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你們是越來越長進了,都能替爺做主了啊!」顧惜朝嘲諷說道。
劉翼葉昕晨不敢回應,都老實低頭站着。顧惜朝看着他們,道:「今日的事情若是再出一回,你們就都給我滾回淮陽去!」
劉翼葉昕晨相繼低聲應了一聲是。顧惜朝這才丟下他們出門去了。
葉昕晨不禁沖劉翼苦笑一聲,岳維周還讓他們幫忙勸呢,如今他們卻是連口都不敢開了。劉翼拍了拍葉昕晨肩膀,也出門去追顧惜朝了。葉昕晨魂不守捨出了門,走着走着,發現自己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了後院門口。那院門也大開着,裏面花草皆艷。葉昕晨不由得緊張起來,左右看看,俱是無人,他便探頭又往裏面看了幾眼。
正房的門這時突然大開了,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俏麗丫頭,脅下夾着個針線簍子。與站在門口的一個婆子低聲說話。
葉昕晨認出那丫頭就是洛小姐身邊的,特留下來讓幫忙照顧章杏等人,好像叫如碧來着。因是隔得遠,門口說話的兩人聲音又輕。葉昕晨一句也沒有聽清楚,只憑她們面色料不是大事。葉昕晨心裏莫名一緊,連忙縮回頭來。
他在這裏躊躇了這麼許久,總算是見到章杏了。她瞧着跟前幾日差不多,只臉色格外白。葉昕晨嘆了口氣。他見到了章杏又能說什麼?告訴她李孝軒回來了又走了嗎?還是跟她說她嫂子還沒有醒?這些都說不得。且不說顧惜朝那邊他繞不過去,就沖她目前懷着身子,他就不能讓她知道這些。
葉昕晨正準備走了,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
&大哥!」
葉昕晨聽出是章杏的聲音,他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大哥!」
章杏又叫了一聲。葉昕晨終是忍不住又走了回來。章杏正站在房門口。被兩個婆子給攔住了出不了門。隔壁房的那丫頭也出來了。見狀,連忙過來要關院子門。
&只與他說幾句話,絕不踏出這房門半步。」章杏對守着門口的婆子說道。這邊如碧也已經到門口,頭一低,正要關門。章杏見形勢緊急,出口就喊道:「葉大哥。我夫婿是不是回來了?」
葉昕晨聽了章杏的問話,愣了愣。還沒等緩過神,院子大門咚一聲關上來,葉昕晨衝上去,正要捶門,拳頭快挨了門,又慢慢縮了回來。
他就算將門捶開了。又能如何?李孝軒回來的事情他又不能告訴她。
葉昕晨低下頭,慢慢走了。
章杏見院門關上了,喊了一半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裏。葉昕晨方才聽她的聲音都回來了,然而當她問及石頭是否回來,他當下分明一驚。她從前是靠嘴皮子吃飯的。於心理探究也略有了解。葉昕晨那樣子分明就是告訴她石頭已經回來了。
石頭回來了,石頭真的回來了。
章杏想起方才的夢——雷雨交加的夜,石頭騎着馬匆匆趕回來,一把揪了顧惜朝問道:「杏兒呢?你將她藏哪裏了?……
顧惜朝犟着脖子,冷笑一聲道:「李孝軒,你還有臉問她的下落?她落到眼下地步,就是因為你的緣故!你不配!」
石頭拳頭握起來了,對着顧惜朝的臉猛地一拳,道:「我配不配用不着你指手畫腳!你是個什麼東西?」
顧惜朝從地上爬起來,怒吼着沖向石頭,一下子將他掀翻在地。
兩個人在地上扭打起來,她想叫他們別打了,奈何總發不出聲音來,周圍像是隔着一層霧,她總也沖不過去。雨下得那麼大,地上誰是誰,她也分不清楚了。
雷雨聲蓋過了一起,地上扭到成一團的人突然不動了。
地上漫流過來的血水到了她的腳邊,她忍不住發起抖來,連忙衝過去。那層阻隔不知怎地消失了,她連個頓都沒有打一下,就到了石頭身邊。他躺在地上,眼睛徒勞睜着,雙手捂着自己的腹部。那裏被捅了一個口子,血正如泉涌。
看見石頭的樣子,她的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來。石頭見到了她,便鬆開了傷口,抓住了她的手,說:「杏,杏兒,我,我把顧惜朝殺了……」
她覺得自己腦海轟隆一下子炸開了,連忙轉頭看。顧惜朝就在躺在離他們不到四五步的地方,胸口的刀已是沒進了大半截,暗紅將那一片衣襟盡數染紅。
她驚叫一聲一下子從夢驚醒了。房裏事物依舊,她卻是再也平靜不下來,背心裏全是冷汗,腳也發軟,站不住。這個夢太可怕了。
在房裏做針線的如碧聽見她醒轉動靜,連忙過來伺候。
她說:「我口渴了,替我倒一杯水吧。」
如碧倒了一杯茶水端過來了。她瞧了一眼茶水上淼淼升起的熱氣,「放旁邊罷。」
如碧將茶水放到床頭的几子上,輕聲說:「夫人,你是不是夢魔了?」
她摸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點了點頭。如碧忙取了汗巾過來,替她沾幹了額頭上的汗水。
她渾身還發着虛,心跳如鼓,閉上眼睛了,動也不想動。如碧以為她還要睡,便收了針線簍子並半濕的汗巾去收拾。出了門,守門的婆子許是也聽到裏面的動靜,悄聲問道:「又怎麼了?」
如碧的聲音也低,「夢魔了。」
是啊,不過是個夢罷了,她竟是嚇成了這個樣子。從前她什麼沒有經歷過,一個夢而已。她睜開了眼睛,將床邊小几子上已經涼了的茶水端起,一口喝光了。微涼順喉而下,她煩亂的心也平靜了不少。
外面陽光正好,透過窗格照進來,在地上印下一道道方塊影子。
她下了床,又喝了一杯茶,過去將窗子推開,正好瞧着葉昕晨的頭探出來。
&大哥。」她脫口叫道。
葉昕晨去而復返,聽見她問話時臉上表情透露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石頭回來了。
章杏的心又亂了,腦海里全是方才夢裏石頭顧惜朝兩人都倒在血泊中的情節,胸口一陣陣往上翻滾着不適。她被推了進來後,連忙又倒一杯茶,方才將胸口的不適壓下去。坐下來,靜了許久。光影斑駁,不停變化着,猶如流年歲月。她不是真正初嘗情事少年男女,知道因果。這個夢既是驚嚇,也是警示。
前路既然已經選擇,那便容不得搖擺,否則就是萬劫不復了。
她如今什麼都不能想,只需等着石頭來。她信他。
日子在彈指間過去,轉眼就到了七月中旬。李孝軒自來了又走後,就再無音信了。守在盂縣奉命盯梢的蔣北壓根沒見着他們人影。岳維周跟附近幾縣的巡防營都通了氣,他自己則帶了大波人馬將盂縣郊外的莊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然而十來天都過去了,李孝軒以及他那一幫人竟是一點音訊也沒有,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
岳維周與顧惜朝等人交情匪淺,屢次開口想勸說顧惜朝乾脆放人。奈何都被攔了回來。顧惜朝已經鐵了心,根本容不得他開口說句完整的勸話。沒奈何,岳維周只好將事情捅到了盂縣巡防營統領羅懷貴那裏。
羅懷貴將岳維周狠狠訓斥了一頓後,一邊趕緊讓人往淮陽送信,一邊暗中往盂縣郊外莊子那邊加派人手。
一場大雨之後,天越發熱了。淮陽那邊的回信還沒有傳來,李孝軒卻已經出現了。
消息最先是從盂縣下頭一個名叫魚揚的小鎮傳來的。鎮上巡防營的人在鎮上碼頭發現了七八條船,船上的人不像魚揚本地人。船一靠了岸,他們就買下了數輛馬車。魚揚巡防營的人覺得奇怪。要說是大戶人家路過他們這裏,既是要買馬車,好歹也要在鎮上略做停留。畢竟在船上不比在平地,呆久了,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因此魚揚巡防營的人就留了心。
但是對方買了馬車之後,也不做停留,馬上就走了。因是馬車裏面有女眷,魚揚巡防營的人不敢肯定——他們從羅懷貴那裏得到的消息,李孝軒一眾五六十人皆來自西北軍中,這麼多人,且西北與他們這裏無論說話習慣都有較大區別,只要一露面,絕對會被認出來。
而這夥人不僅人數上與羅統領所說不相符,只他們中間有女眷這一條,魚揚巡防營就覺得不大可能是李孝軒一行人。
然而,這麼多外地人突然出現在魚揚,這事一樣可大可小。所以魚揚巡防營還是將消息上報了。
羅懷貴等人得了消息,一合計。人數上面完全可以忽略,西北那邊過來籌集糧草,聽說有千餘人。江淮這邊還不一樣沒聽到風聲。人數上可以化整為零,分批行動。有女眷這一條也不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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