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軟的泥土,腳步踏踏踏的踩過去。
倉惶的身影在西斜的陽光中飛奔,身後一撥撥的武林人緊跟追趕,天上的煙火炸開的響聲,讓不同方向的人開始向這裏雲集、堵截。
時而匯集過來的江湖人,大抵上是之前互相溝通過了,摒棄間隙,先拿到達摩遺體再說其他,各自興奮得滿面通紅,因為前面的身影已經是瓮中之鱉了。
北方多窮山惡嶺,而南方顯得溫柔許多,荊湖一帶繼承了江南特點,多丘嶺河道,追襲中的眾人便是有些尷尬的現,往往關鍵時候,對方總能借着地勢河道避開圍堵,黃瀾氣喘吁吁短暫的停靠在一片樹林休整,回望時,水溪縣城的遠景還在視野中,他跑的仍舊不算遠。
片刻後,他起身準備離開的一瞬,頭上的樹枝搖晃,劍光從頂上奪目而出。黃瀾身子一斜,獨臂就是一拳砸在落下的身影上,那人頓時攔腰撞在樹杆,震動的同時,劍已被奪去,獨臂人影,一劍削下了對方腦袋,血噗哧一聲灑了出來。
沒來得及讓他喘口氣,怒吼聲傳來,後腦勁風襲來,黃瀾本就斷臂傷未完全癒合,轉身格擋,但反應還是慢了半拍,空氣中呯的一聲,刀鋒壓着鐵劍貼在他胸口上,一刀劈飛了出去,整個人在地上滾動。
劍插進泥土,撐着半個身子起來,斑斑點點的血跡滴落在長袍上,目光對面,一柄使刀的武者。
…….
太陽掛在西邊的山頭,陽光露出第一縷彤紅的顏色照在原野上,一群人影在飛奔,隨後停下來,迎面,走來一名背負黑棺的身影,像是要阻攔。
「滾開——」
「不要擋路!」
這處偏離戰場的山崗上,來人充耳未聞對方凶戾的聲音,只是輕輕伸出雙臂拉下罩着頭部的斗篷,露出一張有些病態白的臉頰。
嘭——
黑色石棺從他背後落下,豎着砸在地上,沉悶的聲響傳來,那邊便是有人認出了來人,警惕的提醒同伴:「大家小心點,這人是趙明陀。」
那邊,趙明陀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想要達摩遺體…..全都要死。」
手掌啪的一聲拍在石棺頂端,棺蓋猛的跳了起來,一團黑影摺疊着從裏面衝出,落地的瞬間,像是突然變大了一般,落地成人形,衣帶飄飄竟是個美麗女子的模樣。
「傀儡….」有人眼尖,仔細看出了不同。
就在說話的同時,打開的黑棺內再次翻滾出幾道身影,有老有少,男子女子都有,樣貌栩栩如生,甚至連眼睫毛都有。
那邊,眾人心裏便是一驚,紛紛擺出的了攻勢,在他們視野里,那趙明陀只是躲在後面,手指一勾,目光也看過來:「你們不要講禮….來。」
近前,身着紫色衣袍的傀儡緩緩抬起了臂膀,一隻短刀遞了出來,身形如風,朝着對面飛奔起來,就如常人無異,隨後,其餘傀儡緊跟而至,一眨眼殺入人群中。
半個時辰過後,廝殺已落幕,上崗山,血腥氣蔓延散開,名為趙明陀的人,已經將最後一具傀儡摺疊放入黑棺里,蓋上棺蓋的同時,他餘光望見,餘暉中影影綽綽間又過來一批人。
不免嘆一口氣,又再次打開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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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邊林子裏,西斜的光線灑進樹葉的間隙落在刀身上,反射過來的光,讓黃瀾眼睛一眯,林子裏陡然掛起一陣風,樹葉嘩嘩的響起。
紅紗向後飄動,腳步踩着落葉和軟土,如鬼魅般衝出樹蔭,血紅的指甲刺破餘暉中的寧靜,血花在持刀武者的後背破開,穿膛而過。
紅紗垂地,屍體已朝前撲倒露出背後的身影,黃瀾吞了吞唾沫,有些恐懼的看着來人,有些不情願的叫了一聲。
「姐姐….」
一顆滴着鮮血心臟拿捏在一名女子手中,嫩紅的舌頭靈巧的從鸞紅衣的紅唇中伸出,一滴心血融入她舌尖上,如同享受般合上眼帘。
旋即,聽到對方的喊聲,女子才重新睜開眼,丟掉那顆心臟,花瓣般的香唇含着還佔有鮮血的手指輕輕吮吸,仿佛意猶未盡般。
黃瀾可不喜歡這香艷的場面,他從前不是沒打過這女子的主意,後來見到她殺人吸食血液的畫面後,就再也不想和她相處一處。
「姐…我們…快走吧。」
「嗯。」
遠處,鸞紅衣帶來十多名女子正在後面的武者廝殺,她拍了拍手,這些使一把靈巧的短刀女子極快的結束了戰場,護着黃瀾開始離開。不久,數十匹奔馬過來,劉遠南跳下馬背,將長槍插在地上,望了一眼遠處橫陳的血腥屍,氣的跺了跺腳,拉扯到臉上淤青時,疼的咧咧嘴。
迴旋時,又看到另一具被掏了心窩的屍體,翻身上馬:「是鸞紅衣的手法…..剛死不久,我們追。」
陽光灑過來,空曠的原野上,一群女子護着的獨臂男子便是再次遭遇堵截,點點滴滴的鮮血密佈灑在青草上滑入泥土,隨後一隻倒退的鞋踩在上面,身影不斷倒退,紅紗飄灑,猩紅的指甲揮抓如風與一道使劍的身影戰了起來。
「九龍劍法果然有點名堂,可惜奴家可不陪你玩了。」只聽後退的身影讓過一劍後,折身一舞,五指無聲的刺破空氣。
那邊,萬仇念猛的錯開方向,那冰冷的指甲便是貼着他腰側過去的一瞬,女子的身影已遁去幾丈距離,護着那背負達摩遺體的小子繼續往前衝殺,想要撕開一條血路。
「鸞紅衣哪裏走!留下達摩遺體。」萬仇念大喊,吸引了不少圍過來的江湖人,順着他的目光,便是看到奪路而逃的十餘人。
瞬間,棄了紅裳樓的嘍囉,幾乎是所有人以瘋狂的姿態,亢奮的舉着兵器朝對方身後追趕過去。
距離陡然間拉近。
黃瀾雖然有武藝在身,可到底是對方人多,起碼這方圓十多里都會有衝着達摩遺體來的江湖武者,就在他們奔逃的前方,一隊人馬衝過來,鸞紅衣頓時警惕的揮手爪,卻是見到馬匹上的身影提着一柄關刀。
「牛義在此,誰敢一戰。」來人越過黃瀾等人,直衝後面,出怒吼。
青河幫過來的百人一字擺開架勢,嘩嘩抽出兵器,形成一堵牆壁,馬背上,斜刀的身影側過臉龐,對身後的人大笑道:「一幫土雞瓦狗而已…..看老子把他們殺的雞犬不寧。」
另一邊,以『點睛槍』劉遠南為的數十人也殺了過來,奔行中,他舉起鐵槍衝着牛義便是吼了一聲:「姓牛的,新仇舊怨,今天一起算。」
片刻間,便是帶着數十騎直接撞進了對方的人牆上,靈活的長槍便是與對方的兵器砸在一起,雙騎相錯奔走,倆人在人群中捉對廝殺,互有來往的攻防來了幾次,也算是旗鼓相當。
鸞紅衣愣了愣,心裏暗罵了一句:「一頭蠢牛。」
「走啊,不要戀戰。」黃瀾適時的喊了一聲,但那邊打的了凶性,完全是聽不進去的。
「我們走!」鸞紅衣氣的一跺腳,看了看周圍,更多的人圍了上來。
……….
密密麻麻的腳步踏在大地。
兵器映着落日,從四面八方,越來越多的江湖人洶湧的撲上來,合花會的花近樓握着一把雙刀,身影越過半空落入逃竄的隊伍里,刀勢綿延悠長,在人堆里唰唰幾刀橫掃,幾乎劃出一道圓形。
叮叮噹噹……
……噗噗噗……
腳步疾走,刀鋒呈圓磕碰兵器、割破皮肉,在空中數道血線灑開,轉眼間,幾名紅裳樓的女子雪白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道紅痕。
鸞紅衣雙眸紅,這些女子都是她從那地獄般的地方帶出來的,平日裏都親如姐妹,很少拿僕人使喚,此時轉眼被人殺了五名,怎叫她心裏不痛。
「在下,花近樓。鸞姑娘不妨把達摩遺體放下如何?」胸口繡有花色的男子文雅的微笑。
鸞紅衣氣極反笑,轉身拽着黃瀾直接就往前跑。花近樓舞着雙刀搖搖頭,「鸞姑娘,前面弈劍山莊的人就在那裏恭候,你們逃不了的。」
聞言,疾奔的腳步一頓,目光中足有上百人的隊伍攔在那裏,這些人幾乎人手一把寬劍,但稍許,鸞紅衣嘴角一翹,笑出聲來。
「哈哈哈……」
那邊弈劍山莊的人皺起眉頭,以為是那女人被逼的瘋癲了,就在這時,隊伍里有人慘叫,隨後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呼,為的弈劍山莊的那名回頭的一瞬,血在他們頭頂上空濺起,幾道身影在他們當中胡亂廝殺。
這邊有劍斬到對方時,卻是出嘭嘭的聲響,像是砍在堅硬的木頭上。
….
背負黑棺的身影殺出一條道來,周圍幾具傀儡**作着隨在身側。
「我來接你們。」趙明陀在斗篷里簡單的說了一句。
鸞紅衣紅了紅眼眶,「你一直在附近對不對,那天我被抓入縣衙的時候,為什麼不來?」說着,她伸出一隻手,溫柔的將對方臉頰上的一滴血跡擦去。
「我在查事情….不簡單的。」趙明陀一把抓住她繼續擦拭的手,低聲開口:「我們都中計了…..」
「中誰的?」鸞紅衣抽回手腕。
「東廠….還有義父的….」
或遠或近,成百上千的人群在原野上奔走廝殺,圍攏過來,隱隱的鐵蹄震動地面的聲音已經有些清晰了。
……
另一處山崗上,幾具武者的屍體躺在馬蹄下。
顧覓望着那邊混亂一團的戰場,阻止了想要下去的莽撞身影,「我感覺….越不對。」
「嗯?」
原本搖搖欲試的大漢冷靜下來,皺起了眉頭,看向了前方。
此時的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了,一匹戰馬的身影映着夕陽出現,站在那裏,紅紅的披風在一片柔風中揚了起來。
戰馬人立而起,嘶鳴。
ps:二更,這更寫的有點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