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駕車的車夫似乎也有些愧疚,原本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上,頓時滿臉通紅。他拿着銀錠子,有些侷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的帘子被掀開,一個模樣端莊的女子朝着這邊喊道:「小餅子,你還在磨嘰什麼?還不快駕車帶夫人去找大夫!」
雲瑤和顧清銘也都聽到了這句話,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生出一絲詫異,對眼前這個車夫的身份,產生了一些好奇和疑問。
眼前這車夫,說話聲音尖銳細膩,聽起來不像是男子,又不像是女子,而且長相白淨,再加上車上那女子叫他「小餅子」……尋常的男子肯定不會叫這樣的名字。
這個人,根本就是宮裏的太監!
小餅子聽到這話,這才反應過來,忙把那銀錠子塞到老婦人的手中,還連連說道:「大娘,真對不起,我家夫人生病,得先走了,還請您見諒!」
說完,小餅子轉身便走,可是卻被雲瑤叫住。
「慢着!」雲瑤的聲音有些清冷,倒是讓小餅子無端端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而此時,顧清銘也拉着雲瑤,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衝動。就算眼前之人真的是個太監,跟從皓王宮裏出來的,在不確定他背後主子身份的情況下,還是不敢貿然行動。
可雲瑤有不同的看法。既然這皓國滴水不漏,找不到什麼突破口,那麼不管什麼情況,哪怕有一絲絲的可能,她也不會放棄機會。
更何況,現在車上的夫人明顯是從宮裏出來的,而且又要找大夫,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雲瑤又豈能不珍惜?
小餅子聽到雲瑤的聲音,哭喪着臉回頭,說道:「姑娘,您就別為難我了,我是真有事兒。再說……這銀子也夠大娘用好一陣子了。」
「我找你不是要說這個。」雲瑤看見這小餅子態度也還算好,沒有仗着自己宮裏人的身份就仗勢欺人,於是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來,「我是聽剛才車上那位姑娘說,你家夫人要着急找大夫。正好我會一些醫術,想問問能不能讓我去給你家夫人診脈?畢竟看剛才那位姑娘的樣子,似乎挺着急……」
雲瑤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小餅子打斷,他欣喜地說道:「你會醫術?太好了,快來!我家夫人快撐不住了!」
說話間,小餅子就把雲瑤拉着,朝着馬車匆匆跑過去。而顧清銘怕雲瑤有什麼危險,也抬腳跟上。
來到馬車前,小餅子對立面稟告說道:「香浮姐姐,我找到一個大夫,先讓她給夫人看看吧,這裏人太多,我怕馬車又不受控制,到時候鬧出什麼事情來!」
「好你個小餅子!是馬車重要還是夫人重要?你怎麼能隨隨便便找個人來呢?」那個叫香浮的女子再次開口呵斥着,想要繼續說什麼,卻被馬車裏一個稍顯痛苦的聲音打斷。
「香浮,你別罵小餅子了,他沒做錯什麼。要是馬車再發狂,傷了人,那就是我的罪過了。」馬車裏那位夫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像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雲瑤深吸一口氣,沒有再猶豫,直接爬上馬車,掀開帘子,便鑽了進去。
如果說一開始,她是想利用這馬車中人的身份,探聽皓王宮裏的事情,可是身為一個醫者,她心裏最初的那一抹慈悲,讓她無法對這個夫人坐視不理。
所以這一刻,她幾乎是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只想着要給這位夫人治病。
「你……」香浮看見有陌生人進來,正想把人趕出去,可是開口的瞬間,卻見進來的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姑娘,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兒,開口道,「你是大夫?」
「算不得大夫,只是會一些醫術罷了。」雲瑤謙遜地說道,「姑娘,讓我試試吧。你家夫人看起來很痛苦,而且你們的馬車看起來也出了點問題,現在想駕車去醫館,顯然有些不現實。」
香浮還想說什麼,可是卻被身邊的夫人阻止,那位夫人伸出手,直接放到雲瑤的面前,讓她把脈。
此時,雲瑤才認真看着那位夫人,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不再年輕,可是保養得當,看起來仍舊是風姿綽約,只可惜身子骨太過瘦弱了一些,一看就知道,是個孱弱的病美人。
雲瑤衝着這位夫人點了點頭,伸手把脈。
馬車裏一片沉寂,雲瑤眉頭緊鎖,仔細查探着這位夫人的脈象,最終才說道:「夫人,請恕我無能為力,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說什麼?你這個庸醫,我家夫人好不容易才懷上這個孩子的,你居然說保不住?」香浮一聽雲瑤的話,便又吵吵嚷嚷炸開了。
「香浮,你說什麼呢!我這身子骨是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麼?平白責怪人家做什麼?」那位夫人開口說着,似乎已經對這件事看淡了。
可那夫人越是淡然,香浮就越是生氣,氣急了到最後竟然哭了起來:「夫人,我就是心疼您,這麼多年了,你好不容易才……」
眼看着香浮還要說的更多,可那夫人微微抬手,阻止了香浮繼續說下去,然後才用抱歉的眼神看着雲瑤,淡笑道:「姑娘,實在對不住,我這婢女不懂事,言語上衝撞了你,還請你不要見怪。」
「夫人客氣了,其實沒什麼打緊。只是我有些事情,還是想向夫人求證一下。」雲瑤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問了。
「什麼事?」那位夫人詫異地反問。
「夫人現在的身體,根本不適合有孕。從夫人的脈象上看,應該是懷孕過多次,而且小產過多次,傷及根本。在還沒有調理好身體之前,貿然有孕,胎象本來就不穩固,隨時隨地都有滑胎的危險,再加上剛剛馬兒野性難馴,奔跑激烈,橫衝直撞,夫人在馬車裏承受巨大的顛簸,致使有小產的徵兆。」雲瑤說道,「如此一來,對夫人的損傷更是嚴重。看夫人的樣子,不像是不知道這些,為何還要在這麼危險的時候懷孕?」
「姑娘,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不必再多問了。」那位夫人笑道,「只是,我看你談吐不凡,只稍稍把脈便知道我先前小產過多次,醫術必定也高明。不知道你可有辦法,保下我這胎兒?」
剛剛那位夫人沒錯過雲瑤的話,雲瑤只說有小產的徵兆,並沒有說已經小產,這說明她應該還是有辦法保住的。而最開始說保不住,恐怕也只是不想傷害母體,才會這麼說的。
「夫人,強行保胎,就算這次能保住,也不一定能平安生下來。就算能熬到十月懷胎,夫人生產也是十分兇險……」雲瑤將這其中的利弊全都說了出來。
「我知道,若是你有辦法,請務必幫我保住胎兒。哪怕丟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生下他,因為他可能是皓國未來的希望!」那位夫人說道,「姑娘,我求你!」
雲瑤看着這位夫人真切的眼神,心中一軟,她明知道答應這位夫人,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那就是將這位夫人當成一個生育的載體,等孩子生下來的那天,要麼她死,要麼母子俱亡。
就在雲瑤將要點頭的那一刻,馬車的帘子再次被掀開,顧清銘的臉出現在馬車門口:「阿瑤,馬車有問題,馬匹發狂並非偶然,而是人為。看樣子,這位夫人是得罪了什麼人了,有人想將夫人置於死地。」
「什麼?」香浮一聽這話,頓時又不淡定了,「馬車被人動了手腳?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雲瑤聽了顧清銘的話,頃刻間千百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
她知道,自己從上了這輛馬車開始,似乎就已經掉入了一個看不見的陷阱,陷入了一樁麻煩之中。可是現在,她已經無法抽身,因為這是一條人命,也是一個母親最誠懇的訴求,更是她們接近皓王宮的最大機會。
「好,我幫你保住這個孩子。」雲瑤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道,「不過夫人,從現在開始,你的飲食起居得聽我安排,否則我也不能保證,孩子能平安活到生下來的那一天。」
雲瑤的身上,似乎自有一種怡然自得的風華氣度,她點了頭,那位夫人便鬆了口氣,就好像是溺水之後抓住了唯一的一塊浮木,看到了生還的希望。
緊接着,那位夫人就暈了過去。
雲瑤讓香浮幫忙,將這位夫人的衣衫褪去,她拿出銀針,給夫人施針,暫時穩定她體內的氣血,保住胎兒不受損傷。
整個過程中,香浮一直在旁邊盯着,生怕出一點問題,而顧清銘和小餅子也在外面等着,足足半個時辰,雲瑤才結束了治療。
最後一針拔出來的時候,雲瑤早已經是香汗淋漓,累的有些虛脫了。她還沒見過身子這麼差的人,比起初到宜王宮的陸映泉還要嚴重許多。
夫人還在昏睡,而原先的馬車已經不能用了,雲瑤便讓顧清銘再雇了一輛馬車,將這位夫人轉移到另一輛馬車上,將她帶回了客棧。
雲瑤在陸映泉的隔壁為這位夫人開了一間房,讓其安頓下來。香浮在裏面寸步不離的照顧着,小餅子在門口守着,生怕出一點兒問題。
而雲瑤卻讓絲絲幫忙跑腿,去買了一些那位夫人需要的藥材,借客棧的爐火熬了藥,給那位夫人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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