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一看這情況,下意識的就往酈洪濤的身後躲,卻被酈鳶一把揪了出來,用力的推向身後的靈家莊部眾。
酈洪濤想到聖旨公佈的後果,不由一陣心驚肉跳,他的臉面已經被踩到腳下,倘若皇上的臉在這裏丟掉,他無法想像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當即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在那些人搜身之前,硬是將一卷明黃的布卷搶入懷,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酈鳶不用想,也知道聖旨的內容定然是與她的婚事有關,如此送上門來的機會,她又怎會允許在她指間溜走。
當即冷笑一聲,身形一閃,擋住了酈洪濤的去路,看着他,聲音不帶絲毫感情:「聖旨都拿來了,為什麼不宣讀?嗯?難道康親王是想要違背聖令不成?」
酈洪濤氣的臉紅脖子粗,「你這個逆女,現在還有公佈聖旨的必要?你會遭到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報應?呵呵,酈鳶從出生那天起,就受到了無數的報應,何須再添加一筆?聖旨既然下了,那就是用來給人宣讀的,何必再折騰着拿回去?給我,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聖旨,能讓你緊張成這個樣子。」
酈洪濤越是緊張,酈鳶越是好奇,眾目睽睽之下,她的耐心早就消耗殆盡,指尖微動間,一枚銀針準確無誤的刺入他的穴道,酈洪濤當即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酈鳶沒什麼表情的瞪了他一眼:「早這樣多好?非得逼着我出手!」
說着,一把將酈洪濤護的跟什麼似的聖旨拿了出來,這邊一展開,那邊魅國皇室的幾個人,皆露出一副大勢已去的表情。
酈鳶不過掃了一眼,目光便倏然一冷,唇角更是無聲的勾起一抹自嘲:「呵呵,沒想到魅國皇帝也不過如此,聖令可以朝令夕改?嗯?這麼快就將上一份聖旨作廢了?什麼叫做酈鳶身份特殊,已不能擔當和親郡主?你們可真夠有意思的,逼着我和親的是你們,現在說撤銷就撤銷的還是你們,怎麼?現在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所以才採用你們皇室正經的嫡郡主了?」
酈千雪?呵呵,真的是好謀算!
今天若不是她見勢不對,賞了康王妃一些迷亂心智的藥粉給她聞,只怕現在丟人現眼的就是她了吧?
酈洪濤出現在這裏,必是抱着速戰速決的態度來的,她這邊身份一改,那邊聖旨一頒佈,根本無需他們辯解,就能令形勢轉危為安,可惜啊可惜,多出康王妃這麼個變數,使得原本的計劃徹底功虧於潰。
這會子,酈洪濤定然是悔到骨子裏了吧?
「既然聖旨是給我的,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婚事的事既然有了新的人選,那我酈鳶就徹底與你們皇室沒有任何關係了,希望你回去,別忘了將我從你們酈家人的族譜上劃除,今日一言,天下為證,我酈鳶從今日起,姓靈,不姓酈,世上再無酈鳶此人,康親王,你可聽清楚了?」
酈洪濤一雙陰鷙如禿鷲一般的眼眸,死死的瞪着她,那副表情,分明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酈鳶指尖輕彈,那枚銀針驀地化為湮粉,酈洪濤身形一動,朝着酈鳶的脖子就掐了過去。
靈無涯目光一寒,頃刻間來到酈鳶身邊,將她往後一拉,酈洪濤略胖的身軀已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掀飛,重重的砸入人群,在一陣慘叫聲中,酈洪濤艱難的從被砸的七葷八素人群里支起腦袋,噗的一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靈無涯漠然的掃過他的臉,「你我之間,從此猶如這半截衣袖,再無瓜葛,恩斷義絕!」
話落,手中的長劍輕輕一掃,右手的袖子朝着酈洪濤飛了過去,無聲無息的落在他的身上。
酈洪濤愣愣的看着這一幕,顫抖着身體,久久不說一句話。
靈無涯白衣翩躚間,漠然的轉身,冷冽徹骨的聲音旋即響起:「送客!」
眾賓客望着來時輝煌,去時狼狽不堪的酈家人,心想從此之後,這酈家人怕是要與靈家徹底的為敵了。
與皇室為敵,還能這般的鎮靜,看來靈家,要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強大。
一片沉寂之後,靈問天從人群中走出來,鏗鏘有力的聲音從山頂硬是傳到了山下:「可還有誰對酈鳶加入我靈家有意義?」
死一般的寂靜後,靈問天眼神睥睨,掃視一圈,最後落到眾長老身上:「既是無意,典禮繼續。」
在靈家莊典禮進行中的時候,山上發生的一切在沒有任何迴避措施的情況下,不脛而走,不過兩日時間,就已傳遍整個天下。
與此同時,魅國皇室也針對一系列的變故,做了補救措施。
首先針對的就是關於酈鳶的身世,做了詳盡的說明,只不過在敘述方式上,卻將重點從虐待庶女一說,轉嫁到了非酈家血脈上,更甚至甚為直接的將酈鳶從酈家的族譜中除名。
再個就是關於康親王府,皇上以治家不嚴無法勝任官職一說,罷免了康親王在朝堂中的所有官職,更是將世襲親王降為三代世襲忠義候,從此再無康親王府,有的只有忠義侯府。
想當然,康親王妃原有的殊名也因這次的自作孽化為了烏有,便是連她三個已婚的嫡親女兒,也因為娘家的巨大變故,地位一降再降。
宮中的梅妃首當其衝,直接從妃位降至貴人不說,皇上對她的態度,也從原來的不冷不熱,徹底冷寂了下來。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已經被封為倩怡郡主的酈千雪了,只是,因為婚期尚未定下來,是以她的所謂郡主也不過只是屈居於表面罷了。
魅國的變故早在衛瑜琛通知衛玠之前,他便已經知曉,朝堂之上,對比鎮靜的看不出所以然的衛玠,衛瑜琛的一應表現,卻顯得小心翼翼的多。
「這麼說的話,之前天下皆知的聖旨,不作數了?」
就在人人凍結在衛玠製造的冰冷氛圍中,連呼吸都覺得無比困難的時候,衛玠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朝堂的寂靜。
引來衛瑜琛的即刻表態:「這是魅國單方面做出的改變,你,」
「本王娶得是魅國的人,還是魅國的皇室?」
衛玠突然打斷衛瑜琛的話,不痛不癢的說了這麼一句發人深省的話。
衛瑜琛抿了抿唇,目光一沉,「自然是魅國皇室,這是當初定好了的,既然酈鳶的身份發生改變,自然要重新為你則妃。」
「為什麼一定是魅國的皇室?據臣弟所知,眾國之中,魅國並非最合適的,皇室公主一個沒有也就罷了,偏偏還選了不受寵,甚至如今被扁了的忠義候府,皇上,難道臣弟的鳳王妃就合該如此的……,」
接下來的話還未說完,衛瑜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當即變了幾變:「你的婚事朕沒少找你,可你始終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如今選好了,你卻,」
「不是愛理不理,是沒有反對的理由,酈鳶,臣弟很滿意,可是這個酈千雪,呵呵,臣弟並不覺得她有什麼過人之處,就這樣的貨色,臣弟沒有興趣,既然是皇上精心挑選的,不若收入後宮好了,臣弟的鳳王妃,也不用換來換去了,酈鳶挺好,不過是變了個身份罷了,也改變不了她魅國人的事實!」
衛瑜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一股陰鬱從眼底掠過:「真是難得,平日惜字如金的你,今日竟然也能為了一個人,說出這麼一翻大逆不道的話,嗯?」
衛玠往身後的椅子一靠,斜斜支了下頜,懶洋洋的道:「事關臣弟未來的鳳王妃,自然是馬虎不得的。」
衛瑜琛卻冷冷開口:「可惜,這道聖旨已經從魅國傳了過來,你,」
「既然能撕毀一道聖旨,還可以撕毀第二道,臣弟的婚事,既然關注了,自然要挑選最合適的,這第一道聖旨臣弟還留着,哪裏用得着再下一道?」
「這件事不是你能夠決定的!」
衛玠冷哼一聲,冰涼的聲線響起:「若是臣弟不願呢?」
「這是朕的命令,你娶也得娶,不娶還得娶!」
衛玠懶洋洋的抬眸,慵懶的聲線中除了冷意,還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懾力:「哦?既然這樣,那臣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希望,皇上到時候不要後悔哦!」
話落,朝身邊的人揮揮手:「臣弟累了,這就告退!」
青夜、青玄瞬間將轎椅抬起,抬着衛玠,慢悠悠的出了金鑾殿,留下一眾人站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雖說這鳳王與皇上叫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他們總覺得,自打從不夜城回來之後,他們的鳳王殿下,好似變得和平日裏不太一樣了。
這首先,就是話似乎比以前多了,其次,對待皇上的態度,從以前的愛答不理,變成了……叫板?
還有,鳳王殿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當所有人的心頭劃出這樣一個問好的時候,衛玠卻在出了金鑾殿,朝着暗中的人低聲吩咐了一句:「計劃開始執行。」
三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日子,當四國都沉浸在魅國與司幽國連續發出的兩道前後不同的聖旨時,誰也沒想到,待嫁中的倩怡郡主卻在某一天晚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失蹤了。
饒是皇室派出了上千人去追蹤,卻始終杳無音信。
忠義候夫人在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終於一病不起,纏綿病榻。
事情傳到司幽國朝堂,眾朝臣這才明白了,鳳王殿下幾天之前的那句『後悔』指的究竟是什麼。
衛瑜琛大發雷霆,命人去鳳王府傳旨,卻只接到衛玠的冷硬的一句話:「皇上最好別告訴我將來的鳳王妃是誰,一旦公諸於眾,等待她的,將會是和酈千雪一樣的下場!」
這也算是間接回答了衛瑜琛命人傳旨的目的,也表明了衛玠此次堅持己見的態度。
就在兩國皇帝因為衛玠的態度而大為光火,思想對策之際,誰也沒想到一路人馬卻光明正大的抬着足足一百六十台的嫁妝一路吹吹打打,好不威風的將聘禮送到了靈家莊的大門前。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知道,這送聘禮的不是別人,就是司幽國的戰王衛玠。
消息傳開,人們不由對鳳王此番不離不棄的態度感化了。
雖說酈鳶未婚之前就被皇家解除了婚約,即便算不得她自己的關係,卻也為她的人生抹上了一個無法洗去的污點。
皇室的朝令夕改也令圍觀的百姓們頗不以為然,再去看酈鳶跌宕起伏的人生,便開始同情起她來。
本以為這衛玠或許再也與酈鳶扯不上任何關係,誰也沒想到,他們的戰王殿下竟然反其道而行,不顧兩國皇帝定下的婚事,竟是將聘禮直接送到了靈家莊,這意味着什麼,傻子也明白了。
人們讚許衛玠說一不二的同時,不忘開始議論這兩國皇帝究竟意欲何為,為什麼放着現成的人不要,非要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折騰。
天下之大,聰明人何其之多?再加之酈鳶如今居高不下的人氣熱度,以及她的過往,皆被有心人大肆炫耀開來,消息傳開,各種分析接踵而至。
無論是司幽國的皇室還是魅國的皇室,都被這些傳言打擊的苦不堪言。
衛瑜琛和酈權的聲望也因此一降再降。
眾所周知,身為皇帝,最注重的就是民心,一旦失了民心,那就意味着這皇帝距離退台也不遠了。
雖說古代的皇位是繼承制,不是民主制,可民心所向之人,必回帶給當朝皇帝前所未有的打擊。
尤其在司幽國之內,當處處流傳着衛瑜琛專門打壓衛玠之際,衛瑜琛所面臨的壓力,那是何曾的巨大?
一旦他對衛玠做些什麼,天下之人就能延伸到更深層次上去,這對帝王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威脅。
眼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衛瑜琛不得不民心所向,發佈召令,鳳王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他再不干涉一分,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當這則消息傳遍天下時,靈家莊內,靈韻頗為感慨的看着靈鳶(從此再無酈鳶),嘖嘖聲不斷:「了不得啊了不得,這還沒進門呢,就對你這般的堅持,鳶兒啊,鳳王這做法,分明是為你將來的地位做鋪墊啊!」
靈鳶卻深不以為然的繼續自己手中的實驗,「可別說這樣的話,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難道你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無非是為了他自己罷了,你想啊,他娶誰都是娶,可哪一個不是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可若借着我這件事將事情鬧大,可不就告知天下衛瑜琛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這分明就是借力打力,跟我毛線關係?」
靈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嘖嘖,真是人不可貌相,這鳳王心海底針啊,能把你利用到這等地步,不但為自己還有你換來了民心,讓衛瑜琛與酈權聲望大跌,甚至還掌控了自己的婚事,真是,一舉數得的好法子啊!」
靈鳶撇撇嘴,「現在你知道這個人的手段了吧?就是可惜了酈千雪,也不知道被這魔頭怎麼了。」
「你還有心情擔心那踐人?我比較擔心的是你的未來,他這麼一鬧,你算是上了他鳳王府的船,再也下不來了吧?鳶兒啊,你不會真的要嫁他吧?」
靈鳶無所謂的聳聳肩:「嫁他也好,反正我將來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們有交易,我這個樣子,他也不可能對我動情,如此一來,反倒給了我足夠的自由,再加之咱們靈家莊這次得罪了魅國皇室,雖然爺爺他們一點也不擔心,但就怕酈家伺機報復,有了鳳王府這麼層關係,他們多少忌憚一點,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丫頭,靈家這邊,你真的不用操太多心。」
靈鳶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看向靈韻,「姐姐,我現在既然成了靈家的一份子,自然事事為靈家着想,麻煩是我帶來的,我自然也要負責到底的,你放心吧,這樣富有挑戰的人生,也不錯!」
「可是衛玠的身份,委實太過危險,你這還沒進門,就招惹出這麼多的亂子,那司幽國的皇帝恐怕早就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將來你的日子,恐怕比衛玠還要危險啊!」
衛瑜琛不敢動衛玠,卻不代表他不能動靈鳶啊!這死孩子,怎麼這麼倒霉,出了這個坑,還有另外一個坑等着她,她這一生,何止是跌宕起伏?簡直就是倒霉透了。
靈鳶抿了抿唇,「只怕就算沒有衛玠,我這一生就不平靜。」
關於她的身世,關於她身上的毒,還有她的玄冰空間,她的靈獸,這一切的一切,早已註定她的一生不會是庸庸碌碌,與其活的那麼被動,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置身於絕境之中。
她想要變得更強,這樣才能處於掌控的位置,不被人隨意的要挾。
尤其,如今的四方大陸,逐漸被武化,未來的競爭,只會更加的兇殘,提前進入狀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有了衛瑜琛的金口玉言,衛玠做事自然無須再有顧慮,婚期的確定他沒有找欽天監,也沒有找衛瑜琛,反而帶着一隊人馬,大大方方的朝靈山進擊,其目的再明顯不過。
衛瑜琛這幾個月被甩的巴掌,比他前半生的都要多,這氣急攻心,郁心難消的情況下,就是鐵打的身體,那也受不住,終於,已經四十有三的衛瑜琛,就這般被他的親弟弟,給氣吐了血。
尤其,當他漸漸發現,這個本就不好掌控的弟弟,現在幾乎已經脫離他之際,他才後知後覺的覺得,原來這些年來,他自以為了解的人,卻都只是冰山一角。
衛玠,呵呵,難怪他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危險,努力到至今,果真證明了自己的猜測,可笑他千防萬防,終還是輸得一塌糊塗。
當司幽國皇宮密佈陰霾之際,靈家莊卻洋溢在新姑爺登門的氛圍中。
不得不說,衛玠這次的做法,可謂給足了靈鳶面子,雖未見面,可靈老爺子與靈無涯,卻已對這個未來的二姑爺有了初步的認識。
而當衛玠帶着重禮以賠罪的姿態出現在靈家莊時,就連慕箐這位對未來女婿要求頗高的丈母娘,也給予了衛玠相當高的評價。
唯有靈鳶私下撇嘴,心機男啊心機男,再這樣下去,將來她若是受了委屈,還有人相信嗎?
原本依着靈家人的意思,是想要等及笄之後再辦婚禮,可是卻被衛玠以恐時間長橫生枝節為由,拒絕了。
甚至還提及如今正值風口浪尖,舉辦婚禮再合適不過,趁熱打鐵,才能保證彼此的利益。
無語的是,他這般一說,竟無人覺得突兀,事情就這樣被拍板定下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