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掃了一眼屋子,確定不會讓人察覺任何端倪之後,這才開了門,讓菊葉把生薑艾葉水送進來。
「雲瑤姑娘,奴婢就候在外面,您泡好腳再吩咐奴婢便是。」菊葉對雲瑤說道。
「不必了,我洗漱完畢自己來就行。」雲瑤拒絕着,「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歇着。」
菊葉見狀,便也只得應了聲,然後告退了。
雲瑤泡了腳,然後洗漱了一番,將水倒了,然後盆放好,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裏,躺在床上。
估摸着時間,應該是臨近亥時了,各宮的宮門早已經落了鎖,四周都陷入一片沉寂,主子們這個時候差不多都已經熟睡,唯有值夜的宮女和太監還守着。
而同樣難以成眠的,還有雲瑤。
她的腦海中思索着楊美人的目的,以及楊美人接下來的計劃,難道楊美人只是想利用一個巫蠱之術,來陷害她嗎?還是她將這件事情想的太複雜了?
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雲瑤閉上眼睛,沉沉的睡過去。
由於之前在掖庭宮養成的習慣,五更天的時候她就自動清醒過來,然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辰時剛過一半,雲瑤起身,打開房門的時候,便看見晨曦站在門口,應該是來伺候她的。
晨曦似乎在觀察着雲瑤的神色,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心中也鬆了一口氣,於是行禮:「奴婢給雲姑娘請安。」
「不必多禮了。」雲瑤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說道,「晨曦,你去膳房幫我拿一些清粥和小菜,我用了早膳便要去伺候皇后娘娘了。」
「是,奴婢這就去。」晨曦說着,微微福身,便朝着膳房去了。
雲瑤自己在屋子裏洗漱打扮,收拾停當之後,晨曦正好也將早膳拿過來了。雲瑤就在屋子裏簡單的用了早膳,便離開了房間,去了容雅的寢殿。
容雅也才剛剛起身,一通梳洗打扮之後,用了早膳,便去了正殿,因為宮人來報,說是妃嬪們前來請安,已經到了有些時候了。
雲瑤跟在容雅的身後,一路朝着正殿走去。
「雲瑤姐姐,這幾天怎麼不見陸大人過來找你啊?」容雅一邊走,一邊問着,「我喜歡看你和她在一起說話的樣子。」
「回娘娘的話,陸大人是御前尚義,她要在皇上身邊當差,自然不得空。」雲瑤回答着,「不過說起來,奴婢倒是很想知道,濟安縣的水患,到底解決地怎麼樣了。」
「這宮裏吃穿用度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沒有自由。」容雅嘟着嘴說道。
「娘娘,這話您在奴婢面前說也就行了,萬萬不可在別處去說,被人聽到,會惹來是非的。」雲瑤說道,「尤其是和那些妃嬪見面,需得時時刻刻注意分寸。」
兩人一邊說着,很快就到了正殿,殿門口的太監一聲通傳,殿中原本坐在一起聊天嘮嗑的妃嬪紛紛起身,朝着容雅行禮:
「皇后娘娘吉祥。」
「不必多禮,都坐下吧。」容雅儀態端莊地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的妃嬪,再次開口,「各位姐姐一大早從各宮趕來給本宮請安,本宮很是高興。正好合歡殿前幾日剛得了內務府拿過來的南方新茶,請各位姐姐們一起品嘗享用。」
容雅說完,便讓齊嬤嬤領着竹枝和菊葉下去泡茶了。
談起着大寧的後宮,要說平靜,這妃嬪之間的明爭暗鬥也不算少,要說不平靜,可這些人暫時也都算和和氣氣,至少還沒有一個人膽大包天到敢跟小皇后起衝突。
雖然小皇后自入宮以來,皇上一次都沒有在合歡殿留宿過,可是這依舊不能撼動小皇后的地位,因為她有太后娘娘撐腰。
如今,小皇后說話行事越發得體,剛才這番話,雖然也是宮裏慣常用的虛與委蛇,可從一個十歲女孩口中說出來,卻也絲毫不顯違和。
由皇后先開了頭,妃嬪們也開始聊起來,表面你來我往,倒也相安無事,沒發生什麼口角。
然而,往常話最多的楊美人,在今天卻顯得格外沉默,她就坐在一旁,聽着眾人講話,自己也不開口,臉上的表情怏怏的,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
「楊姐姐,你今天的氣色,我瞧着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個太醫來瞧瞧?」一旁的徐良人見狀,便有些關切地問着。
一句話,將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拉到楊美人的身上。
「是啊,楊姐姐,你若當真身子不爽利,還撐着來給本宮請安,這倒顯得本宮不近人情了。」容雅也跟着說道,「依本宮看,還是找個太醫來給你瞧瞧,有什麼問題,也好及時發現。」
楊美人見大家都關注自己,便只是悻悻地笑了笑,開口說道:「勞煩皇后娘娘關心,臣妾並沒有什麼大礙,可能是這天兒逐漸熱了,浸了些暑氣罷了。」
「美人,您這哪兒是浸了暑氣,分明就是有小人在暗中害您。正好當着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的面兒,您就把事情說出來,也好讓皇后娘娘替您做主啊!」楊美人身後的穎兒當即開口搶白,如此說着。
一句小人陷害,一句讓皇后娘娘做主,倒是讓殿中的眾人心中暗驚,卻不知這穎兒所指到底是什麼事情。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分明就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着了暑氣,哪兒來的小人陷害。」楊美人立即呵斥着,「皇后娘娘事情已經夠多了,你偏還要添亂!」
穎兒一聽,嚇得立即跪下,哭着說道:「可是美人,您心疼皇后娘娘,奴婢也心疼您吶!這幾日,您夜夜做惡夢,總是睡不好,半夜着了魘,還是奴婢拼命才把您叫醒的。每回醒來以後,您就身子不舒服,太醫都到九華殿來了三回了,可總瞧不出什麼毛病,還有您做的那個夢,您說這不是有小人作祟,是什麼?」
其實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穎兒一跪一哭,便將事情鬧大了,再加上她口口聲聲提及楊美人做的夢,也着實讓人好奇。
容雅若是不知道這事兒,便也罷了,可人都鬧到合歡殿來了,還是當着她的面,她若再不管,反而說不過去,於是她看了看雲瑤,卻見雲瑤微微沖她點點頭。
得到了雲瑤的暗示,容雅便開口問道:「楊姐姐,你且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丫頭既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有小人陷害這話來,想必也有證據。本宮雖然年紀小,可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信任,執掌鳳印,打理後宮,若真有人暗中作祟,本宮必定不會輕易放過。」
「回皇后娘娘的話,其實也並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兒。」楊美人說道,「只是最近,臣妾夜裏睡的不是很安穩,總是做惡夢,夢見有人拿着兩把大刀,想要殺臣妾。於是臣妾就拼命逃,因此入了魘。每次被穎兒她們幾個丫頭叫醒,整個人身子便怏怏的,提不起任何力氣,已經好幾天了,今天又更嚴重了些。」
雲瑤聽着楊美人的話,想起她屋子裏放的那個荷包,裏面那張紙上畫的正是兩把大刀,與楊美人的夢境正好相符。
她逐漸明白楊美人究竟要做什麼了。
楊美人用自己的病症,將此事往巫蠱之術上引,等着皇后娘娘着手調查的時候,再想辦法揭發她屋子裏放的那個荷包,於是詛咒一事就此成立,而她也會因為在宮裏行巫蠱之術而被處決。
「那太醫怎麼說?」容雅聽了,這覺得一陣玄乎,便再次問道。
「太醫找不出任何病症。」楊美人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正因為如此,穎兒這丫頭,才覺得臣妾是被人害了。穎兒說,她們老家以前盛行一種厭勝之術,可以詛咒人,臣妾一定是被人詛咒的。可臣妾不願給皇后娘娘添麻煩,所以也就一直沒開口……」
「此事實在荒謬至極。」容雅聽了,一拍桌子,小小年紀竟然別有一番氣勢,「楊姐姐,你且好生休息,此事本宮一定查明,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臣妾多謝皇后娘娘體恤。」楊美人立即感恩戴德地開口。
有了皇后這番話,她的計劃也就成功了一半,只要皇后開始調查,就勢必會引起太后和皇上的注意,那麼她剩下的事情,也就好辦多了。
想到這裏,楊美人微微抬頭,看向皇后身邊站着的雲瑤,卻發現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異常,似乎沒有發現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於是不由得放下心來。
雲瑤……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給本宮面子,就別怪本宮對你不客氣。
這一次,你必須死。
楊美人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而穎兒也擦乾了眼淚,回到楊美人的身後站着,低眉順眼的模樣,好像剛才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本來,她的任務就是要將這件事情鬧大,鬧的越大越好,最好人盡皆知。
可是雲瑤卻已經在思考着,要怎麼破了楊美人的這場局。她猜想,楊美人一定是想將事情捅到太后和皇上面前,然後再對她下手,所以她暫時還不會有危險,可是她必須在楊美人行動之前,想辦法解決此事。
而除了容雅和楊美人以外,其他的妃嬪也同樣是心思各異,有等着看戲的,也有想趁機漁利的,只是誰也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