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鋪里衝出一人攔住傅舅爺,這邊魏雲海也將葉荷香拉到了身後,難得板了臉色,說:「你少說幾句!」
葉荷香瞪大眼睛看着魏雲海,「我,我也是為你好!」
魏雲海臉色略緩,低聲說:「我知道。」
攔住傅舅爺的是個三十七八歲的婦人,一邊奪魏雲海手中掃帚,一邊說:「湘蓮他爹,你這是幹啥?還不放下?好好說就是了嘛,怎地動起傢伙了?」
傅舅爺手指了葉荷香,氣急敗壞說:「這是個不安生的婦人,閔文閔武落到她手裏,決計無甚好日子過!」
那婦人一手打在傅舅爺伸指的手上,皺着眉頭說:「人家安不安生跟你有什麼事?你真是擰不清了!」
&我怎麼擰不清了?閔文閔武是我親妹子的兒子!誰要是敢欺負他倆,那我決計饒不了他!」傅舅爺揮着手說。
&是越說越帶勁了!」那婦人跺跺腳說,「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大街上,左鄰右舍都在看你熱鬧呢!還不住嘴!」一邊又沖鋪子裏喊道,「春來,春來,還不過來把掌柜拉進去。」
在一邊束手無措的壯實小子連忙推着傅舅爺進了米鋪子,那婦人這才轉身,也上上下下打量葉荷香幾眼,不屑眯了眯眼睛,轉看魏雲海,說道:「雲海啊,你舅兄脾氣不好啊,你多擔待啊,說到底,他也是心疼閔文閔武兩個。」
&知道,我知道。」魏雲海陪着笑說。
&知道就好。」那婦人說着,眼睛往章杏章金寶身上一撇,「你這是辦年貨吧?怎麼都上鎮裏了,就閔文閔武不帶過來啊?」
周圍已經圍過來不少看熱鬧的人。魏雲海的黑臉紅得要滴血了,訕訕不知如何說才好。葉荷香正要越俎代庖,章杏連忙使勁拽了拽了她。
那婦人冷笑一聲,又說:「雲海啊,我素知你是老實的,別只記得稀罕人家的孩子身陷愚媒最新章節。反把自己的忘記了,要知道閔文閔武那才是你嫡親的兒子呢。」
魏雲海頭低得不知往哪裏鑽才是。
&海啊,你既是還有事,今兒我就不留你吃飯了啊。」婦人說着轉身進了鋪子。
魏雲海呆愣愣站會,葉荷香呸一口唾沫,低聲罵一聲。「什麼東西?誰稀罕上你家吃飯了?」拽着魏雲海,「魏大哥。咱們歸家吧。」
&等!」幾個人轉身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傅舅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幾人轉過身來,傅舅爺手中抓了一個布袋追過來,一把塞到魏雲海手中,盯着他說道:「這是我給閔文閔武兩個讀書的錢!魏雲海,你若是敢做他用。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傅舅爺甩了袖子就走了。
葉荷香的眼睛落在魏雲海手中的錢袋上,一下子大亮。唯恐傅舅爺反悔了,連忙拽着魏雲海離開。到了先頭買布的綢緞鋪了,葉荷香讓魏雲海抱了布,自己則抱着章金寶,帶着章杏來到城門口。鄭伯鄭嬸正空着車等在那地。
見了幾人過來,鄭嬸說道:「哎呀,買了不少東西啊。」
魏雲海自被傅舅爺指了鼻子罵之後,情緒一直很低落,聽了鄭嬸的話,也只含糊點了點頭。東西都擱到車上,孩子和女人也都坐上了車,鄭伯見車上還有空,催促魏雲海:「雲海,上來坐吧。」
&魏雲海應了一聲也跳上了車。
太陽下到了山那頭去了,魏家莊還沒有到,鄭嬸今兒跑了許多地方,上了車之後,與葉荷香說了些話,顛着顛着,實在撐不住了,歪着腦袋蜷縮睡了過去。章杏也忍不住昏昏欲睡,迷糊中聽到葉荷香與魏雲海提起她的名字,頓時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好了。」魏雲海說,「何里正說,現在想將戶籍落在漳河的人實在太多了,恐是開年就會新的規定,幸虧咱們辦得早啊。」
現在賦稅除了田畝稅,還有人頭稅,葉荷香改了嫁,戶籍自然跟着從全塘鎮轉到了漳河鎮了,但是章金寶和章杏兩人還算是全塘鎮人,章金寶是男丁,在李莊村還有章家的地,這戶籍轉了就不划算了。章杏是女兒,出嫁前戶籍是跟爹娘走的&嫁後就跟着夫家走了。她是可以跟着葉荷香轉到漳河鎮來的。不過她的人頭稅自然也落到魏家頭上。
今年江淮一帶遭了大災,各賦稅卻是不減,這年頭人都吃不飽,哪來錢交稅?漳河鎮裏正頂着壓力,許轄下村莊賦稅晚一年收取,許多村鎮的人就將想法轉到這上面,想將戶籍轉落到漳河鎮來。
鎮上人口多了,人頭稅自然不輕,鎮上對此肯定會有新的規定。
魏家只有五畝地,六口人,也難怪傅舅爺說魏雲海負擔不小的。
章杏靠着車軒上發呆,暮色四沉,冬霧漸上,荒野之中只有車軲轆咯吱咯吱的聲響。
&大哥,剛傅舅爺給你那錢袋子呢?」葉荷香低聲問道。
&在這。」魏雲海將袖子中的錢袋子遞給葉荷香。
葉荷香打開看了一眼,眼睛喜成月牙兒,「哎呀,咱們明年開年有指望囉。」
章杏聽了心中一跳,難不成她娘想將人家舅舅給的讀書錢昧下來?她娘真是屢次刷新她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啊。
魏雲海搖了搖頭,斬釘截鐵說道:「不行,這是他舅給閔文閔武讀書的錢,不能動。」
&可,魏大哥,咱們今兒上鎮上的錢都是你借的,等開了年,又要買農具,又要買種子,哪一樣不要錢?閔文閔武兩個讀書可以等,可是地里的活等不得啊追毒最新章節。再說,咱們也不是不讓閔文閔武讀書,不過是等咱家光景好些了,再讓他倆去讀嘛。」葉荷香委婉勸說道。
魏雲海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這錢無論如何動不得。」
葉荷香還不死心,還要再說。魏雲海拍了拍她的手,說:「地里的事情,我來想法子,只要我還能動,就餓不到你們,放心吧。」
魏雲海這話說得很重了,葉荷香只得怏怏閉了嘴巴,手無意識的摩挲着錢袋,心裏實在不捨得。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他們就回到了魏家莊。四個人到家裏時,家裏黑漆漆的,大門緊閉,魏閔文魏閔武都不在家裏。
葉荷香看着魏雲海臉色,哎喲哎喲叫喚,說道:「真是累死了。咦,閔文閔武怎麼不在家?早上晾的衣裳都沒有收啊,這兩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魏雲海臉色很不好看,看家的人不在家,家裡冷鍋冷灶,衣裳都沒有收。他心中才起的對兩個兒子的愧疚轉眼就消失了,悶不做聲放下東西,拿了門旁邊一根竹條子,說道:「我去把他倆個找回來。」
章杏連忙攔住魏雲海,笑着說:「伯伯,這天都黑了,您去哪裏找他們,許是大哥二哥正往家走呢。您看看咱們買的這些東西就丟着這裏也不是個事,晚上要是被老鼠拖去了就不好了,我和娘又拿不動……」
&我來,我來。」魏雲海放下手中竹條子去搬東西。
坐在條凳上捶腰的葉荷香忍不住狠狠颳了章杏一眼,在心裏暗罵了一聲:死丫頭。章杏只當沒有看見,洗了手,將晾在外面的衣裳收了,又到廚房看看。昨晚吃的蘑菇還有剩,不過臘肉沒有了。
&伯,今日割的肉,您放哪裏了?」章杏喊道。
魏雲海很快提了一塊肉進來,放到砧板上。章杏切了一小塊下來,又將蘿蔔白菜各洗了一把,與昨晚上一樣,燒了個大雜鍋。
菜才上桌,魏閔文魏閔武就回來了。
衣裳也收了,飯也熟了,魏雲海的氣也就沒有那麼大了,沖兩個兒子罵道:「你兩個還知道歸家啊?院子裏晾得衣衫也不曉得收,飯也不燒,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魏閔文魏閔武被他們爹說得耳朵都長繭了,壓根就不拿今兒的話當一回事,魏雲海罵魏雲海的,他倆個臉色不改,沿着牆根老鼠似得悄悄往廚房縮。
進了廚房裏,早有熱水等着。魏雲海還在門口瞪着他們。這倆兄弟二話沒說就挨着洗了手,搶上了桌,捧着碗開吃了。魏雲海搖了搖頭,去房裏喊了葉荷香出來,也上桌吃飯。
一夜無話。
次日,魏雲海要到菜園裏灑種子,葉荷香躲不過了,將章金寶交給章杏,只得跟去菜園。章杏將屋裏料理乾淨,挽着籃子,牽着章金寶來到前日采蘑菇的樹林子裏采蘑菇。
采蘑菇是個枯燥活兒,章金寶原就被葉荷香寵慣了的,怎肯陪她做這個?不過哄小孩兒章杏是很有經驗的,一會兒講故事,一會兒將一些膾炙人口的詩詞編成兒歌唱給章金寶聽。
小孩子哪有不喜聽故事的?章金寶跟在姐姐在樹林裏倒也玩得不亦樂乎。
摘了半籃子蘑菇,一隻雪白兔子突然躥了出來,章杏眼疾手快,一下子撲過來,將兔子尾巴提溜起來。
章金寶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拍着手掌歡喜大叫:「小兔子,小兔子。」
章杏笑眯眯說:「金寶,咱們今兒燒兔子肉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