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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杏覺得這少年怎地這麼面熟,像是以前在哪裏見過似得,只她一向記事還可以,記人不行,想半響無果。
那少年顯是也覺得她面熟,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陣,誰也沒有認出誰來。突然外面一陣馬嘶,章杏覺得頭頂一股腥風過來,天一下子暗淡了,馬匹從他們藏身柴堆越過去,落在不遠處的地上。馬上的大鬍子勒轉了馬頭,哈哈大笑幾聲,喊道:「大哥,兔崽子們都在這邊貓着呢。」
已經被發現了,自是不消再躲了,柴火里下蹲着幾人提着刀劍都沖了出去,轉眼柴火堆下頭只剩了章杏一人了,她稍一愣後,連忙爬起,貓着腰往旁邊竄去——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後面已是鬥成一團,兵刃相撞聲不絕於耳,慘叫聲時不時響起,章杏既是不想看,也沒那閒工夫看,只一個勁往逃命。只她今日運氣實在霉到家了,後進林子追擊那伙人馬顯然將她與前面的人看成了一堆,有三騎緊追不放。
兩條腿自是跑不過四條腿,不過好在在樹林裏,章杏兔子似得東竄西竄,除了有幾隻箭貼着她射過外,倒也沒被抓到。
但是這麼老跑,是個人都有撐不住的時候,章杏邊跑邊四下看,分神結果就是被絆倒摔了個嘴啃泥。
就這功夫,後面緊追的三騎已經到了跟前。其中一個舉刀朝着地上的章杏砍去。章杏聽得頭上冷風起來,就知道不好,想也沒想就往旁邊滾去。刀沒有砍下來,揮刀的人卻落下了馬。他中了箭。
旁邊另兩騎見同夥中箭落馬,轉過頭看——不遠處正有兩人攙扶着蹣跚過來,其中一個一手拿弓。一手挽着人。另一個雖是顏面蒼白,卻衣着氣度不凡。
這兩騎互看一眼,正要勒轉馬頭拿下那正主都是地府惹的禍。章杏已是翻轉了身來,見他們回頭,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箭袋裏掉出的箭,猛地扎向馬眼。
那馬眼睛吃痛。慘叫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馬上的人始料未及,一下子往後仰去,掉下馬來。
就這時候,後面攙扶過來的兩人已經不遠了,拿弓那少年又是一箭放開,正中另一匹馬。馬受驚,將馬上的人掀落下來。
轉眼間,三騎去了一個。另兩個都已經落馬。後面過來的兩個人,一個正是章杏覺得面熟的少年,另一個受了傷,正是伸腿將章杏絆倒那俊美少年。兩人近到前來,面熟那個將攙着的人一把推給章杏,說道:「快帶他走。」自己手持長劍與前面落馬人對持。
章杏莫名其妙接了一個包袱,哎哎叫幾聲無人理會,因為扔包袱過來的人已經在生死搏鬥了。她忍不住在心裏又罵了一聲,打量接下來的這包袱——正是那個伸腿絆倒她,而後驚問一聲你是誰的那小子,只他這會已是臉色蒼白,髮髻凌亂,拖着一條腿,腿上身上血漬斑斑,毫無先前體面可言。
偏氣勢不減,見章杏上上下下看他,眉頭一皺,將整身重量全靠過來,叫道:「還不快走?」
章杏心裏罵開了——快走你頭啊,你是誰?我腦袋又沒有壞掉,快走還帶上你這麻煩?
她毫不客氣將壓在她身上的那人推開了,撒開腿就要開跑,只才轉了身,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金寶,章金寶……」
章杏腿邁不動了,回頭看。出聲喊叫的正是她覺得面熟那少年。他一劍結果了一人後,回頭盯着章杏,眼中焦急與懇求皆有。章杏腦海一亮,突然記起他是誰來——印河村葉雲清家的兒子,葉昕晨。
居然是他。
只這一會功夫,前面又有好幾人往這邊過來,葉昕晨看着章杏,焦急喊道:「快帶他走。」
都被葉昕晨認出來了,還能躲哪去?況,葉昕晨先前也算是救過她一命了。章杏躊躇片刻,還是將方才推到地上那傢伙重新攙起來,架着他往前逃。有葉昕晨攔道,一時還沒人追過來。章杏先頭一陣猛跑,這回有攙了個重的不能再重的包袱,自是累得氣喘吁吁。
偏生那傢伙又是個不知好歹的,見後頭追兵一時沒到,瞧着章杏的眼睛就開始冷了——他可沒有忘記章杏方才推開他那毫不留情的樣子。
章杏只顧逃命,她知道追葉昕晨的這夥人馬遲早會追上來的,他們人數太多,強兵強馬,絕非幾個半個少年能對付的。這樹林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她去年逃難時,在這裏窩了近一個月,每一處都跑到了,知道哪裏能躲人,哪裏不能躲人,她需得在葉昕晨攔人這時間裏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要論能藏人的地方,自是她從前呆過的破廟排頭一個。他們那時在破廟向陽牆頭下搭了一個草棚子,因是怕人發現,石頭還在牆下打了狗洞,直通廟裏,以便遇事時有個退路。
章杏攙着人走一截,就聽見後面有馬匹追過來的聲音來。天入了秋來,樹林子一片蕭條,馬上人居高臨下,他們便是跑再遠,也會被看到。
章杏索性不跑了,攙着人來到一顆老樹下,前面林子裏很快出現了一匹馬。章杏低聲問那少年:「是不是你們的人?」那少年探頭看一眼,沖章杏沒好氣說道:「不是。」
不是就好。章杏拿過那少年背上弓弩,微一愣後,又抽出一支箭,瞄準了那邊人,搭弓放箭。那邊人慘叫一聲,跌落下馬。章杏以前偷過的那柄弓弩比眼下這個可是要大得多,她都能拿它射兔子,而眼下這弓弩無論質量重量都太趁她心了。所以她拿了,也就不打算給了,順手就背自己肩上,攙着盯着她發愣那少年起來,說:「快走。」
那少年被她一手神射給驚呆了,萬是沒有想到這黑乎乎乾瘦小子竟是個神箭手,人家姿勢手法什麼的雖是都不對,可就這麼輕飄飄一箭,竟是能將人射下馬來,這力道準頭可是相當不俗位面無良奸商。他自認打小練起,也未必一定能比得過他。
這少年卻是不知,章杏練箭只為活命,而他卻是為了練習。這一個是為活命,一個僅為練習,兩種壓根就不在同一條線上。
章杏攙着少年好不容易來到破廟前,就聽見後面又有馬蹄聲起。她在心裏罵一聲該死,攙着那少年來到門口正要推門,突而聞得一股血腥氣,轉了頭,看向他們過來的路上,頓時明白為何會源源不斷有追兵過來了。
那少年傷了腿,她一路攙着他過來時,地上點點留下許多血漬,可不就是活生生路標嗎?
章杏氣得拍了一下自己頭,眼下已是沒時間掩藏痕跡了,她只得脫了身上一件衣裳,將那少年流血不止的傷腿捆緊了,直至不流血為止。那少年疼得直喊叫。
章杏低吼一聲:「想要活命,就給我忍着。」
那少年臉上汗水淋漓,倒也知眼前形勢,咬牙切齒瞪着章杏,果然再不出聲。
章杏纏好了,攙着他離開廟門口,轉到他們曾今住過的角落裏。那草棚子早塌了,許是向陽乾燥緣故,那些樹枝草垛還沒有爛完。章杏放開攙扶的人,蹲身扒拉幾下,果然在牆下看見可容一人爬過的小洞,洞那頭被一堆破爛遮着。
章杏將那少年攙扶着靠洞口蹲下,又往他身上蓋上草。那少年被她弄得一身灰,早氣得不行,只他已是近虛脫,除了用眼神發狠外,再無其他途徑表示憤怒了。
章杏藏好那少年,自己也往草堆里一鑽。
他們藏好沒多久,一隊騎兵已是到了廟門口,紛紛下了馬來,一個約莫二十四五的男子順着地上血跡一直看到門口,陰測測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來,對左右打了一個手勢。他身後的人立時紛紛守站門與窗等幾處出口。
那年輕男子看了看漸黑下來的天,又打了個手勢。
廟門被人一腳踹開了,七八個人先行進去,在廟裏翻找起來。
章杏聽得裏面響動,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那不過只是間破廟,裏面只一尊破爛不堪的佛像和幾張破爛桌子,一眼就能看盡。
果不其然,進去的人很快就出來,拱手在年輕男子面前回到:「回少主,沒人。」
那年輕男子不信,血跡到這裏就消失,除了進廟裏,還能飛天了不成。他冷眼看回話那人一眼,徑直越過,也進到廟裏。
他身後親衛也緊跟進去,將廟裏每一處又翻查一遍。
章杏雖是知道掩着洞口破爛只一小堆,他們斷是不會懷疑這處有問題。但是她心裏仍是砰砰直跳。
親衛又翻一遍,也是無果。那年輕男子陰沉着臉,在廟裏走了幾步後,圍着那佛像轉了兩個圈,一揮手,道:「掀開。」
&他身後親衛應了一聲,真找了人手過來,將那佛像掀了個底——裏面果然是空心的,但只一些老鼠屎和鳥屎,再無他物了。
年輕男子臉色更是陰沉了,一拳拍在佛像前案桌上,將上面燈台香爐震得跳了跳。他再看一眼廟內,閉了閉眼,只得轉身出去。
章杏待聽得馬蹄聲遠去了,這才擦了一把頭上汗水,推了推旁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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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頭達拉着,一點反應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