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壑一個字也沒有對陸塵說,事實上,在陸塵對他說出了那一番誅心之言後,雖然他臉色變化、神色複雜,但卻從此一言不發,連眼睛都閉上了,就跟個活死人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陸塵如何折騰也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陸塵看起來似乎也沒有怎麼生氣的樣子,還是按照原來的手段,用那種讓人看起來牙疼的粗暴手法直接處理了陳壑身上的傷處。
在包紮起來,全部做完後,他站起身拍拍手,道:「今天你就先呆在這裏,不用回牢房了,我明天再過來,希望到時候你跟我說實話。」
說完,他便向白蓮招呼了一聲,然後兩個人離開了這間靜室。
當關門的時候,白蓮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陳壑一眼,發現那個犯人全身被白布裹了大半,樣子看起來很是滑稽,此刻還是木然地躺倒在地面一動不動,似乎對外界任何動靜都無動於衷一般,倒有點像是自我隔絕開了。
「為什麼要對這個魔教妖人這麼客氣?」走出浮雲司牢獄後,白蓮忍不住便問陸塵。
陸塵則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和魔教有仇嗎?看你好像恨不得折磨死他們一般。」
白蓮搖搖頭,道:「仇是沒有的,就算是前些日子我做的那些……」她搖了搖頭,面色有些黯然,但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道:「可是全天下的人不都是覺得他們是興風作浪的瘋子妖人麼,你為什麼要對他們那麼客氣,還給他們療傷,直接大刑拷問不就得了嗎?」
「問題是,現在什麼刑罰對這個人看起來都沒用啊。」陸塵道,「這些天你都跟着我,還自己有動過手,這點不用我說吧。」
白蓮啞然,陸塵這說的自然是對的,說實話,雖然她因為修行秘法的緣故,有時候心性比較狠辣,但像陳壑這般能夠承受如此酷刑的人,她確實也是第一次見到。
「換了是你,你覺得能撐過這段日子嗎?」陸塵反問了她一句。
白蓮默然,過了一會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行。」
陸塵點點頭,道:「是了,刑罰既然是沒用的,我們就換一種法子。人呢,不管心裏再如何剛硬堅韌,但身子上總還是喜歡舒服的,舒服了就會放鬆精神,咱們等到他鬆懈下來時,或許就會有機會了。」
白蓮皺了皺眉,道:「哪來的這麼多彎彎繞繞,真的能行嗎?」
陸塵微笑道:「反正現在不是問不出來嗎,試試看吧,大不了回頭再交給你把他打回原形就好。」
白蓮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看着陸塵,目光里掠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陸塵道:「怎麼了,這樣看我?」
白蓮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沒事。」
※※※
兩人走到崑崙殿前,陸塵過去問了一下,從門口看到他神情恭謹的護衛口中得知,天瀾真君一早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陸塵便走了回來,對白蓮說道:「我有事要跟死光……我師父聊一下,現在就在這裏等他,但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也不用在這裏陪我虛耗着,要不,就先回家休息去吧。」
白蓮明顯是怔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對他點了點頭,轉身走遠。
陸塵看着她走遠,便轉過身來向看守大殿門口的護衛打了個招呼,笑着道:「我去大殿裏面等着。」
那幾個護衛都是笑着答應,眼前這位的身份如今已然是公告天下了,就是天瀾真君最寵愛的剛收入門的弟子,而且以天瀾真君近日的表現看,很大幾率以後這龐大的基業都是要交給這位的。
身為一位化神真君的看殿護衛,本領高強、忠心耿耿那是自然的,以他們的身份,對真仙盟中的大多數人都可以不假辭色,甚至包括一些強大的元嬰真人,但唯獨是對這位小爺,一個個護衛那笑得跟花似的,忙不迭地送人進去,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
只不過,在陸塵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的時候,突然一聲叫喚從後頭傳了過來,他回頭一看,怔了一下,卻是白蓮去而復返,又站在了崑崙殿下的石階上。
陸塵有些奇怪地走了過去,問道:「怎麼了,還有事嗎?」
白蓮臉色複雜,低聲道:「我不累,也不急,而且看看也快天黑了,就在這裏等你吧,等你完事了一起回去。」
陸塵凝視了她一會,然後點頭道:「既然如此,你就在這裏等我一會吧。」
「好。」白蓮應道,然後就真的在那白石階梯上坐了下來。
※※※
陸塵進了崑崙大殿中,環顧四周,這個地方他來了許多次,每一次都覺得空闊,特別是這次只有他一人獨處時,便格外有一種孤寂清冷的感覺。
那個死光頭過去有不知多少次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大殿中獨坐吧,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樣的,會不會也有幾分孤獨?
一念及此,陸塵很快就搖頭哂笑,心想,那死光頭哪裏是正常人,常人會有的心思感覺,放在他身上一定都是說不通的。
殿堂上那座高大的蓮花寶座醒目地座落在那裏,下方則是座椅,陸塵過去隨便坐了下來,就安靜地等待起來。
這一等便是許久,也不知天瀾真君到底去了哪兒,一直都沒回來,倒是外頭的天色終於漸漸陰暗下來,天空烏雲集聚,眼看着傍晚降臨,天穹中似有風雨之勢。
陸塵對外頭的天氣變化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安靜地坐着等待,終於是在外頭天空黑下來後,響起的第一聲雷鳴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大門口,走了進來。
看守在大殿門口的護衛似乎得到了命令,紛紛退避開去,片刻之後,天瀾真君的身影就出現在陸塵的眼前,看着他露出了一絲微笑,很平和地說道:「聽說你有事找我?」
「是。」陸塵站起身,也沒有太多廢話,很直接地道,「是有關追捕魔教鬼長老的事。如今抓到的所有魔教妖人中,只有一個叫做陳壑的人知道鬼長老的消息,但此人死硬非常,刑罰都不能令其屈服,所以我想……」
「轟!」
一道電芒忽地閃亮,一聲雷鳴炸響天空,突然打斷了陸塵的話,然後只聽嘩嘩水聲,外頭卻是下起了大雨。
黑暗的夜色中,大殿裏還未來得及點燃燭火,顯得有些黑暗,而大概是事前天瀾真君下過命令,所以也沒有那些僕從過來點火。師徒二人站在黑暗中相對而立,陸塵剛想繼續說下去,卻忽然看到天瀾真君突然一抬手,攔住了他,同時轉頭向大殿門口那邊看去。
陸塵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眉頭也隨之緩緩皺了起來。
空無一人的大殿外,一片突如其來的疾風苦雨中,當偶爾閃過一道電光照亮殿前時,卻還有一個孤獨而脆弱的身影坐在那石階上,一動不動地蜷縮着,任憑風吹雨打,淋濕了衣裳頭髮,看上去孤苦無依,異常可憐。
天瀾真君轉過身來,再次向陸塵看來。
陸塵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嘆了口氣,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忽然看到天瀾真君面上神色冷峻,帶了幾分寒意,道:「此女裝瘋賣傻,故意坐那兒淋雨吹風,扮可憐給你看,不外乎想誘你心軟以自保。小小年紀,其心可誅,該死!」
「轟!」天上又是一記炸雷響起,陸塵面上神色漠然,只有一雙眼中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