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毛驢的主人,卻仿若未聞,拉着驢兒歡快的哼唱着往前走,鮮紅的地毯上,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但留下了金黃色的螺旋狀物體,還留下了鮮明的腳印和蹄子印。
在場的眾人,包括衛玠和玉痕在內的所有人,都俱是一怔,只不過對比之下,各顯不同罷了。
迎賓的人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怔,而後強忍着笑,雖不敢出聲,但那一抖一抖的肩膀,卻顯示出他們憋得有多辛苦。
燕國的人馬相比之下臉色可就沒那麼好看了,這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他們身為玉痕的人,怎麼可能會不了解自家主子的性子,如今看到有人居然敢這麼侮辱自家主子,還是在司幽國境內,這完全就是在打他們的臉呀!
更怕的是,此人若是就這麼離開了,那承受主子暴風式的怒火的,豈不就是他們這些替罪羊?
一想清楚這當中的厲害關係,當前一人,上前一步,尖利的嗓音殺氣濃重的響起:「站住,前面趕驢的,對,沒錯,就是你,趕緊給雜家站住,站住!」
黑衣女子因他這聲呵斥,斗笠下長如羽扇般的睫毛輕輕一顫,側頭一看,好奇的打量着左後方正對着她跳腳的,長相十分陰柔,頜下無須的白淨男子,這一看不打緊,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四周圍不知何時,居然來了這麼多人,而且從這些隊伍高高舉起的旗幟來看,分明就是兩個國家的儀仗隊呀!
只不過,他們一個是司幽國的迎賓隊伍,一個則是燕國的使者團,想想近段時間多如牛毛進入司幽國的各種團隊,黑衣女子反而一點也不稀奇,只是稀奇的是,這些人叫住她作甚?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她得罪他們了?
思之際,不由皺着眉頭轉過身來,面色不悅的冷聲回道:「不知這位公公有何貴幹?本姑娘還等着趕路呢!」
能夠自稱雜家的,不是公公,又是何人?
看來這隊伍里,有皇族人士啊,想想也是,能夠坐得起如此騷包馬車的人物,絕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物,只是這裏面的人物再牛叉,又與她何關聯?
可是,當她環顧四周看到這些人當中,那位負手而立的氣質冷冽的黑衣男子時,目光卻有了一瞬之間的顫動,連帶着眼中的朵朵星光在這一刻驀地發光發亮。
是他?他竟然也在這裏?
還真是冤家路窄,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她眼尾一勾,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因頭戴斗笠的關係,自然沒有人能夠窺視她黑色紗巾下的真實容顏,這也就給了她自由發揮的臉部活動時間。
「趕路?你毀了咱們王爺的地毯,你還想走?來人啊,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給雜家綁了,綁了!」
小金子當真氣壞了,好好的地毯就這麼被毀了,他們家王爺可要怎麼走過去?
這個女人,該死!
地毯?
在這個小太監咋咋呼呼的叫喊聲下,黑衣女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看到那一塵不染的艷紅色地毯上,赫然出現了一坨怎麼看怎麼影響美觀,怎麼看怎麼礙眼的不明物體,當即無語的抽了抽嘴角,眼光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身後的小驢子,眼尾輕挑,驢兄大大,這是您的傑作?
驢兄頗具靈性的『咹……呃……咹……呃』的叫喚了兩聲,算作回應,那滾圓滾圓的眼睛,還無比嘚瑟的朝天翻了翻,「哪裏是我的傑作,難道你沒看到咱們倆一起在上面簽了名畫了押?」
幸而黑衣女子沒明白它這叫喚的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聽懂了,估計宰殺了它的可能性都有,她不過是留下了腳印,怎麼就成了簽名呢?
簡直就是胡扯,胡扯!
驢兄傻了吧唧的叫喚聲讓黑衣女子越發的無語,尤其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就算她想矇混過去,也不可能啊,可讓她上去抓x,她也干不出來啊,當即訕訕的轉過身,朝着小金子不好意思的道:「這,這可真是對不住啊,這驢兄大概沒看清地方,一不小心就……,呃……,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幫您換一塊兒地毯?或者,或者您看這當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礙了我們家王爺的眼,影響了我們家主子的心情,你說怎麼好?你好的了嘛你?」
早就候在黑衣女子兩側的皇家護衛,大踏步的上前,不容拒絕的就扣住了她的肩膀,痛的她立時慘叫出聲:「疼,好痛啊,你們輕點,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啊?我都說了要賠償了,你們怎麼能不講理呢?不就是一塊兒毯子嗎?至於嗎?至於嗎?」
一直將此情此景落入眼底的衛玠,聽了她這句話,看到她一系列反應,不由挑高了眉,這般情況下,居然還能如此大膽喊叫,誇大其詞的講條件,倒也是個另類,只是可惜了,玉痕這騷包的性子可沒那麼好說話。
事實上,衛玠口中的正主,的確已經因此插曲嚴重影響了他的心情,沉着一張俊臉,冷眼瞧着這個女人絲毫沒有眼力見兒的掙扎,不由深深打量了她一眼。
這一打量不打緊,僅是從她的身高來看,經驗豐富的玉痕玉太子就已經斷定,眼前的這位還是個毛還沒長全的黃毛丫頭。
黃毛丫頭?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與她耗。
通常情況下,喜歡遮臉的不是美女就是醜女,看這丫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哪裏有醜女的自覺低調感?當即肯定這丫頭容貌不會差,既然不會太差,又得罪了他,脾氣還如此帶勁兒,這可是難尋的極品啊!
他會錯過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於是乎,風華無雙的臉上唇線微微一彎,摩挲着下巴的玉手就已輕輕揚起,口中呢喃了一句什麼,把着黑衣女子肩膀的兩個皇家護衛下意識的收了力量。
可黑衣女子卻沒有意識她已經是別人眼中的大肥羊了,彼時的她腦子也轉了好幾轉,明白自己落入這些人的手裏,只怕凶多吉少,就算僥倖能活,也要被扒一層皮,她可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候還遭遇如此血腥事件。
看慣了賣主求榮的戲碼,今個兒她就上演一個賣畜求榮,興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吧。
想到這裏,不由憐憫了看了眼這位陪了她一個多月的驢兄一眼,默默的禱告了一聲。
狡黠的眸子一閃,已是努力的掙扎着、彈撐着望向那輛花里胡哨的馬車,她雖莽撞,可也沒看錯,裏面的人才是這死太監的主子,不吵他吵誰:「放開我,你們這些莽夫,你們抓我算什麼事?這事又不是我乾的,你們要抓也應該去抓那位正嚼着草的驢兄啊,如此善惡不分,簡直就是草菅人命!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誰也沒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出來,偏偏這話仔細品味之後,好像還真的是這麼回事兒,若要真的論死理,好像她就是不小心踩了一腳,這一腳踩下去,怎麼也能要了人家的命啊,真要說起來,反倒是……
那位吃草吃的正嗨的驢兄,才更應該被抓走吧?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胡攪蠻纏,就算是驢子做的又怎樣?你是它的主人吧,既然是主人,那這件事就該你來負責。」
小金子才不要聽她在這裏胡扯,可黑衣女子怎能讓他就這麼糊弄過去,當即伸長了脖子,拼命的往後仰,往後叫喊:「我將它交給你們處置了還不行啊?給你們了,給你們了,我不要了,隨你們怎麼處置都行,這樣了,你們還不滿意,你們到底要怎麼樣嘛?」
「救命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一弱女子,你們算什麼英雄好漢,你,」
「閉上你的嘴,雜家是太監,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你腦袋被驢踢了?」
我去~這死太監,誰不知道你丫的是個太監,有必要這般喊的人盡皆知嗎?你不臉紅,我還替你臉紅呢!
「你才被驢踢了,你全家都被驢踢了,踢了,踢了~」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小金子因她這句話,心頭立時湧上熊熊怒火,這個女人,當真是潑婦一枚,要是再不解決,主子那邊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當即親自上前,也不知從懷裏掏出了什麼玩意兒,就往黑衣女子的臉上堵,人家怎麼會老老實實的讓他堵,好傢夥,一刻鐘折騰下來,小太監累的夠嗆,最後還是在其他同伴的幫助下,才連着那黑色的紗巾,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這女娃娃倒不是個笨的,聽聞先把她拉下去,就覺得這事有門兒,就隨便應付了一下後,就順理成章的被死太監連拖帶拽的拖下去了。
她雖離開了,可留下來的驢兄卻不樂意了,當即不滿的看着自家主子消失的方向『咹……哦……咹……呃』的狂叫起來。
好好的一頓飯就被這場鬧劇給終結,望着地毯之上那坨似乎還冒着煙兒的噁心物體,玉痕早已沒了食慾,加之那頭還在瘋狂叫喊着的驢兄,他的臉色更臭了:「拖下去,亂燉!」
話落,厭惡的掃了眼四周圍,金扇遮臉,轉身上了馬車,小金子手一揮,皇家護衛立時出動,驢兄自然也被清理了下去。
青辰得到主子的示意,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沒好氣的翻身上馬,朝着自個兒的隊伍下達了直行的命令,臨走之際,不忘朝玉痕的方向掃了一眼,暗自吐槽一句:「真是比女人還矯情!只怕那一主一畜凶多吉少咯!」
衛玠微蹙眉頭朝他看過來,青辰心下一震,嘿嘿一笑,訕訕的打馬而去。
隊伍再度出發,至於被拖下去的女人和驢子,自有人會去處理,見慣了這樣場面的他們,誰也不會將這段插曲放在心上,即使曾經有那麼一瞬間,鳳王和玉太子還高看了她一眼。
可在他們的眼中,她終究註定要死在他們所謂的不自量力上,這就是處在高位發號施令者的眼界,在他們的眼裏,人命其實有時候真的就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擊。
只是那些人絕對沒有想到的是,那邊的隊伍一離開,這邊的女人和驢子不但沒有任何的事,甚至於留下來處理他們的人,反倒成為了女人手下的亡魂。
黑衣女子望着已經走出一里地的隊伍,再看看不遠處那兩具正在慢慢消失的屍體,嘴角掀起一絲冷寒的笑意:「別怪姑娘我心狠手辣,若不是你們來招惹我,我緣何會要了你們的命?笑話,本姑娘會乖乖跟你們走才怪,誰知道你們這些人安得什麼心?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麼到了地獄黃泉,別忘了多去你家主子的夢裏走動走動。」
這些人,但凡有一丁點的憐憫之心,他們就不會落入這樣的境地。
是,她的驢子是有錯在先,可她不是將驢子交給他們隨意處置了?這關她什麼事?要是實在不爽,她可以為他們重新安置地毯,也可以給予一定的精神補償啊,但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是,他們會因為這麼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就想要她付出這條命的代價,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既然人命在這些人眼中如此的不堪一擊,那她又何必要為他們惜才?
更讓她不齒的是,這個玉痕,果然和傳聞中一模一樣,還妄想招攬她?招攬不成就要等着死?嗤,他把她當什麼了?
至於那些人……
她璀璨的眸子微微眯起,像一隻狡黠的狐狸,陰險的笑了笑:「本姑娘的便宜,可不是那麼容易占的!」
她冷睨了眼立在一旁依舊吃的歡快的蠢驢,一巴掌拍在它的腦門上,恨恨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要再隨地大小便,活該被人家拖出去亂燉了,記住了,下次你可就沒這麼好的命了,明白?」
蠢驢輕快的叫了幾聲算作回應,黑衣女子看看天色,騎上驢子,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只是,恐怕連她也沒想到的是,她的一舉一動,卻是不偏不倚的落入了第三方人的眼中,隨着她的離開,一道黑影比她更為迅速的朝西方而去。
當青玄將自己無意間探聽到的消息匯報給衛玠時,那雙清俊的眉宇微微一動,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絲詫異。
晚走一步就看到這般精彩一幕的青玄尚有些回不過神兒來,誰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賊大膽的野蠻女孩兒,居然會有這般厲害的身手。
死無全屍啊,竟然連屍體都沒了,只怕玉痕現在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了。
現在想想,人家之所以大膽,也不是沒有理由,難怪即使面對他們這麼多達官貴人,也未見有絲毫的懼色,之所以不動聲色,就是為了找機會脫身吧?
冷靜,聰明,也夠狠,夠辣!
年紀不大,手段卻不容小覷。
「如今她在哪裏?」
「正騎着那個驢子往這邊走,不慌不忙的,絲毫沒有顧忌。」
青玄所說的顧忌,指的是玉痕發現這兩人久久不歸,會派人前去尋找,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雙方很有可能直接對上。
「還真是大膽。」如此明目張胆,難不成還有什麼後招?
想到這裏,他側過臉看向青玄:「去查查。」
青玄詫異的抬眸,顯然沒想到自家主子居然會對一個黃毛丫頭感興趣,不過想想剛剛那姑娘的身手,青玄抿了抿唇,領命而去。
「公公,您沒事吧?」
就在青玄剛剛離開,燕國的使者團中,侍女舒雅看着坐在馬車上不停扭動身體,甚至還靠着車框架不停蹭着後背的小金子,疑惑的問道。
小金子擰着眉頭,一臉抓狂的撓撓這裏,抓抓那裏:「奇怪,怎麼這麼癢,癢死了。」
舒雅正要上前查看,冷不丁掃到小金子無意間掀開的衣領,當即面色一白:「天,公公,你身上出了好多疹子,紅紅的。」
小金子一聽此話,立即白了臉,當即掀開自己的手臂,這一看不打緊,嚇得他直接從馬車上跌了下去,幸而舒雅眼疾手快,快速的將他給撈了起來。
「這,這怎麼回事啊?怎麼這麼多紅疙瘩?剛剛還沒這麼癢的,這會子怎麼就……,」
小金子一下就慌了神兒,哭喪着臉看着舒雅,舒雅正想請個太醫過來看看,馬車忽然間停下,車簾被掀開,露出玉痕那張人神共憤的妖孽臉:「怎麼回事?」
小金子一看到自家的主子,也不敢上前,只是拉開自己的手臂,一臉恐懼的道:「主子啊,小的,小的是不是要死了,怎麼,怎麼就突然間出了這麼多可怕的疹子,好癢,癢的我,」
或許真的是太癢了,小金子用力的用指甲摳抓,動作十分的粗魯,不止是後背,手臂,他連頭皮都用力的去拽扯,看的後面的舒雅也是白了臉。
玉痕看到此情形,剛想伸出手查看一翻,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轉頭命人去請太醫。
很快,隨行的太醫被黑狐請了過來,經過一翻細緻的查驗,太醫竟然也得不出所以然:「回太子,金公公不像是過敏症狀,也不像是什麼傳染病,倒像是,倒像是中毒的症狀。」
話落,不忘將同行的另外一位太醫推了出來,片刻後,兩位的太醫給出的答案,竟一模一樣。
說話的功夫間,小金子因為巨癢難耐,已經就地打滾,瘋狂的在地上擦蹭着自己的身體,這樣的一幕落在玉痕的眼裏,不免有些不忍,這小太監可是一直跟着他,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非尋常人能比,看着他這般痛苦,他心裏也不好受。
玉痕下了馬車,太醫們緊張的要阻攔,萬一是傳染病,豈不危險?可黑狐和黑豹卻朝他們搖了搖頭。
玉痕見小金子掙扎的厲害,乾淨修長的手指僅是在他身上點了幾下,小金子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可即使失去意識,他的身體也在控制不住的發抖,原本細小的紅點,也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大,現在已經有紅豆大小,再這麼下去,就算不被癢死,也會全身潰爛而死。
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玉痕清俊的眉宇若有所思的蹙了蹙,輕搭上他的脈搏,片刻後,他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冰冷。
經過他的查看,小金子的確是中毒無疑,而且從毒的侵蝕速度來看,應該就在不久前。
不久之前?
玉痕仔細回想這一路,基本上,他在哪裏,小金子就在哪裏,斷沒有機會與他人接觸,就算接觸了,那些人也都不可能會有問題,如果說唯一的可能性,那就只有……
那個行為古怪的黑衣矮丫頭了。
等等,如果真的是那個丫頭,那麼他早先派過去的兩個人豈不是……
想到這裏,他猛然站起身,看向黑狐:「剛剛派過去處理驢子和丫頭的人呢?可回來了?」
玉痕眼神極其銳利,他不會無緣無故問起這兩個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小金子中毒與那個女人有關?
他眼底一驚,朝玉痕搖了搖頭:「還未曾回來,要不然屬下親自回去處理?」
只是,這麼久還不回來,只怕情況……已經沒那麼簡單了。
玉痕看着一點一點膨脹外擴的紅色疙瘩,眼底一片暗沉,此毒如此霸道,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確定這究竟是什麼毒,又會有什麼後果,一個時辰內若是找不到那個女人,小金子恐怕……凶多吉少。
「去,立刻將那個女人帶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嗓音沉冷,眸光冰然。
黑狐離開之後,隊伍已經徹底停了下來,衛玠因為這邊的舉動,騎馬過來,看到躺在地上完全變了樣兒的小金子時,目光有了一瞬的停頓,但那也僅是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再抬眸時,已是玉痕熟悉的面癱臉:「可需要幫助?」
玉痕輕輕搖頭,看着小金子身上的傷口若有所思,手中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下,衛玠也不多言,翻身下馬走過來,仔細的查看一翻後,眼底不由閃過一絲訝異:「此毒好生霸道。」
當下,就越發的好奇那名黑衣女子的身份了。
只是,還不等他等來青玄帶來的消息,玉痕的人已經提前前來回稟:「啟稟太子,屬下已經發現那一主一畜,如今距離咱們這裏還有一盞茶的功夫,馬上就到。」
玉痕抬眸朝他看過去:「你是說,她自己主動往這邊走的?」
正常情況下不是有多遠跑多遠嗎?
果然,她是個非正常人,不然也不會殺了他的人後,居然還能如此明目張胆的上路,這個女人……他真是小看她了。
「回殿下,正是,屬下一路尋過去,並沒有發現咱們的人,反倒是她,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騎着驢子慢悠悠的往京城的方向來。」
若不是看到小金子這等模樣,黑狐也不會對她心存忌憚,是以在查清楚後,立即前來回稟。
沒事人一樣?
呵呵~
玉痕突然間笑出了聲,這笑有些意味深長,明眼人雖看着他含着笑,只是看起來委實沒什麼溫度,反而讓他們下意識的打了個噤,看來這個黑衣少女,當真惹毛了他們的太子爺。
玉痕,別看平日裏吊兒郎當,沒個正行,可若真的認真起來,那也絲毫不比衛玠遜色。
「通知下去,原地休息,既然她如此不慌不亂,那咱們等等又何妨?」
當黑衣少女揮舞着自己的下皮鞭,慢悠悠的晃到這上千人的隊伍後時,幾乎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禮,這當中有驚艷,有欣羨,有嘲弄,有憂心,更多的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戲樣兒。
她輕笑一聲,旁若無人的繼續行走,穿越重重人潮後,終於走到了玉痕的馬車附近,幾乎是一瞬間,她就被人團團圍了起來,而在這小小的包圍圈中,赫然站着玉痕、衛玠這兩位無論走到哪裏都耀眼的讓人下意識俯首稱臣的大人物。
她能在一天之中,兩次遇到他們,這不是幸運是什麼?
當即輕巧的從毛驢上躍下,毫無懼色的迎上玉痕即使沉鬱,也依然俊的讓人着迷的臉,「玉太子,難不成你還想殺我第二次?」
這話音中,沒有懼怕,沒有慌亂,有的,只是平靜,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燕國太子,而是許久不見的老友。
玉痕愣了千分之一秒,漂亮的眉頭漸漸凝起:「你很特別,也很大膽。」
「我可不覺得你還有閒情逸緻在這兒誇讚我,怎麼?想要我出手給你的小太監解毒?」
玉痕抬眼朝她看過去,雖然她帶着斗笠,可他卻分明感覺到她眼底毫不掩飾的譏諷之意,雖然他不覺得先前做的那些有什麼錯,也不會因此對她道歉,更不會因為一個太監就有求於她,男子漢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他有他的驕傲,也有他的底線。
兩人就這般對視片刻後,玉痕看着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下來的天,眸子裏深不見底:「條件。」
女孩兒頗為意外的看了眼玉痕,為他的識時務暗自點了個贊,他既然如此痛快,她自然也不好再過為難,更何況這樣的機會,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當即頷首輕聲道:「姑娘我也不缺什麼,不如就讓玉太子欠着這份人情如何?待我想起來,或者哪一天需要幫助時,玉太子只要兌現這個諾言即可,不知玉太子意下如何?」
話到這裏,她的笑容變得很深很深,甚至還意有所指的掃過周圍,若是這個時候玉痕拒絕了她,那勢必會有一個太監因他而死,即使他身為太子,恐怕也平息不了眾人的口,到了那個時候,他損失的,可就不是一星半點兒。
當然,他若是答應了她,且不管將來是要做什麼,最起碼暫時保住了他自個兒的名聲,並落下了個善主的盛名,身為太子,絕不會錯過這樣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
這些,黑衣女孩兒早就已經看透,玉痕不是衛玠,衛玠絕不會在乎這些,因為他自來我行我素慣了的,況且他的名聲早就已經被傳的惡名昭彰,根本不會在乎多上一兩條,可是玉痕不同,身為準皇帝的他,只要一天沒有登基,就會拼命的保全自己的名聲,雖然很虛偽,但卻很實在,也很現實。
別看只是一個太監,可這個太監終究不是普通的太監,他跟了他十幾年,這樣的感情,足以影響到他身邊那些處在同樣境況的近身人,若是在這個時候見死不救,寒了他們的心,將來的玉痕,勢必會多一分危險。
因為沒有人再肯為他衝鋒陷陣,只因不值得。
玉痕詫異她的心思深沉,亦為自己走入這個黃毛丫頭鋪設的陽謀當中而暗暗自嘲,似笑非笑的抬眸,唇角勾出一絲惡劣的笑容:「好,本太子就答應你這個條件。」
黑衣女孩兒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答應,自然懂得見好就收:「玉太子請放心,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會很有分寸,定不會讓玉太子因此而為難。」
玉痕眯了眯眼,冷笑一聲:「如此,甚好。」
黑衣女孩兒見此,也不廢話,當即一甩衣袖,眾人便清晰的看到一層白色的粉末覆蓋到了小金子的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的傷口與白色粉末結合在一起時,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融為一體,直至消失不見。
接着,女孩兒輕彈手指,一枚紅色的藥丸準確無誤的落入小金子微張的口中,還不容許身邊的人查看藥丸是否吞下,便已入口即化,與唾液一下咽了下去。
整個操作不過在一眨眼的功夫,如此熟練的動作,讓看得人一瞧就明白,眼前的這位黑衣少女,擅毒,且還是個不容小覷的高手。
現在想想,小金子不過就觸碰到了他,便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至於那兩名皇家護衛,更是連屍體也尋不到,這位少女,當真是可怕的緊,他們一個個的,全都看走了眼。
一刻鐘後,小金子醒了過來,身上的疹子也在漸漸消退,不痛也不癢了,待他分清當下的形勢,不由憤恨的看向黑衣女孩兒,除此之外,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一個不好,再度惹來殺身之禍。
完成任務,黑衣女孩兒只是扭頭看了玉痕一眼,便翻身上了她的小毛驢,揮舞着小皮鞭,伴隨着毛驢『叮叮噹噹』的鈴鐺聲,漸漸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至始至終,沒有人敢問她,她來自哪裏,要去哪裏。
玉痕第一次吃這麼大一個悶虧,心裏自然是極其不痛快的,但同樣的,對於這個少女的好奇,一點也不比衛玠遜色,立即派黑狐前往細查,至於小金子,死裏逃生,正待請罪,卻被玉痕揮扇攔住了:「行了,你去後面的馬車裏歇着吧,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不止是你,這裏的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權當給大家提個醒了,上車,出發。」
小金子立時被自家主子的深明大義感動的稀里嘩啦,可玉痕哪裏有功夫看他哭,當先走到衛玠面前,預備哥倆好的摟上人家的肩膀,卻被衛玠一記冰冷的眼神生生止在半空中,最後訕訕的收回,皺着眉頭問道:「你在這兒瞧了半天,可曾看出了什麼來?」
衛玠目光幽幽若古井:「比起我,你不是更為了解嗎?據我所知,咱們的玉太子,醫術可是不低。」
玉痕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衛玠會這般直接的反問他,但一想眼前人的身份,不由冷哼一聲:「看來什麼事都瞞不住你鳳王殿下。」
衛玠不冷不熱的看了他一眼,「過獎,看來我之前還是小看你了,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代醫聖梅垣的關門弟子。」
玉痕眼角一抽,就差沒直接跳起來了,他看着衛玠,冷不丁覺得背脊一寒,聲音漸有幾分冷意:「你這樣明目張胆的告訴我,就不怕我將你的秘密全都吐露出來?」
衛玠不冷不熱的掃了他一眼,「要不,你試試?」
我嘞個擦,這個面癱,居然軟硬都不吃,真以為老子吃素的不成?
大抵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讓他頗為傷腦筋的話題,玉痕索性轉移話題:「我問你,你可看出那黃毛丫頭是什麼來路了?」
衛玠默,靜靜的看着玉痕,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就算老子知道又如何?別忘了你我可是敵對的關係,咱們還沒好到可以隨便分享秘密的地步吧?
你這純屬廢話,廢話。
好吧,他也發現他問了個無比愚蠢的問題。
連續被衛玠抽了兩個耳刮子,玉痕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好痛,怎麼今天這麼的倒霉?他這齣門明明看好了黃曆了啊,被那個毒女整也就罷了,怎麼這個衛玠也來湊熱鬧?
玉痕看着官道上一撥又一撥的人潮,突然幸災樂禍的看向衛玠:「這剛進京就發生了這麼件事,你說這未來兩三個月內,司幽國會不會一直風平浪靜?」
話落,不由哈哈大笑,看也不看衛玠的表情,無比嘚瑟的朝自己的馬車走去,雖說他今天被觸了霉頭,可是一想到某人的未來比他還要兇險,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裏舒坦多了。
衛玠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冷峻的面上雖沒有絲毫的表情,可青辰卻分明感覺到他寒眸中夾雜着的明顯不悅,不由憐憫的看了眼玉太子,傻帽,恐怕還不知道得罪他們家爺的下場吧?
看來這次四國盛會,真的不止是熱鬧啊,看來回去得和弟兄們交代一聲,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來了。
「回去準備準備,讓玉痕入住鳳王府!」
啊?青辰瞠目結舌的看着自家哥哥的背影,嘴角下意識的抽了抽,瞧,他就說某人該倒霉了吧?入住?他們鳳王府的大門,豈是那麼好入的?
嘖嘖,他突然有些期待未來幾個月的日子了,哈哈~
可憐的玉痕,還不知道自個兒已經被某個腹黑男給記恨上了,只怕未來的日子,不太好過咯!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