?」
顧遠宸反而去看顧昭庭,後者表情有些僵硬,深吸了口氣,最後扯開一個笑容,道:「都聽遠宸的,國家大事,你總是比我懂得更多。」
顧遠宸安撫的摸了摸他的臉:「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這些地方本來已經和帝國,和皇室離心了,面子上的恭順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更何況我們也無需在為他們費心,不如把精力都集中在真正屬於我們的領土上。」
「我明白。」顧昭庭勉強笑笑,「況且這本來應該是你的國家,你做主好了。」
顧遠宸見他情緒還算穩定,轉身繼續和穆景風以及韓遜討論了起來。
皇宮內,正殿為舉行葬禮還掛起的黑布尚未撤下,而還不肯離開的廢后凱特琳又開始了新的一場控訴。她懷疑先帝沒有受到及時有效的救治,認為他實際上是被顧昭庭等人害死的。她以皇帝髮妻的身份在電視上呼籲公民們聯合起來,敦促政府下令調查先帝的真實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