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顏離開了三五成全的粗實丫鬟粗使婆子們,一個人向着另外的方向走去,她走的很慢,從後面看起來似乎是挪不動腳步,其實是她穿的衣服太厚,又大着肚子的緣故。
飛旋的新宅院是她出資置辦的,卻不很清楚具體的位置。不過大概方位是知道的,就在茗緣茶樓的那條街隔壁的巷子裏。處於繁華地段。她走過沐府專門為老員工安排的家屬區,進了一條巷道,然後轉到繁華街道。因為到了正月十五每家店鋪門前掛着大紅的燈籠,大的小的圓的方的八角的。布的綢的紙的,各具特色。為了圖個吉利,燈都亮着。放眼看去,這個街道就是燈的海洋,讓她想起了前世學過的一首詩,遠遠的街燈明了,就像閃着無數的星星。
夜已深,所有的店鋪門都關着,就連一般不打樣的酒店茶樓都關門過年了。
顏傾顏慢悠悠的走過幾條小巷,風越來越大,吹得滿街的燈籠搖來晃去,這幾天每天夜裏都起風,更加的寒冷。
為了不引人懷疑,她沒有帶暖爐,也沒袖爐。雙手凍的都翹了,街道上很平靜,沒有一點危險的徵兆。她一步一步的踏着自己搖曳的影子,一會兒長一會兒短,一會兒粗一會兒細,不過怎麼看怎麼笨拙,像只大狗熊的投影。
她覺得有點好笑,大着肚子就是大着肚子,就算自我感覺狀態再好也是個大肚子,這從投在地上的影子就可以看得出。
街上很安靜,沒有行人,偶爾從臨街人家院子裏傳來歡聲笑語,應該是家裏來了親戚正在招待,也能聽到一兩聲的行酒令的聲音。
還有不知從那家院子傳來的嬰兒的啼哭聲。一切都那麼安靜美好靜謐。
她將雙手筒在寬寬的衣袖中,她穿的是洗衣院粗使婆子的標準的工作服,寬大的對襟長棉襖,寬寬的棉褲,粗布棉鞋。頭上還包着一塊布巾,遮住了半個臉龐。看起來絕對的大戶人家僱用的貧寒人家的婦人。
她知道後面有飛旋墨童保護,也不害怕。一邊走一邊踏着自己的影子。
看起來不緊不慢悠閒自在的,心裏卻是百感交集。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府了,這麼偷偷摸摸喬裝打扮的混出來,心情比起幾年前被請出沐府更加的難受。是那種說不出道不明卻卻有無
可奈何的失落。如果說幾年前她根本沒有打算在沐府紮根,被請出去除了不甘心之外,更多是解脫解放的竊喜。雖然之後的遭遇讓她刻骨銘心,但是真的沒有這次的恐慌。這一次是恐慌。
天知道只是走出沐府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她有多麼的留戀沐府,留戀牡丹園,甚至她自己的寬大舒適的臥房。多麼想念小紅曦元甚至留下來伺候金玉公主沒有回來的了綠翹。從來沒有這麼留戀過。
原來現在她是真的已經將自己完全的當成了沐家的人,將沐府當成自己的家。
現在她不得不從自己的家裏逃出來,才覺得有家是多麼的好。
作為一個從小就流離失所的人,也只有重新回到沐府這半年的時間才覺得自己原來已經擁有了一個家。
但願現在的離開只是暫時的,希望不久的明天或者更久她會重新回家,接回小劫同公主奶奶。
默默地祈禱着,耳邊傳來墨童低沉的聲音:「少夫人走慢點,前面有人來了,是官兵。」
顏傾顏身子一僵,半晚上的從家裏逃出來,雖然有特殊原因,潛意識裏卻有種逃犯的感覺。
她慢慢地挪去街邊,靠着店鋪們一步一步的走。
不一會兒從街道拐角出走來一支二三十人的小隊伍,領頭的穿着白色的戎裝,腰佩短刀,走在一側。其餘的身穿黑色戎裝戴着頭盔,手拿長槍,步伐一致隊伍整齊,可以聽得出他們的腳步很輕,也許是為了不擾民。
看起來都城的治安不錯,巡邏的官兵整體素質也很好。
可是顏傾顏有點不明白。大涼國馬上就要發生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兒,也許會有一個翻天覆地的大的改變。她為此逃離自己的家,沐寒風柳無影為此已經在宮裏守了半個多月時間。可是外面為什麼還會風平浪靜歲月靜安的祥和呢。
是都城的官員守城的都尉們太粗心,還是城中的大臣們太愚鈍?皇上這麼久沒有上朝,難道沒人覺得很蹊蹺。只有沐寒風柳無影幾個應該南征的外出將帥們覺察到了?
很不科學啊。
難不成鬼煞的勢力都普及到了京官之中。即便是朝中有變,底下也是不變。
如果這樣的話,沐寒風柳無影他們就太危險了。
她只顧着擔心想自己的心思,卻不知道因為擔心加上寒冷,又是在各種燈籠的映照之下,讓她看起來瑟瑟可憐。好像一個被遺棄的無家可歸的棄婦。
因為街上沒人,所以即便是她很弱小,一點也不佔地方,還儘量的減少存在感,是很醒目。
巡邏官兵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那位頭領的眉頭還微微蹙了蹙。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天寒地凍大過年的一個婦道人家無家可歸這麼悽慘的走在街上,也是是饑寒交迫,任誰心裏都覺得不好受。尤其是大男人同情心泛濫。
「長官,那個女子挺可憐的,要不要過問一下,送去收容所什麼的地方,好歹過完年。」
過完正月二十三才算過完年,這個士兵說的很人道。都城中有專門收留無家可歸的的人的收容所,不過一般都是些流浪街頭的無父無母的孤兒,以及智商有問題的人。
被稱作長官的是都城守衛的一個小頭領,姓錢。
他很嚴謹的點了點頭:「對,這個時候一個女子浪跡街道是很不安全,本官過去問一問。」
為了不嚇着民女,他腳步很輕的走過去儘量用柔和的聲音問了句:「這位女子,深更半夜的怎麼一個人走在街上?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一個人悄悄地走在街上,應該不是什麼作奸犯科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