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颳起的陣陣陰風捲起倉庫內的塵土,雖是急卷卻也不至於迷了別人的眼,待這一陣陰風停下,陳文斌的身邊已多出一人。
一身白色的衣裙,披散下來的頭髮看不清她的模樣,身量偏於嬌小的她出現在陳文斌的身邊顯得更加羸弱嬌小。突然出現在倉庫里的她,最是醒目的便是捆扣在頸部的那一條鐵鏈,鐵鏈接觸的肌膚早已綻開了皮肉,膿血一點一點滲流。
看着這個女鬼,叫人不禁想起視頻內看到的一切,情緒再度失控,陳文斌指着劉縷悠說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縷悠都被那群混蛋折磨成什麼樣了。那些混蛋,那些混蛋就該去死。」
&不是該死,好像輪不到你來說。」
&不到我,所以你這個傢伙是打算妨礙我們了。」不需要太多的話,就這樣一句,從安德魯的眼中陳文斌知道他會妨礙他們。因着劉縷悠冤魂的出現,陳文斌的氣勢瞬間復起,不再是剛才那懼恐的模樣,陳文斌看着安德魯說道。
&這個傢伙,跟他們都一夥的,對不對。警察請來的專家,那些警察都是一群只替有錢人說話的混蛋,你這個傢伙,你這個傢伙也是個混蛋。我們不會讓你妨礙我們的,絕對不會。」最後的那一聲是扯着嗓音喊出,當那一句話喊出後,陳文斌指着安德魯看着劉縷悠說道。
&悠,就是那個混蛋,他要阻止你殺了趙在庭,殺了他,殺了那個妨礙我們的傢伙。」
陳文斌的話才剛落,劉縷悠的身體也動了,怨靈本就不是藉由雙腿行走的,早已沒了肉體束縛的它們行動起來自然比普通人更快。陳文斌的話才剛剛落下,劉縷悠的魂魄已突現在安德魯跟前,雙手抬起朝着安德魯的頸部掐去。
怨靈的速度的確很快,宛如順風飄來一般,好在安德魯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劉縷悠突現於跟前,他的身體自然往後退去,劉縷悠的雙手並沒有如願的掐上安德魯的脖子。順勢往後滑行,連着後退數步,手自抽出時指尖已夾了一張人形。白色的紙,人形狀的剪裁。人形出手隨後朝着劉縷悠甩去,原本一張的人形在甩出後於空中分裂,隨後形成一條紙串的鎖鞭。
鎖鞭朝着劉縷悠攻去,眼看着鎖鞭就要捆上劉縷悠,就在鎖鞭即將觸碰到劉縷悠的身體時,劉縷悠頸處的鎖鏈動了。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鎖鏈如何動行,人形已被鎖鏈撕裂。
扯裂的人形,紙屑飛散,就在安德魯蹙眉打算回身再退,劉縷悠的遊魂已經急閃隨後到了他的身後。無聲無息,不帶任何一絲漣漪,她就那樣出現在安德魯的身後。
當察覺到劉縷悠來到身後時,安德魯的心中直接「咯噔」顫了一下,心中忙道不好,人也在短瞬間做好了反應。只可惜同他比起來,劉縷悠顯然還要快上一步,鎖鏈在空中肆意飛舞着,交叉相扣形成一道鎖網,鎖網最後驟拉,直接束綁在安德魯身上。將安德魯牢牢的捆縛在鐵鏈中,劉縷悠就那樣緊貼在安德魯身後。微飄起來的身體叫劉縷悠的臉差不多貼在安德魯的後腦勺,披散下的長髮盤落在安德魯的頸部,膿血的氣味自身後撲散開了。
詭陰的觸覺,一點一點宛如蛇纏住獵物時的絞殺,貼湊到幾乎快要同安德魯融為一體,劉縷悠陰聲問道。
&什麼?」
&麼?」一點一點收緊的鎖鏈,伴隨着安德魯每一次吐息,鎖鏈總會在緊縮一些。緊貼皮膚的鐵鏈叫安德魯覺得不舒服,不過他還是開口問道:「為什麼要問為什麼?」
&什麼?你要妨礙我們?明明,明明跟我是一道的,你為什麼要幫着那些該死的傢伙。」
&可沒想過要幫那些傢伙。」
&然這樣,三番兩次的出手,到底為了什麼?」
&果一定要說的話,只能怪你是我接下的單子。」
&下的單子嗎?為了這接下的單子,你連命都不想要了。果然呢,妖監會都是一群神經病。」
&監會?你知道妖監會?」雖然跟劉縷悠也正面接觸了兩次,可安德魯從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算是警方恐怕也不曾透露過。可劉縷悠卻知道,從她那厭惡的口氣甚至聽得出來。
她不但確定,對於妖監會也是打心裏的厭惡。
妖監會,劉縷悠究竟從什麼地方得知自己的身份,又如何如此確定?直覺告訴安德魯,這一件事背後恐怕還有另一層隱秘。想要再詢,只是捆束在身上的鎖鏈已經緊縮到極限。那種勒緊的感覺痛的不只是肉體,連着靈魂都好似快要被撕裂。
骨頭幾乎快要被壓碎的疼痛叫安德魯住了口,慘白了一張臉,安德魯看到陳文斌朝着他步步走了過來。在離他還有三步的地方停下,陳文斌說道。
&掙扎了,你是贏不了縷悠的。」
看着安德魯的眼,像是明了他無聲的詢問,陳文斌繼續說道:「我跟縷悠是一體的,從她回來起,她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冤魂。誰也沒辦法從縷悠的手下逃離,更加不可能妨礙我們。就是為了提防你們這些傢伙,我可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我跟縷悠現在是一體的,為了能和她融為一體,你知道我付出多少嗎?」
身體已經被擠壓到了極限,安德魯連氣都快喘不上。如此的安德魯,再無逃出的可能,可是看着這樣的他,陳文斌的雙眼迸射着泄憤後的瘋狂,一字一頓說道。
&了找到縷悠,為了知道那些傢伙當初把縷悠的屍體埋在什麼地方,隔了這麼多年我又重新找到鄭少卿。忍受着那個傢伙多年來改都不改的噁心脾氣,我從他那兒問到當初他們把縷悠埋哪了。我一個人,將縷悠的屍體挖了出來。你知道嗎?知道縷悠的怨氣有多大?已經九年了,可縷悠的屍體居然沒有**,當時挖出縷悠的屍體,我就知道,她在等着我帶她報仇。縷悠的屍體,我將她的屍體一點一點的吞下,整具屍體全部吞下,果然,那個人沒有騙我,把縷悠的屍體吞下後,我們兩個果然就能融為一體。那些傢伙,那些傢伙就能得到該有的報應。」
這一切全都如他所願,話落之時如何不讓他喜狂。
安德魯已經是繩上的螞蚱,不可能再逃了,陳文斌也是肆無忌憚的將一切都說出來。
那個人!
陳文斌的話中提到了那個人。
雖然敏銳的捕捉到話里的關鍵,可是他卻無法質問,身體幾乎快被勒斷,那種受壓之下體內的空氣全數被榨乾的感覺一點一點的榨取着安德魯的生命。就在劉縷悠的鎖鏈勒縮到一定的程度,再多勒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厘米就可能將安德魯的肋骨都壓斷時,倉庫里突然傳來女孩的笑聲。
&呀哎呀!」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戲碼,這突然溢出的聲音帶着笑意下的清脆,咂舌笑語。這突然傳出的笑直接叫陳文斌驚得屏住氣息,這個倉庫已被鬼氣籠罩,不可能有人能進得來。
這個笑聲叫陳文斌感到不安,直接扯了嗓音對着空無一人的倉庫,陳文斌喊道:「誰,誰在這裏?」
&這麼直接的詢問聽起來可真夠沒禮貌的。」
像是有些不滿陳文斌的直詢,女孩的聲音明顯帶了不悅,不過不悅之下很快的這一份不滿又消散了,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說道。
&明都不行了,還要硬着接這種單子,你就不怕自己的身體崩掉嗎?」詢問的話,明顯是衝着被捆束的安德魯。捆束已經勒到極致,按理來說別說是說話了,就連喘氣安德魯也應當做不到才是,沒想到女孩的詢問才剛落下,陳文斌竟然聽到安德魯回道。
&然來了,問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快一點。」
&是的,一點都不溫柔呢,不過誰都知道,你的溫柔只限於她,不是嗎?」清脆的笑聲落下,等着女孩的話音落下時,只聽「咔」的一聲,那是懷表合上的聲音。
懷表合上的響脆打破了倉庫內的詭異,就是這一聲響脆落下,劉縷悠敏銳的察覺到繩索束縛下安德魯的異動。明明當是一寸一寸驟縮的繩索,現在卻像被什麼東西撐住一般,不僅無法繼續往內勒,反倒是往外脹撐着。寸寸朝外脹增,每當繩索被反力增大一些,劉縷悠臉上的皮肉就會潰爛數分。
繩索漸漸的也變了模樣,原先該是鏽跡斑斑的鎖鏈,如今上頭卻漸顯了密佈交錯的紅絲。若是細看,那些分佈在鎖鏈之上的紅絲分明如同血管。
血管纖細,因着鎖鏈下的反力,鎖鏈上的血管竟然崩斷了。先是幾根極細的血管,隨後一根接着一根條條崩斷,灑濺出來的血噴濺一地,卻無法阻止內力的脹壓。最後只聽到「咔」的一聲,鎖鏈瞬間崩裂,一道銀色的光繞着安德魯快速急旋,最後盤攀至上停落在肩頭。
等着銀光落停,陳文斌和劉縷悠才看清那銀光的模樣。
那是一隻雪貂,通體如雪的雪貂。剛才反撐開劉縷悠的銀光就是它,或許是用了不少力氣,雪貂此時看上去有些疲倦。打了呵欠趴在安德魯肩頭,瞧上去怪是愜意。鎖鏈的崩斷,重得自由的安德魯看上去竟比先前看着還要可怕,人形如魔般在他的手邊遊走盤繞。沒有停歇,甚至都不給劉縷悠緩休的時間,下一刻人形如鬼魅般脫離安德魯的手,隨後急從攻向劉縷悠。
速度只要夠快,不管是什麼殺傷力都是極大的,那張張人形就那樣貫扎進劉縷悠的體內,一張一張宛如刀刃,將她徹底釘在地面。張張入體的人形,形成一個詭異的圖案,當最後一張人形入體時,劉縷悠的身邊竟然團繞起一團黑色的霧。
霧氣仿佛具有極強的腐蝕性,慘遭吞噬的劉縷悠在黑霧中發出聲聲慘叫。
那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直接叫陳文斌嚇得腿都顫了,或許早在安德魯衝破劉縷悠的鎖鏈,陳文斌的腳就已經顫了。豪言直道跟劉縷悠是一體的,結果呢?眼睜睜的看着劉縷悠的鬼魂在倉庫內哀嚎,陳文斌竟然沒上前相助。
看着安德魯轉過身,而後朝着他走來,已經腿軟的陳文斌直接跌跪在地上。抖顫着身體,看着安德魯,陳文斌喘着氣顫道:「饒了我吧,求求你饒了我吧。」
&了你?你說你手上沾了這麼多條命,怎麼饒你?」
&不是我,那些人不是我殺的,都是縷悠,都是劉縷悠。我是被她蠱惑的,被她蠱惑才幫她的,帶着她去找他們,讓她一個個下咒害是他們。一切都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自願的,求求你,饒了我吧。」
&是你自願的?你確定不是心裏早就埋了不願,所以就順便借了怨靈的手,復仇?」
這種噁心的傢伙,安德魯見慣了,前一刻的眼中還帶着泄憤之後的狂喜,可下一刻?當意識到事情已出意料,他們會立即改了之前的狂意,轉而求饒。陳文斌說什麼,換來的終歸是安德魯的諷言。像是覺着如今的陳文斌瞧上去有些噁心,連着趴在安德魯肩頭的雪貂都露了厭惡之態,齜牙嘶叫,展露不屑。
顫身的後退,哪能比得上步行的雙腳,很快的安德魯就已來到陳文斌跟前。不知何時落在身後的人形此時站了起來,因着站起的人形,陳文斌再也不敢後退了,仰抬着頭看着安德魯,看着他蹲下身凝神看着自己。
&是不是自願的,我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食屍鎖魂的方法,究竟誰教你的。」
這樣的惡術,絕非一個普通人能通曉,所以教授陳文斌這個法子的人,肯定不是善人,或許還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人。
詢問,那是不可反抗的詢問,承受着來自安德魯的壓迫,很顯然就陳文斌這種軟弱無能的性格是不可能扛得住的。就在他準備回答時,陳文斌的面色突然變了。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脖子,陳文斌的兩隻手也跟着勒壓着。張大了口一雙眼睛幾乎快從眼眶裏蹦出來,張大了嘴的陳文斌無聲的向安德魯求助。
陳文斌這怪異的突變叫安德魯覺着詫異,下一刻他也意識到陳文斌早就叫人下了咒,然而想要救他已是來不及了。就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咒文出現在陳文斌臉上,隨後在突然消失,而陳文斌。
也在那一刻死了。
陳文斌死了,趙在庭最終被救了回來。因為警方都是以科學為基準辦的案,最後這一件事就以陳文斌為兇犯了結了。反正這一件事也的確跟陳文斌脫不了干係,就算這樣結案也算證據確鑿。
趙在庭雖被救回一條命,不過當年虐待同學並且失手殺害這一事,也隨着何金忠電腦里的那一段視頻,曝光了。留下那一份視頻資料,何金忠只不過想拿來當籌碼,偶爾換些錢花花,不過也是因了這一份視頻資料,當年的那一件事才得以曝光,那些受了怨靈詛咒的人,也瞬間成了罪有應得的惡人。
這一件事在h市內沸揚了好幾天,只是慢慢的,這一件事也消退了。就在亡靈登報咒殺復仇的事過去一個星期,那一晚,一輛出租車駛到趙在庭住所附近。
車在那兒停下,隨後車門打開,一名身穿白色長裙的女乘客坐在後座上。司機躺靠在駕駛座上,胳膊隨意的搭放在車窗邊緣,透過後視鏡,駕駛室上的司機說道。
&有十分鐘。」
話音落下後排的女孩緩慢的抬起頭,磨得都潰爛的頸部肌膚暴露在後視鏡中,半晌之後女孩才離開出租車,隨後朝着哪一棟裝修奢華的別墅走去。
入夜了,雲飄過,擋住散下的月光,也擋了此時夜下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