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個夢境,我似乎對從前的事,又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我問她,沒了主意。
趙婉兒看着苦澀的笑,「瀟瀟,這是你的世界,應該由你做主的,我們也只是輔助你。」
我微微頷首,望着這座寂寞空城,有些茫然。
該往哪裏走,我似乎並不清楚。
而且我也沒有看見她說的另一番場景。
趙婉兒輕笑,「你不要被酆都城這三個字迷惑,其實這酆都城的城門外才是酆都城,這裏並不是。」
她指了指地面,對我說道。
我頷首,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我可以試一試。
閉上眼睛,用心去想從前的事情。
腦海一片空白,卻有一個身影,一個聲音不停的出現。
君耀!
他被那個紅姑帶走了,而我卻毫無辦法。
如今還在這裏迷茫,如果不快點找到他,他會很危險的!
旁邊的左萱忽然發出驚訝的聲音:「啊!」
我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果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的繁華熱鬧的京城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鱗次櫛比的房屋店鋪,熱鬧的人流,還有那鋪天滿地的花燈。
我不太懂為什麼會是這種場面,看向趙婉兒,她的眼眶居然濕潤了。
「這是我第一次被爹爹賣到京城時候的場景。」她沙啞的說道。
「啊,為什麼瀟瀟記憶會有你的場景呢?」左萱困惑,我也是一樣。
趙婉兒卻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記得這場景,不記得為什麼和瀟瀟有關。」
我挽起她們二人的手臂,淡淡道:「想那麼多幹什麼,咱們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她們二人有些驚訝的看着我,似乎對我突然開朗還沒緩過神來。
左萱與我最是心意相通,她笑道:「對,猜是沒用的,去看看!」
趙婉兒擦擦眼角,也點着頭,「對,去看看。」
既然趙婉兒對從前的事情還有印象,我們就讓她帶路。
她確實記得很清楚,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她和她爹。
雖然我們三人衣着怪異,可是這裏的人卻好像看不見我們一樣,所以我們可以很輕鬆的來到她和她爹面前。
這個時候的趙婉兒還是戚小小。
我打量着眼前穿着古代花襖的戚小小,五六歲的模樣,瘦瘦小小,面黃肌瘦。
她爹看起來非常的蒼老,從外表看似乎都快七十多歲了。
「婉兒,我問你他真的是你爹嗎?」我忍不住問道。
她茫然看向我,不太能理解我的意思。
左萱皺了皺眉,「老師不是說過古代的人不太會包養,吃喝也不是很好,所以身體年齡會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老。」
我搖搖頭,「萱萱,你認真看,他的這種蒼老就是和時間有關,與生活環境的關係不大,我很在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真的有生育能力嗎?」
左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她打量着戚小小的爹,難以解釋。
趙婉兒也皺着眉,在思考我的問題,她喃喃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從我出生我娘就沒有了,我爹也是孤身一人,家裏的親戚也不和我們走動,我也沒見過。」
人越聚越多,但是想要買戚小小的人卻很少。
畢竟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買回去也沒什麼用處,就算是想娶,也還要等好幾年。
就這樣,天越來越黑,人來人來,圍繞的人越來越少。
「他們快來了。」趙婉兒充滿無限激動。
我抬頭四顧,我知道她說的是誰。
很快,一輛馬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夫搬下墊腳石,一個華貴婦人從車裏走下,她來到戚小小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似乎對她不太滿意。
戚老爹看見來個有錢人,眼睛裏閃過一絲的貪婪,立刻主動攀談,「這位夫人,可是想買她?」
我想這位婦人就是君夫人了。
她眉宇清冷,倒是和君耀有幾分的相似。
君夫人沒說話,卻從後面一輛稍顯樸實的馬車裏下來一個人,那是一個穿着粗佈道袍的男人,他儀表堂堂,長相非凡,看樣子也就二十幾歲的模樣。
「這不是我們茅山派的祖師嗎!」左萱居然也碰到了熟人。
「你是怎麼認出來的?」我好奇。
「我家裏有祖師的畫像,腰間的玉佩我見過,我爺爺說過那是祖師傳下來的,這位祖師應該叫白淵。」左萱解釋道。
白淵?
難道他是白朗什麼人嗎?
白淵走到戚老爹面前,問道:「可否告知小女的生辰八字?」
戚老爹非常的熱情,他笑容滿面的點頭,隨即告訴白淵。
白淵掐指一算,然後對君夫人點點頭,「就是她。」
君夫人嚴肅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她淡淡的「嗯」了一聲。
旁邊的丫鬟立刻取出一隻錢袋交給了戚老爹。
戚老爹打開錢袋一看,頓時眼睛就冒光了。
滿滿一錢袋的金錠子,居然還有兩張一千兩的銀票。
君家果然出手大方。
戚老爹見錢眼開,連忙說感謝。
丫鬟問了戚小小的名字,然後寫在賣身契上,讓戚老爹簽字畫押。
戚老爹對女兒真是毫無感情,簽字畫押絲毫不帶猶豫的。
拿上錢,連女兒都不看一眼,轉身就走。
趙婉兒的眼眶猩紅,被戚老爹的無情再次刺傷。
丫鬟扶起了戚小小,讓她跟自己上車。
左萱和趙婉兒要跟着去君家,我卻攔住了她們,「君家隨時都能去,而且君夫人對小小很好,也不用擔心,咱們去跟戚老爹!」
因為我們被當成了透明人,跟蹤一個人根本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
戚老爹七拐八拐的走進了一個巷子,然後走進了一座宅院的後面。
「這裏是林府的後門。」趙婉兒有些沉重的說道。
「啊?」我驚詫,那不就是我從前的家嗎?
左萱比我還積極,她拉着我們就往裏走,說什麼也要看看我小時候的模樣。
戚老爹見到了林夫人,賊眉鼠眼的笑着:「夫人,你交給我的事情都辦妥了,人我已經給弄死了。」
弄死?
他明明是把戚小小給賣了,卻說是弄死了。
林夫人卻很不滿,「我只是說讓你把她送到很遠的地方,別讓老爺找到就行,誰讓你弄死了!」
戚老爹一怔,旋即解釋道:「夫人,死了就死了,不過是一個私生女。」
林夫人沒有說話,似乎也是默認了。
我們就站在門外「光明正大」的聽着,卻又一個穿着精緻的小姑娘也在偷聽。
我望着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這個小丫頭和我小時候太像了。
「小姐!」林夫人身邊的丫鬟發現了她,發出驚訝的聲音。
看來她就是我,林瀟瀟。
「瀟瀟?!」林夫人也是一驚,她不想讓女兒知道自己做過的事。
林瀟瀟走了進去,她才五六歲,神情嚴肅,像是一個小大人。
「你為什麼要殺人!」她一進去就質問戚老爹。
戚老爹有些難色的看着林夫人,林夫人擺擺手,讓他下去。
戚老爹轉身就走,林瀟瀟不滿的追上去,拳打腳踢的。
林夫人用力地拍着桌子,「瀟瀟,不得無禮!」
林瀟瀟一頓,戚老爹趁機溜走。
林夫人看着林瀟瀟,有些痛苦,「瀟瀟,你不會明白的。」
說着,林夫人居然哭了。
林瀟瀟這下子慌了,她跑到林夫人的身邊,用懷裏的花手絹給她擦着眼淚,「娘,你別哭了,瀟瀟知道錯了。」
「瀟瀟,我的好女兒!」林夫人抱着林瀟瀟嚎啕大哭,可是林瀟瀟懵懵懂懂的,似乎不太能理解娘親的崩潰。
左萱和趙婉兒也不太能理解。
都很困惑。
只有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一時之間很沉默。
「瀟瀟,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林夫人哭得無比傷心,「你爹在外面有個私生女,她娘死了,你爹想把她接回來,如果娘讓她進門,你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你爹心疼她就會對她百般的好,到時候什麼好的都是她的了,我的瀟瀟該怎麼辦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林夫人是真的不想讓女兒受委屈。
林夫人的話證明了我的想法,我看着趙婉兒,嘆道:「原來你才是林美美啊。」
趙婉兒愣了,她淚水一下子就崩潰了,嚶嚶啜泣。
原來她也是才知道。
如此狗血的劇情,還真是讓人想笑。
林瀟瀟離開林夫人的屋子回自己的房間,卻在半路被戚老爹給堵住了。
「你居然還在!」林瀟瀟瞪着戚老爹,把他看成了殺人犯。
戚老爹淡淡一笑,「那個小丫頭沒死,我那麼說是想讓你娘不要總是提心弔膽的,而且不會有人找到她的。」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林瀟瀟人小鬼大,倒是聰明。
「那畢竟是我的養女,也是有感情的,我可以告訴你,她叫戚小小,被我買進了君府,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戚老爹笑呵呵的問道。
林瀟瀟對他的話很懷疑,但是戚老爹也沒多解釋,轉身就走了。
我嘆,「林瀟瀟很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當你來找她,說不讓她和你搶君耀的時候,才會吐血吧,你娘和林夫人就是情敵,沒想到姐妹間也成了這樣。」
趙婉兒不說話,幽幽的看着我,「抱歉。」
我擺擺手,「都是上輩子的事,而且我知道君耀對我的感情,沒事了。」
——
左萱好奇小時候的君耀,嚷着要去君府。
她還真把這次當成了歷險記了。
我只能讓趙婉兒帶着我們去君家了,到了君家,我才明白什麼叫做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君府建造氣派,莊嚴肅穆,透着濃濃的底蘊。
等我們見到戚小小的時候,她早就換下了滿是補丁的小花襖,被兩個丫鬟打扮的非常可愛漂亮。
從她的眉宇間倒是看出了與林瀟瀟的幾分相似。
在她的旁邊還有兩個十來歲的少年,一個含笑如春風,一個冷酷如修羅,小小年紀老成的很。
我噗嗤一笑,君耀的老成和冷酷明顯是裝的。
而且他好好看,好精緻啊,真想用手捏捏他的臉。
不過左萱和趙婉兒都拉住我的手,不讓我去捏。
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心癢難耐。
戚小小站在兩兄弟面前很侷促,羞澀的不知道該怎麼擺放自己的兩隻手。
君逸倒是挺開心,多了一個玩伴,而且很主動的抓住她的手,帶她走向君耀,「哥哥你看,是妹妹。」
君耀冷冷的一哼,傲嬌的不理人。
這臭屁的個性,果然是君耀啊。
旁邊的長廊上多了一個人,茅山道士白淵。
白淵看着三人在一起,含笑的點點頭。
他給我一種很神秘,很邪惡的感覺。
白淵似乎是要走,我跟上他,左萱和趙婉兒也跟着。
「瀟瀟,你為什麼跟蹤他啊?」趙婉兒不解的問道,她盯着白淵,淡淡道:「我對他居然沒有任何的印象。」
「沒有印象不奇怪,如果一切都是他設計的,就都能說得通了。」我冷幽幽的說道。
「瀟瀟,你的意思是說白淵和這件事有關聯?」趙婉兒問道。
我頷首,「我並不確定,但是我的直覺從未沒出錯過,而且從你們的話分析來看,都出現了偏差,那麼這個偏差就是有人在暗中還做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趙婉兒和左萱都點頭,對我的判斷都非常肯定。
跟着白淵,我們離開君府,一路走着。
他果然進了一座更加富貴的府邸,匾額上寫着南王府。
南王三十多歲,樣貌算是俊朗,卻透着一絲邪氣。
「哈哈,白道長計劃進行的如何?」南王慵懶的斜倚在椅子上,笑得一臉的奸詐。
「一切都非常的順利,還是南王計劃周詳。」白淵嚴肅道。
「這不算什麼,能夠整垮君家就好,倒是白道長,居然敢犧牲心愛女人的女兒,真是讓人敬佩。」南王笑着說道。
「是她負我在先,甘心給別人做小,這份屈辱我自然要討回。」白淵充滿仇恨的說道。
呵,果然是他!
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讓林大人的私生女去君家為童養媳,讓君林兩家反目成仇,真是太陰險了。
從南王府里出來,趙婉兒很難過,並不像說話。
左萱義憤填膺,「這些人真是太壞了,知不知道他們這麼做影響了一千多年以後的事情,我們要不要想個辦法阻止這一切啊。」
「萱萱,你忘了這只是一個夢境,並不是真實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我淡淡的說道,只能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轉眼之間,場景再次轉變,似乎是過了很多年。
君耀要去參軍了。
君府外,君夫人依依不捨的惜別長子,君逸和戚小小都哭得很傷心。
少年模樣的君耀,還是一臉的嚴肅,英俊的五官更加的立體,臉龐的輪廓也清晰了。
當世美男子,他騎在戰馬上,威風凜凜,來看熱鬧的少女們的眼睛都變成了桃心在看着。
我卻想哭,再回來,這裏的一切都變了。
雖然塞外苦,他還不如不要回來,說不定能活久一些。
驀地,他的冰冷的視線與我相碰。
原本雋黑冷傲的眸子竟然多了一絲的溫存,他勾了勾唇角,一低頭的溫柔,剎那芳華。
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心底的疼不斷的擴大。
他走了,走的很瀟灑,帶着他英雄夢。
趙婉兒也哭得很傷心,和旁邊幼小的她,都哭成了淚人兒。
左萱也勉為其難的掉了兩滴淚水,她客觀很多,「唉,保家衛國,衝鋒陷陣,歷史上對這位少年將軍的評價真是籠統,而且少得可憐。」
倏然,我在人群中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朗!
成年的白朗,穿着現在的服飾,站在人群中,沖我們三人陰冷的笑着。
「白朗,你站住!」我大吼一聲,向他衝去。
完全忘記了身後的趙婉兒和左萱。
白朗撒腿就跑,我也不含糊,健步如飛的追上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就不見了,身後的也沒有什麼聲音,安靜的可怕。
我停下來,扭頭去看,左萱和趙婉兒都沒有追上來,看來我們又走散了。
但是我還在京城中,如果按原路返回應該不是問題。
「林瀟瀟,你膽子真的很大。」白朗的聲音從旁邊的巷子傳來,我轉身去看,他依着牆壁,雙手抱臂的看着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白淵是你什麼人?是父親還是哥哥?」
白朗笑呵呵的,「不,他是我兒子。」
「怎麼可能!」我驚詫。
「怎麼不可能,林瀟瀟,在這裏我害不了你,不如你跟我來。」白朗看着我,有些譏諷。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還有什麼可怕的,「走就走!」
他淡淡一笑,轉身往巷子裏走。
我跟了上去。
巷子是幽深寂寥的,白朗的聲音淡如雲煙,「本來這一切都和我無關的,但是白淵窺視天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就將我們兩人的身體互換了,這件事差不多是發生了一年後。」
「然後你就用他的身份繼續做他沒完成的事情?」我冷冷的問道。
「算是吧,也許是因為覺得上天不公,我兒子不該死的。」白朗嘆息着,「林瀟瀟你知道嗎,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你喜歡重新在年輕身體裏的感覺?」我問道。
他回頭驚訝的看着我,然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太聰明了,林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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