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沈流雲就明白白玉歌的意思了。
三人各向一邊躲避。
那血盆大口正是由圓滾滾身上湧出來的血色力場形成,兇猛地咬在他們原先的立足地,看來虛幻的影像,卻切切實實地將地面咬出了一個深坑,咀嚼兩下,伴有恐怖的吞咽聲,那麼大一塊地面就被吞得無影無蹤。
如果是人呢?
只要稍微想像一下那個場景,就讓人不寒而慄。
圓滾滾不再是圓滾滾。
他弓伏着身子,整個如同隨時準備出擊的獵豹,眼神里滿是猛獸飢餓到極點的猩紅的血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了一遍,最終定格在姬玄雲身上,怪叫着撲了過去。
申吞的撲擊,自然帶着那血盆大口,有着前一幕場景做鋪墊,這一撲擊當真讓旁觀者都頭皮發麻,何況當事者。
姬玄雲臉色發白,卻硬挺着沒有退卻,咬咬牙,「來吧怪物!」
雙拳猛然交擊,冰火雙色勁力,以交擊點為分界,猛地化為雙色熔爐沖天而起。
他略退兩步,雙拳連續打出,只見得一道道幾近於實質化的火拳和冰錐呼嘯而去,一股腦地砸在申吞身上。
「好疼啊!」
申吞躲避不及,被打的連連後退,身上炸出了一蓬蓬血花。
但詭異的是,那些在修行者而言,哪怕用上最好的傷藥,也要三天才能癒合的傷口,僅在一個眨眼間就完全痊癒。
嗷!
申吞被打的狂怒,血盆大口朝着姬玄雲發出一聲恐怖的咆哮。這一記咆哮,宛然山洪爆發,又像似遠古荒獸爆發出來的怒火,掀起滾滾的氣浪。
強烈的血腥味沖得姬玄雲噁心欲吐,他咬緊牙關,一方面要承受怪物威壓的恐懼,一方面在生理上也無法接受此等邪穢,簡直到了一個難以容忍的地步。
但若是在心裏上退卻,對他而言,就好像無法負擔魏王境之王的重任。
自打記事以來,無論何等境況下,他都不允許自己退縮。
退縮就等於懦弱,魏王境不需要一個懦弱的主人。
無限的勇氣在他小小的心靈之中醞釀,化為更加熾熱的火焰。
他的右拳已經完全燃燒起來,像一個小太陽,而且隨着真氣的注入,上升到了一個恐怖的溫度,周圍的空氣都被焚毀殆盡,形成一個白熾熾的空間。
隨着溫度的提高,這團火焰也在無限地膨脹之中。
他簡直已經成了太陽的中心,散發着萬丈光芒。
隨着拳頭擊出,這顆小太陽也跟着脫手而去,沿途過處,空氣被燒得「噼啪」作響,白熾熾的空間往前無限延伸,帶着要將此方世界完全塗抹的氣勢。
但是突然間完全暗沉。
仿佛世界瞬間從光明進入一種絕對的黑暗。
那更像是一種絕望。
因為小太陽突然被那血盆大口一口給吞沒,咀嚼兩下,發出恐怖的吞咽聲。
白熾熾的空間,也似乎在經過短暫的訝異之後,漸漸地脫出了統治,恢復常態。
如果不是血盆大口內中隱隱透出的火光,這一切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
這一拳打的姬玄雲無比的難受,就好像積聚了強大的信念的一擊,卻被敵人以一種凌駕於他的信念之上的不可思議的方法給抵消。
這麼樣的方式完全讓人無法接受。
他進而生出一種憤怒。
絕望中的憤怒。
「怪物!」他低吼一聲,猛地合身撲上去。
「世子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白玉歌雙足猛點地,以比姬玄雲更快的速度,迎向了申吞。
砰!
血盆大口撲下來,與他手中銀槍結結實實地發生碰撞,他整個人「咻」的往後倒飛回去,大驚之中連忙收了法域,在跟姬玄雲擦肩而過時,抓住了他的手向後一拉:
「世子,對這怪物咱們只能智取,我們是修行者,不是怪物!」
他用自己的方式,試圖去說服姬玄雲。
姬玄雲在狂躁之後驟然間冷靜下來,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小白,還好你提醒了我!」
白玉歌鬆了口氣,目光立時變得銳利,將姬玄雲往後帶一陣後,雙足一點,再一次撲了上去。
途中自然而然有透明色的法域湧出,與申吞身上那血色的力場進行激烈的對抗。
申吞手足並用,張開他的嘴巴,兇悍地咬過來。
「斷龍槍!」
白玉歌足尖一點一旋,其身形飛旋如陀螺,銀槍不知跟着轉動多少次,驟然以一種磅礴的威勢,砸在申吞的左肋下。
正常人受這一擊必死無疑,哪怕同為灌頂境,肋骨後脊樑都會斷成碎片。
「嗷!」
申吞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並嘔出一大口帶有內臟碎片的血來。
但是他的眼神愈來愈狂暴。血色的力場突然又分出一個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咬向白玉歌。
首先便是法域。
白玉歌的法域在血盆大口之下,毫無阻隔之力,瞬間就破碎湮滅。
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咬過來,似乎要將他從中撕裂。
「天擊!」
白玉歌面無表情,銀槍挑動,兩道幾乎凝實的槍影,一左一右閃爍,「砰砰」兩聲,將血盆大口撞開一瞬。
他的身形幾乎毫不猶豫地穿過縫隙,銀槍自下而上一挑,便將申吞肥胖的身軀挑飛到了半空。
「流星閃!」
白玉歌雙腳岔開,微微下蹲,右手挈槍,深吸了口氣,銀槍猛地刺出。
那一瞬間,銀槍不知刺出多少下。
只見得漫天的槍影,每道都仿佛流星一樣直衝天際。
申吞還處在半空的身子,瞬間就多出了難以計數的血窟窿,激射出來的鮮血,就仿佛綻開了的璀璨的煙火。
他的模樣看起來簡直慘極了。
非但心臟,就連腦袋都幾乎整個爛掉。
沒有人在受到他這樣的傷勢之後還能活着,如果他是人的話。
可惜他並不是。
在三人臉色變化之中,他的身體再一次緩緩地恢復。
這一次的恢復,更加的撼人心魄。
「不死之身!」
沒有人不會不承認,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死之身。
在恢復的過程中,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又恢復成更加混亂的狂暴。
如果說方才他還保留有一絲理智,謹記着抓住獵物交給伏矢的任務,那麼現在他就已經把所有一切拋在腦後,以一種更加狂暴的姿態展現在三人眼前。
其具體的變化,就是在他的肚子中間突然裂開了一個洞。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洞呢。
就好像一隻荒古凶獸住在他的肚子裏,然後稍微地張開一部分它那駭人的巨口,稍微地露出幾顆猙獰的牙,每顆都有手臂那麼大,向四面八方擴張開來,異常的尖銳可怕。
尤以那無比暗沉的黑洞,更教人心慌,因為誰也不知道,這黑洞裏頭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惟一可知的是,那裏絕不是桃花源或者溫床。
白玉歌的眉頭隱隱跳動。
「躲開!」就在這時,背後傳來沈流雲的叱喝。
白玉歌想也不想,猛地朝旁邊一撲,根本顧不上形象,撲在地上後,更以懶驢打滾的方式避向更遠的地方。
就在他撲倒的一瞬間,便自那黑洞中噴吐出一道水桶粗的黑紅色光波,帶着難以想像的腐臭和凝固了又發散的血腥味。
在與空氣的摩擦之中,生出了能量過於激烈時產生的電弧,於是整個看來就好像一道水桶粗的雷霆。
「魚龍變!」
沈流雲一聲叱喝,四方水域洶湧,大魚遨遊其間,在一聲聲吟嘯之中,帶着難以想像的震動空間的龐大力量,與那黑紅色光波撞在一處。
那水域並不是普通的水域,有着淨化一切污穢的效果。
所以大魚簡直就是污穢的克星。
但那黑紅的光波,卻不僅僅是污穢那麼簡單。
轟!
兩道不同性質的能量的碰撞,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後果。
要知道大魚已經是超越普通意義上的真名,更是凌駕於法域之上的一種形態。
首先就是碰撞的中心點,二者簡直就是水火不容的典型範例,如同對方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經碰面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兩個生死大敵一旦殺紅了眼,哪會顧及左右?
二者激烈交鋒產生的餘波,一層層地往外涌去,四面八方的亭台樓閣花圃藥園通通遭殃,在那毀滅性的餘波之下變成一座座廢墟。
誰也沒想到,這竟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
對方可是奉天教徒。
「看我的!」
姬玄雲看得熱血,雙拳一交擊,迸發出冰火雙色的神光,雙膝一曲,猛地向上一彈,自極高的高空處往下落來。
冰火兩色勁氣,如同兩道極光拖在他的拳頭後邊。
赫然正是他的最強絕技:冰火九重天。
當冰火兩色熔爐沖天而起時,申吞的身影便被完全吞沒。
申吞在慘叫聲中,身體幾乎在冰火雙極的拳勁下毀滅殆盡,摔飛到了一個廢墟之中,震起漫天的煙塵,然後再也沒了動靜。
「死了嗎?」姬玄雲勉力地爬起來。
沒有星源之力的加持,這一招幾乎耗去了他近半的真氣。
「不知道。」沈流雲從空中落下來。
白玉歌搖了搖頭,道:「奉天教徒沒那麼容易死,我們最好先離開這裏。」
「走。」沈流雲沒有反對。
可就在這時,一條海草似的繩子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將沈流雲結結實實地捆了個正着。
然後便見三個人從三個方向圍了過來,各自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流雲。
「你們想幹什麼?」姬玄雲挑眉。
三人面無表情,其中年長的青年冷冷道:「無關人等退避,否則死生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