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某種心情洶湧的從一方通行的心中破土而出,以前早就隱約注意到的,但卻沒有去深想的某種不知名情緒,彼時的他腦海內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死掉!只有這個,他無法接受!沒錯,要保護她,要保護好她!不是說過了嘛,他可是——最強!
所有的畫面都被放慢了,庫洛洛收緊手指的畫面一幀一幀的在他的視線中上演,那樣的傷害,不可以施加在珈榴身上!一方通行奮力向她的方向衝去,但還是太慢了。一定有方法的,可以救下那傢伙!怎麼可以讓她這樣死掉!那一刻,磅礴的念從他體內湧出,一條由念凝聚而成的白線瞬間出現在了他和珈榴的胸口,而庫洛洛收緊的手指卻像是碰到了看不見的阻礙,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擰斷珈榴的脖子。
庫洛洛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向了一方通行,他自然也發現了一方通行和珈榴胸口之間的白線。他彎起唇角笑了起來,「原來這才是你的念能力啊,一方通行先生。」說着,他站起了身來,他抖了抖自己黑色的大衣,接着那本破舊的書又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氣定神閒的翻開了書頁。
一方通行喘着粗氣,那一直困擾着他的必殺技,竟然在剛才的幾秒鐘之內被他完成了。他忽然想起在學園都市時珈榴對他說過的話——
「現在,我要去拯救凌駕於我生命之上的人了。」那一刻的她,給他一種無所不能的感覺,他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弱小的人瞬間擁有了源源不絕的力量。東曾對他說過,珈榴能迅速完成必殺技的原因,除了她想得少以外,最重要的還是她擁有堅定的目標,正是因為她目標足夠堅定,所以雜念少,正是因為擁有想要保護的對象,所以才會這樣強。
「等你有了想要守護的人,一定可以做的比她更好。」東的聲音在他腦海內響了起來。
正是因為想要守護她的心情這樣熱烈,所以念能力才會如此回應他。是這樣嗎?他這個殺人犯,竟然想要守護被他殺害過無數次的人,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啊!但是胸口那根白色的念線,卻沉默的告訴了他答案。這個念能力,為守護而生。
「雖然你保護了花開院珈榴小姐,但是我想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是沒有勝算的吧?」庫洛洛漫不經心的垂着視線這樣說道,剛才的交戰,想必一方通行也認識到了自己和他實力上的差距,「如果你現在願意改變自己的答案的話,或許這件事還有可以扭轉的餘地。」
一方通行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腦袋,他的手指揪住了自己的白髮,「啊,沒錯,剛才的交戰,我的能力的確被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念能力給壓制住了,但是啊,我曾經對那傢伙說過,哪怕是在這個世界,老子也依舊是第一——!」所以,就算是絕境,他也要殺出一條血路來!一方通行抬起了頭,那雙猩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庫洛洛,「更何況,在你以那傢伙的性命作為籌碼威脅我時,我與你的敵對力場,就已經被決定了啊!」
「是嗎?」庫洛洛平淡的應了一聲,「那真是遺憾。」話音一落,旅團餘下的幾人再次將一方通行圍在了中間。戰鬥,一觸即發。
珈榴是被強烈的地震感給震醒的,她勉力睜開了眼睛,耀眼的光亮使她下意識的蹙眉眯起了眼睛,耳邊是嘈雜的聲音,伴隨着轟隆的巨響,回憶起她昏倒前發生的事情耗費了三秒的時間,在想起了自身的處境後,她倏地睜大了眼睛,緊接着便彈跳了起來。當她看清了眼下的局勢後,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呼吸。
在她的身前,是一方通行搖搖欲墜的背影,他身上的血洞把他的白底黑條紋襯衫都染紅了,這時,珈榴發現自己的胸口上粘着一條白色的念線,而另一頭,粘在一方通行的胸口上。
珈榴醒過來這件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因為她的身上湧出了一股磅礴的惡意念壓,那裏面濃厚的殺氣讓旅團的眾人都為之側目。但是一方通行並沒有轉身,他仍舊背對着珈榴。而珈榴也沒有走到他的正面,她只是安靜的走到了他的身後。她伸手輕輕觸碰到了他的後背,反射沒有開,一方通行能清晰的感覺到珈榴顫抖的手心。
「……不是說過了,讓你殺了我嗎?」看着他傷痕累累的身體,珈榴連聲音都在顫抖。
「死掉難道不會疼嗎?」一方通行這樣說道,他的聲音也很低,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了,但他仍然硬撐着站在原地,「別開玩笑了,除了讓你死掉,老子總歸能找到第二種方法。不是說過了嗎,我可是最強,如果這種時候倒下,像什麼樣子。」就算她可以無限復活,但哪怕死掉一次他也無法接受。
珈榴的手指立時收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抑制住了自己眼眶的濕意。竟然把她說過的話這樣放在心上,竟然可以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
「謝謝你,一方通行。你說的沒錯,你永遠是我的最強。」說着,她抬腳越過了一方通行,她沒有回頭,而是直直的走向了以庫洛洛為首的幻影旅團,「稍微休息一下,馬上就好。」
「嘖……居然會成這副爛透了模樣。」一方通行在她身後嘀咕道。
「不是爛透了的模樣,」珈榴捏緊了手中的錘柄,「是守護了我的英雄該有的模樣。」
沒有去等一方通行的反應,珈榴提錘沖向了旅團。她發現了,庫洛洛的身上又穿上了之前的白袍,看樣子,一方通行一定是又重創了他們,所以庫洛洛再次動用了這個力量治癒了那些受傷的成員。
這次,珈榴沒有一絲猶疑,她召喚出了兩隻小黑,它們迅速衝進了旅團之中,它們背對背站立,抬爪揮退了圍成圈的團員,接着,珈榴抵達了小黑們的中央,她的錘子狠狠砸了過去,這回,所有人不得不後撤以避開她錘子上的威力。
珈榴抬頭陰沉沉的看着眾人,她和一方通行不同,她不能像他一樣抵擋這些人的攻擊,可她有着常人無法比擬的優勢,那就是死不掉,但是現在她必須速戰速決,以一方通行身上的傷口不知道他能撐到什麼時候,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奇犽那裏,他身上的傷勢就算是送到醫院也無力回天。
不可以在這種時候慌亂,珈榴。她在心底默默的對自己說道。不是已經發生過這種事情了嗎?難道還要再經歷一次嗎?絕對不可以!冷靜下來,絕對有什麼辦法,可以突破這種絕境。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可以,輸在這種地方!
「珈榴,關於念能力,我最後要教給你的就是制約與契約。」她想起了自己臨走前東對她說過的話,「所謂的制約與契約,就是你為自己的念能力設下一定的限制,之後,你的念能力強度便可以根據你設下限制的程度以幾何倍數增長,也就是說,你設下的限制越苛刻,你所收穫的能力強度便越大。」
在制約與契約這方面,再也沒有人比她更具有優勢的了!
「一方通行,給我兩分鐘。」她對身後的一方通行說道,「現在,閉上眼睛,無論聽到了什麼都不要看,你要時刻保持着身上的反射層。」雖然沒有回頭,但她知道一方通行一定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珈榴做出了一個讓旅團眾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她將錘子砸在了地面中,然後拔|出了別在腰間的短刀,她一刀將自己的左手砍了下來,在她身邊的小黑一把抓住了珈榴的斷手,它揮舞着翅膀衝上了天空,珈榴並沒有停下,她開始順着自己的斷腕一路向上砍去,每當出現一截她的斷肢,她的身邊就會新凝聚出一隻小黑接住她的斷肢並帶着它們衝上天空,直至她將自己的左臂全部砍斷後,這一瘋狂行為才停了下來。全程她都沒有發出過任何動靜,旅團只能通過她緊蹙的眉頭才知道這傢伙和常人無異,也是有痛覺的存在的。而在她身後,本該緊閉雙眼的一方通行卻咬牙看着她的所有動作。
旅團的團員因為她的行為陷入了高度備戰狀態,在她還沒有完工時,信長和剝落列夫已經攻向了珈榴,而富蘭克林抬手對着天空中飛舞着的小黑一陣激射,可這些黑色怪物們靈活的避開了他所有的攻擊,小滴的凸眼金魚也因為距離限制而無法除掉它們。誰都知道這一定是她念能力發動的前置行動,如果真敢放任她做下去,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但看着她這副架勢,明顯是想要魚死網破。然而,旅團的成員只猜中了一半,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永遠也死不掉的人。
但這兩人的攻勢並沒有阻止珈榴的動作,有一隻始終守在她身邊的小黑不但幫她抵擋住了富蘭克林的射擊還替她挨了信長的一刀,小黑被攔腰堪稱了兩段,但這已經足夠珈榴從地上拔|出錘子並抬手向信長掄去了,是以,在小黑消失之後,迎接信長的就是珈榴的一錘子。
可少了一隻手臂的珈榴上比之以往的速度和威力都要少了許多,信長輕鬆的側身躲過了她的一擊,這時,富蘭克林的槍擊也到了,珈榴的右肩和左膝直接被射穿了,而信長也在這時一刀刺進了珈榴的腹部,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她身體裏湧出。信長有些詫異的看向了她,這傢伙,居然這麼弱嗎?畢竟之前和珈榴交手的一直是庫洛洛,所以信長並不清楚她的水平,可庫洛洛和他不一樣,在他看到珈榴這麼輕鬆就被他的兩名團員傷到後當即面色一沉,「信長,後退!」
信長立刻準備抽刀後退,可他發現自己的刀竟然被牢牢的卡在了珈榴的身體裏,無論他用上多大的力氣都無法將它拔|出,他一抬頭就對上了珈榴的紅眼睛,那是一個陰森森的笑容,她咧嘴笑了起來,鮮血從她的口中滴落,連牙齒上都被鮮血染紅了,「你必須得死在這裏。」她聲音嘶啞的說道。
下一秒,一直徘徊在空中的小黑們齊齊俯衝而下,它們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之間,它們便衝到了眾人的眼前,這十幾隻小黑兩到三隻成為一隊,每一隊會選擇一個團員作為目標,已經棄刀後撤的信長被三隻小黑擋住了退路,它們敏捷的躲閃着信長的攻擊,並嚴嚴實實的擋住了他的前進路線。在他的身後,珈榴扔開了手中的錘子,她反手抽|出了信長的刺進她腹部的刀,一隻新生的小黑伸手攬住了她,它帶着珈榴珈榴飛向了半空中,在下方眾人和小黑陷入混戰之際,珈榴抬刀捅穿了自己的脖子,那一刻,所有圍攻着旅團的小黑像發了瘋一般進入了狂化模式,它們的攻擊越發凌厲,終於,在某一刻,每支隊伍中必有一隻小黑會牢牢禁錮住敵人,而其餘的小黑在這時齊齊飛向天空,而珈榴的身體開始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她被抱着的小黑從天空中扔了下來,接着,她的身體爆炸了,爆炸產生的威力使信長的身體瞬間被蒸發了。
爆炸結束後,除了信長以外的餘下旅團成員全都毫髮無傷的站在庫洛洛的身邊,他早在小黑們撤離之際便發動了念能力聖者結界,這道結界可以為他抵擋一次來自於敵人的攻擊,可惜範圍只有以他為圓心半徑兩米的圓,而信長恰好不在這個範圍之中。
「……信長,是死了嗎?」站在結界中的小滴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沉下了臉,庫洛洛抬頭看着依舊徘徊在空中的六隻小黑微微眯起了眼鏡,「他死了。」但是,花開院珈榴也應該死了,那麼這些不明物體為什麼還會存在?這傢伙的能力太過詭異,無論是最後的自殺式行為,還是現在的這群黑色飛行物,都讓他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他又看向了在他對面單膝跪地的一方通行,由於一方通行的頭是垂着的,庫洛洛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太奇怪了,在看到花開院珈榴的自殺行為後,他居然沒有阻止,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更何況,花開院珈榴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超越了他自身的存在,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最重要的人去死?
思及此,庫洛洛再次翻開了盜賊的極意,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一人高的扭曲黑洞,這個念能力叫做惡魔逃生,相當於瞬間移動。他準備撤離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六隻小黑又一次俯衝而下,而小滴早已有了準備,她抬起凸眼金魚便將沖在最前面的三隻小黑吸了進來,其餘的小黑見狀不妙立刻向後飛去,它們落在了一方通行的身邊,其中一隻小黑蹲在了他的身邊,並用爪子抓住了一方通行的肩膀,其餘小黑手拉着手一字排開,因為一方通行的能力發動條件必須要和他有身體接觸才可以,所以這些成了精的小黑為了抵抗小滴的念能力,一起抱住了一方通行的大腿。
庫洛洛頗感興趣的彎了彎嘴角,看樣子,這群黑色物體都是具備智商的,而且,看上去還不笨。
忽然,站在最邊上的小黑開始消散了,它化成了一顆顆的黑色粒子,然後,一直在它身體內部的某個東西便暴露了出來,庫洛洛在那一刻倏地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完好無損的珈榴。
那隻小黑並沒有完全的消散,細細密密的黑色粒子環繞在珈榴的身體之上,它們成了珈榴的臨時衣服,珈榴此時正用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凝視着對面的四人。
「……她不是死了嗎?」小滴瞪大了眼睛看着珈榴。
「你說的沒錯,她剛才的確死了,」庫洛洛微微一笑,「但顯然,她又活過來了。」被流動着的黑色粒子包裹着的少女帶着一種詭異的美感,幾乎令人窒息。
「走了。」庫洛洛在最後深深的看了珈榴一眼,便抬腳邁進了身後的黑洞。餘下的三人緊跟着走了進去,在富蘭克林也走進去後,黑洞消失在了空氣中,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四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