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巨壁上。
六道身影縱身翻越上來,站在寬闊的壁道上,魁梧壯漢和胖子將手裏托着的一個七八米長的橢圓狀金屬球輕輕放到地上,這金屬球體就像一個芒果,扁圓狀,表面有許多凝固的灰殼,在暴雨的洗滌中露出一塊一塊亮銀色金屬,在金屬表面有流線型金屬花紋,看上去十分簡樸。
「大哥,我們驗貨吧!」婀娜女子向佝僂老者說道。
佝僂老者看了一眼四周,道:「這裏雨太大,開棺的話,神屍容易被污染,先找個乾淨的地方。」
「那我們就去外壁區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他們一時估計不會追到這裏來,就算追來了也不怕,只要神屍在手,他們來一個殺一個!」
「行。」
幾人很快做出決定,搬運起神棺,順着壁道疾馳而過,片刻後,來到外壁區郊外的一座村莊中,潛入到一戶農場主的家中。
暴雨傾盆,雷霆閃過,將天地照得偶爾一亮。
在寬敞的大廳中,農場主和他的妻子倒在了地上,脖子九十度彎曲,頸脖斷裂而死,他們的兩個在臥室讀醫書的女兒,也倒在了書桌和地上,嘴角溢出鮮血,同樣是脖子斷裂,出自同一人之手。
整個屋子裏很快便只剩下佝僂老者等人。
他們將橢圓金屬球搬到農場主的牛棚中,這牛棚很大,能夠容下巨大的金屬球,裏面的牛全都被擊斃,堆積在牛棚的一角,六人圍繞在金屬球周圍,佝僂老者伸手撫去金屬球表面的泥土,將其擦淨,很快便在金屬球邊緣找到一個比頭髮絲還細小的縫隙。
此外,在這縫隙中間,有一個方塊的凸起金屬板。
佝僂老者皺起眉頭,這神棺的造型跟先前他們奪取的那個假貨完全不同,外觀完全不像一具棺材,表面也沒有那些刻着女戰神和魔物激戰的史詩畫面,太過普通低調。
「大哥,這東西怎麼開啊?」
「這裏是不是鎖?」
魁梧壯漢和胖子瞧着這東西的怪異造型,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佝僂老者思索片刻,試着將手掌貼到金屬板上進行挪動,但金屬板固定得很牢,就在他準備收手時,陡然,金屬球發出一陣顫動,嚇得幾人一跳,畢竟上次被假貨里釋放的毒氣傷到,吃過虧,留下了不少陰影。
佝僂老者剛縮回手掌,金屬板後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女聲,這女聲說的語言六人從未聽過。
當聽到這女聲出現時,六人嚇得連連後退,滿臉駭人。
佝僂老者同樣嚇得不輕,震驚地看着這金屬球,這聲音,難道說是裏面的女戰神發出的?
難道她沒死?
胖子和婀娜女子等人也是同樣想法,面面相覷下,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難以置信。
要知道,這女戰神距今可是有三百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活着?而且如果真的活着,怎麼可能任由他們殺入這座神壁?
這悅耳的女聲再次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古怪語言,然後嘀嘀兩聲,金屬板上亮起紅色光芒,緊接着聲音便沉了下去。
佝僂老者等了十來分鐘,直到這聲音再也沒有響起,才稍稍鬆了口氣,卻發現後背已經濕透,他轉頭望着婀娜女子,道:「裏面的是活物麼?」
婀娜女子微微搖頭,先前那女聲響起時,她就第一時間用能力感應了,「沒有生命反應。」
「大,大哥,壁主不是說,這希爾維亞女武神早就死了麼?」臉頰被毀的老六顫聲道。
佝僂老者盯着神棺,凝視片刻後,低聲道:「你們先後退一些。」
幾人聞言,立刻後退一段距離。
佝僂老者小心翼翼地上前抬手拍打在金屬球上,連拍數下,裏面都沒有反應。
他稍鬆了口氣,道:「看來,這應該是類似壁主大人那件留聲機的東西,將她先前的聲音留在了這裏,並非她本人在說話。」
其他人鬆了口氣,心想也是,如果這位女武神還活着的話,估計抬抬手指就能輕易將他們滅殺了,哪能容許他們如此胡鬧?
佝僂老者上前仔細打量,斟酌一番後,取出戰刀,順着金屬球邊緣的細小縫隙划去,在反覆失敗的幾次嘗試後,刀刃終於切入到縫隙中,他立刻用力向上撬。
咔!
金屬球體響起碎裂一般的聲音,微微向上鬆動了。
佝僂老者見有效果,調整了刀刃,在其他位置用同樣的方法撬開。
十來分鐘後,金屬球外的細小縫隙已經變得有半厘米寬,佝僂老者將戰刀融化,進入魔身狀態,讓其他人退後,然後用魔化的爪尖扣住邊緣,猛地向上掀起。
嘶地一聲,一陣白霜般的寒氣湧出。
這寒氣跟之前的假神棺如出一轍,佝僂老者瞳孔一縮,急忙後退。很快,這寒氣瀰漫開來,漸漸擴散,周圍的氣溫急劇下降,就連砸落在牛棚上的暴雨,也忽然間變得輕微了起來,因為白色寒氣吸附在了牛棚頂上,凝結成一片厚重寒晶,如果此刻六人站在牛棚外面看的話,就會注意到落在牛棚上的雨水,剛濺射開來,就凝凍成了冰。
整個牛棚內的氣溫迅速下降到零度以下。
寒氣蔓延的範圍越來越大,牛棚的邊沿位置流淌下的雨水變成了冰錐,整個牛棚很快被凍結成一間冰室,包括角落裏堆積的死牛,也全都身體僵硬,流出的血液凝化成冰。
片刻後,等寒氣散得差不多,退到牛棚外的佝僂老者試探性地伸手觸碰了一點點游離的寒氣,只覺指尖發涼,除此以外,卻並沒有其他不適。
他又反覆試了試,最終得出結論,這次的寒氣跟上次不同,並非劇毒,只是單純的寒氣罷了。
知道寒氣沒毒後,他立刻衝進了牛棚,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屏住了呼吸,來到打開的橢圓金屬球體前望去,只見裏面飄蕩着淡淡的白氣,朦朧中一具比例完美的雪白赤裸身軀躺在裏面,像是在沉睡一樣。
當看到這身軀的面容時,他眼中鬆了口氣,這模樣跟他領取的任務情報是一致的,這位就是希爾維亞女神不假!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軀上,在她身上一絲不掛,沒有任何遮擋物,包括下身的隱秘部位也一覽無餘,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分欲望,反而看得越來越驚悚。
這希爾維亞女神的身軀上,沒有半分生氣,是死人無疑!但是,她的屍體肌膚卻比活人的還有光澤,水嫩如凝脂,按理說三百多年了,就算不腐爛,也至少是乾屍,但是這希爾維亞的屍體卻像沉睡的活人,肌膚沒有半分褶皺!
這一點還能用寒氣冷凍的原因來解釋,但另外一點卻讓他感到不可思議,那就是這希爾維亞從腰部以下的下半身,並非人類的雙腿構造,而是一團令人嘔吐的猙獰肢體,怪異醜陋,跟她上半身完美無瑕的身軀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上身如神祗,下身卻像地獄中的惡鬼!
他怔怔地看着,因為看得入神,盯得較久,忽然間,他仿佛看見這神屍閉着的雙眼睜了開來,那是一雙極其深邃卻又璀璨無比的眼眸,像是包含無盡的星空,高高在上,充滿神聖,卻又毫無情感的目光,在俯視着她,跟她冷漠的目光相比,她的臉頰卻像是露出了微笑,嘴角微翹,僅是這一個細微的表情,就讓她瞬間變得耀眼無比,充滿難以抵擋的誘惑魅力,極具女人風情。
而在她身下的那群令人嘔吐的怪異醜陋肢體,似乎也在輕輕扭動,想要爬出金屬球體。
「不!!」佝僂老者猛地大吼一聲,退後幾步。
眼前所見的事物陡然間消失不見,像是幻想,一切又恢復到他先前所見的模樣,金屬球里的希爾維亞依然在安靜的躺着,雙眼閉着,像在沉睡,在她下半身的恐怖肢體也保持着先前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但先前那幻想般的一幕,卻在他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他臉色蒼白,大口喘息,有種想要馬上逃離此地的衝動。
「大哥!」
「怎麼了,大哥!」
胖子和婀娜女子等人聽到聲音,急忙沖了進來,當看到佝僂老者的模樣時,卻嚇得一跳,只見他像是經歷過一場激烈大戰一樣,在這冰冷至極的牛棚中,卻滿頭大汗,急促地喘息着。
「沒事。」佝僂老者喘了口氣,慢慢平復下劇烈跳動的心臟,心中仍感到心悸,不敢多看那神聖和邪惡集於一體的身軀,連待在這東西旁邊,他感覺都需要莫大的勇氣支撐。
不過,他由此可以確定,這具屍體不是偽造的,而是貨真價實的神屍!
「這就是戰神一族?」
「她的身體構造,怎麼會……」
婀娜女子等人也注意到金屬球中的希爾維亞,當看見她下半身的恐怖構造時,臉色頓時變了。
佝僂老者深吸了口氣,道:「不要盯着多看,這東西有點邪異,難怪死後也能鎮壓神壁。」
「啊!」一聲驚叫,魁梧壯漢後退幾步,兩腿微微顫抖,滿頭大汗,眼中充滿驚恐。
佝僂老者看見他這模樣,知道他多半也跟自己一樣,看見了恐怖的幻想,他上前將另外一半金屬球體推起,蓋在了上面,在球體掩蓋過希爾維亞的絕美芳容時,他似乎看見她的眼睛睜了開來,他心中一顫,不敢多想,迅速將金屬球扣緊,心中甚至有一些後悔為什麼要將這東西打開。
「現在神屍到手,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按照先前的計劃來。」佝僂老者咬牙道。
……
……
烏莉塔飛速攀爬到巨壁上,看着壁道上留下的泥水,知道先前那些入侵者來過這裏,她四處眺望,卻沒看見後續的腳印和痕跡,至於氣味,早已被暴雨沖得無影無蹤,而她對氣味追蹤並非擅長。
「已經逃出巨壁了麼……」她眺望着前方遼闊的壁外狩獵區,依稀能看見一些巨大的魔物身影在雨中爬行,她臉色難看,咬緊了牙。
過了片刻,幾道身影飛速掠來,卻是幾位將軍,都有拓荒者力量。
「殿下,找到他們了麼?」
烏莉塔微微搖頭,眼中的憤怒早已平靜下來,她沉默片刻,轉身道:「馬上召集人手,準備全面搜捕,務必要在他們進入深淵區域前將他們找到!」
幾位將軍面面相覷,立刻應諾。
……
……
「好大一場雨……」杜迪安站在窗邊,望着陰雲密佈的天空,偶爾能聽到幾聲雷霆,像是天神憤怒的咆哮,「這麼大的雨,應該能覆蓋到整個巨壁的範圍吧……」
「少爺。」諾伊斯來到神殿外面,叫了一聲。
杜迪安轉身望去,道:「進來。」
諾伊斯跨過門檻,快步走入到殿中,向杜迪安道:「內壁區的王城來信,召您和海利莎殿下過去。」
杜迪安微怔,眼中光芒一閃,道:「我知道了。」
諾伊斯猶豫一下,低聲道:「少爺,他們會不會準備對付您,故意召您過去?」
「不知道。」杜迪安微微搖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但願他們不會那麼愚蠢。」
換上割裂戰甲後,杜迪安隨身攜帶上一些戰鬥物品,便獨自離開了神殿,前往內壁區,如今的他,自問遇上內荒級高手,就算打不過,也能從其手底下逃回到外壁區,畢竟這路程並不遙遠,除非他們早早佈置下陷阱,但這樣一來,就算海利莎一同前去,也無濟於事。
片刻後,杜迪安抵達內壁區王城。
他沒有直接前往王宮,而是在外圍觀察了一會兒,只見裏面聚集着不少熱量強大的身影,其中有四位內荒級的熱量身影,而且這四位內荒級身影他全都認識,在帕格爾山脈的圍剿戰中便見過,是三大狩魔家族的人。
「看來是出事了。」他心中暗鬆了口氣,王城應該不會布下這麼大的局,就為了對付他,而且就算王城是以此為目的,他也有把握活下來,因為他掌握着王城絕不敢動他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