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妖怪公寓 第17章Tournesol的五道盛宴上

    那一天早上，晴子就知道今天不是普通的一天。

    早上起來，她和晴明吃早餐的時候，晴明破天荒的沒有出任何問題考她，而且在送她出門的時候囑咐她早點回來。

    雖然晴明會跟她說路上小心，但是從來不會過問她放學後的行程，他們之間也沒有門限，畢竟她已經是成年人了，能夠支配自己的時間。

    當然，這也都是在事後她回想起來才記起的點滴。當時她只是覺得今天的晴明真溫柔，絲毫沒有察覺到晴明的異樣。

    在站台等地鐵的時候，她站在和往常一樣的八號車廂的位置等車，下意識的看了一下一旁被她擅自稱作白襯衣小姐的幽靈。

    白襯衣小姐從來都是站在五號車廂的地方，穿着單薄的衣服，在其他穿着冬服的人之間顯得格格不入，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晴子不知道她是在等永遠不會來的人還是在尋找着什麼，但晴子總覺得她的眼中並沒有悲傷，只有迷茫。

    而正如同往常，車準時的到達了站台。正當她排隊上車時，最後瞄了一眼白襯衫小姐，卻發現對方也看着她。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白襯衫小姐從未轉過頭，更不用提和她的目光對上。剎那間她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坐在溫暖的暖風車廂里，她卻覺得冷汗直流。

    接下來一整天，她都疑神疑鬼的，覺得自己被監視着，以至於上課的時候筆記抄錯了十幾處。到了下課時，她幾乎逃一樣的往家裏跑。

    渾渾濁濁到了家，她立刻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晴明。

    「只是目光對上了嗎？她沒有向你走過來？」

    「沒有，可是……」

    可是她還是害怕。雖然白襯衫小姐並沒有露出任何要加害她的表情，但她還是害怕。

    「帶好獅野給你的護身符，只要你覺得自身有危險，護身符就會發揮效果的。」

    雖然晴明本身也只是靈體，沒辦法幫她什麼，但是至少他能夠給晴子建議。

    而他忽略沒有提起的是，獅野給她的護身符有兩件，一個是髮飾，另一個是鑰匙上的鑰匙鏈。這兩個護身符都是用獅野的血為媒介做成的，雖然年輕，但獅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妖怪。他的血液鑄成的護身符一旦發動會讓靠過來的一般靈體和小妖怪會灰飛煙滅，即使那靈體本身是無害的。晴明不希望她有任何心理負擔，萬一真的遇到危險的時候，希望她能夠直接發動護身符，以免她受到傷害。

    晴子摸了摸頭髮上的太陽髮飾，雖然今天陽光並不大，但是髮飾卻是溫暖的。她想起獅野先生說他是屬火的妖怪。

    「晴子，你的靈力在增長。」

    因為不能說出自己施下封印靈力的咒術被解開，晴明換了一種說法。當然，這件事情他並不準備瞞晴子一輩子，更不用說晴子也慢慢的察覺到了很多事情。「因此靈體才會注意到你，這是很正常的，就像你變的看得見他們一樣，他們也會看得出你和別人不同。」

    她就知道獅野先生給她護身符是有特殊意義的。

    她也並不傻，若是想要找個有靈力的人擔任管理員，那麼要麼解僱她重新找，要麼培養她的靈力，畢竟她知道自己不是因為廚藝而被聘用的。

    「晴明……靈體會危害我嗎？」

    「你今天見到的不會。」

    晴子點了點頭，表面上接受了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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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實際上，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現在讓她失去所有靈力，回到「什麼都看不見」的狀態反而更恐怖，她會整天疑神疑鬼，懷疑所有人的真面目，到最後她肯定會發瘋的。

    「哎喲！」她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切到手了，還好只是見了一點血，沒有把手指切斷之類的。

    「讓我看看！」

    聽到這不容拒絕的口氣，她一瞬間以為是獅野先生，轉過頭來才發現是修。晴子第一次見到修露出任何激烈的表情。修眉頭緊鎖，把她流血的手指含在嘴裏，透過夕陽可以看到修的眼中的緋紅，一瞬間讓她看呆了。

    見她在發呆，修繼續含着她的手指，然後還刻意的舔了一下她的傷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看到她的反映，他滿意的放開晴子的手。晴子的傷口雖然不刺痛了，但是臉卻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那麼不小心，是有心事嗎？」

    「算是吧……今天看到了靈體，靈體好像也看到了我，所以有點……」

    她並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並不是完全的恐怖，其中帶着一點好奇，帶着一點不知所措。

    「對方估計也是這麼想的呢。」修眼中的紅色未退，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自然的幫她清洗弄髒了的案板和青蔥。「無論是死人的靈體也好，還是小妖怪也罷，過了那麼久與人類沒有接觸的生活，突然被能被一個人類看見，想必對方也很驚訝。」

    「修你也是這樣的嗎？」

    「我？」他輕笑着搖頭。「我在人間活的時間可久了。」

    她注意到了，修說的是「活的時間」而不是「生活的時間」，這句話讓她有了另一個疑問。

    「這麼說，妖怪們有妖怪們的世界？」

    「而且比人類世界還要大，不然的話，人間早就被妖怪們侵佔了。」

    「那麼妖怪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有什麼好吃的食物？」她頓時把害怕的心情拋到了一邊，想知道更多關於妖怪世界的事情。

    「日本的妖界的話，酒和料理都和人界差不多，但是相對的野味更多。」

    「這麼說還有別的國家的妖界嗎？！」

    「不然那條魚是哪裏來的？」

    晴子想了一下才知道修指的是賽蓮。

    說真的，雖然考慮過可能有妖怪的世界，但是她真的沒考慮過不同的國家的妖怪有不同的世界這個可能性。

    「修！再多跟我講講吧！今晚我做你喜歡吃的肉末拌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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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的是在那之後，修就吊着她的胃口，不肯再向她透露關於妖怪世界的事情了。不過因為和修聊天，她內心的不安也被緩和了。

    第二天站在站台上，她像是吃了定心丸，埋頭看着筆記，但是從眼角卻能看見白襯衫小姐雖然在打量着她，但直到她上了電車，電車開走了白襯衫小姐也沒有走過來。

    果然像晴明說的一樣，白襯衫小姐並不會害她。

    確定了這一點之後，她為了彌補昨天沒有仔細聽課，一整天專心記筆記，並且向同學借了昨天的內容來複查。

    回家的時候，她也準備如法炮製，但卻根本沒有遇到白襯衫小姐。仔細想想白襯衫小姐從來都是在早上出現，黃昏時刻根本見不到她。

    「小晴子？怎麼了？發生了什麼開心事嗎？」

    在公寓門口，晴子遇到了霜小姐和露小姐。兩個人畫着得體的妝容，看來是從模特回來的樣子。

    「就是前幾天我說的站台的女性幽靈，我假裝看不見她，最後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霜沒說話，其實正因為是幽靈，能夠對話的人不多，因此被能夠看見自己的人無視，反而會更寂寞吧。而露卻覺得晴子做的對，幽靈的事情本來就不是別人該插手的，又不是靈媒師，貿然插手反而可能會惹禍上身。

    「不過你沒事就好，快到五月了，濕氣一重人身上帶的陰氣也重了，你要小心。」霜小姐提醒她。

    「嗯，五月的時候我會更小心的。」晴子一邊感謝霜小姐的提醒，一邊檢查自己的郵箱，雖然家裏人都是寫短訊給她，但是偶爾有超市大減價的海報會送到她的郵箱裏，她每天都會檢查。

    今天除了兩三個垃圾郵件，卻還有個沒有貼郵票的信封，上面寫着晴子收。

    「哇！是情書嗎？！」露小姐看到後立刻發表自己的評論。「這麼高級的信封！字跡也漂亮！肯定不是獅野寫的！不過沒準是古今！」

    「露，這樣看別人的信件很失禮……」

    霜小姐把露小姐拉到一邊，對晴子點頭準備回房間，晴子剛要揮手，卻發現信封背面寫着幾個英文的小字。

    「b.westus？b.維斯塔斯？」她慢慢的把字母拼了出來，然後連起來讀了一遍。

    「維斯塔斯？！那不是巴雷特嗎？！」露小姐聽到她拼出來之後，都走到樓梯上了，卻跑了回來，連霜小姐也跟了過來。

    「巴雷特男爵寫給晴子的信……」霜小姐看了看手感光滑的高級信封，表情略微沉重。

    「哇——這真是……晴子，你自求多福吧。」

    經她們兩個這麼一說，她慌忙拆開信封，然後把裏面的信展開：

    山下晴子小姐親啟：

    作為公寓的擁有者，很抱歉疏忽問候了，我是巴雷特·維斯塔斯。原本該在你加入我們的時候就發出這個邀請函，但因為種種原因而推遲至今，望見諒。

    如山下小姐方便，望能與你在本周六晚中央區域sol餐廳小聚。

    期待你的光臨，

    b.維斯塔斯

    好花的簽名，這是晴子的第一個反映，而第二個反應是無法掩飾的欣喜若狂。

    說起中央區域的sol（太陽花），那是五星級的法國餐廳，是會員制的，非會員根本進不去，而即使是會員傳聞也要預約半年以上才能訂到位置。畢竟是法國料理的頂峰，所以在學校也有傳聞，如果要是男性在那裏向女性求婚的話，兩個人肯定會有最幸福的婚姻。

    不過這些都扯遠了，目標為職業料理人的她，當然想要親眼去看看餐廳里的餐點是什麼樣的。

    「我想去！！好想去！！我想去吃那家法國料理！！」

    霜小姐和露小姐見晴子這麼興奮，只能苦笑。

    「小晴子你真的要去嗎？」露小姐再次向她確認一下。

    「我想去！！」

    霜小姐和露小姐互相對了一個眼神，然後點了點頭。

    「好！那就交給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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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件事情原本她是準備瞞着其他人的，但是畢竟晴明和她共用同一間房間，最後還是沒瞞得住，因此她對晴明和古今先生坦白了。

    霜小姐和露小姐，晴明，古今先生和她坐在她房間裏，讓原本就不大的房間顯得更小。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古今先生嘆道，一想起巴雷特他就覺得頭疼，他真是不擅長對應歐洲來的客人們。

    「古今，你會幫她的吧？」晴明皺眉，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威脅。

    「……晴子小姐，周六的時候我會駕車載你過去的。」古今先生很快就收起煩惱的表情，開始計算着剩餘有多少時間能讓他準備。

    「可以嗎？謝謝古今先生。」

    說實在的，她覺得這兩個人的緊張程度有點誇張，讓她不由得好奇這個巴雷特男爵到底是多麼不好相處的男人。

    「當天晴子的禮服和化妝就交給我們吧！」露小姐充滿了鬥志。

    而一旁的霜小姐卻剛好相反：「我要杏仁口味的意大利雪糕……」

    「可是我根本沒有禮服啊！」當然晴子也從來都沒穿過。

    「包在我們身上，不過我要芒果口味的意大利雪糕……」在對話中，不知不覺霜小姐又換了一個口味。

    「那麼就拜託兩位了。」古今說完，叮囑晴子道：「晴子小姐，這件事情請你一定要和獅野保密，他和巴雷特男爵非常不合。」

    而且獅野非常的保護晴子小姐，要讓他知道這件事，那麼即使拼死他也會跟去的。

    「好的，我不會跟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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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天，晴子都因為將要去吃法國大餐而興奮着，獅野先生還問起是不是有什麼開心事，不過都被她應付了過去。

    而知道這件事的其他人卻忙的到處都不見蹤影，直到星期六午後，露小姐和霜小姐帶着兩個行李箱的衣服敲開了她的門。

    「安倍叔！迴避！」露小姐脫掉哥特風格的厚根長靴顯得更矮了，但是卻氣勢十足的用拇指指了指門，叫晴明迴避一下。

    「……別叫我安倍叔。」晴明說着拍了拍晴子的頭，然後直接穿過牆壁到隔壁的古今房間裏避難去。

    「這些都是符合晴子身高的禮服，具體合不合身還得一件件試。」霜小姐抓起其中一件，另一隻手往晴子身上一揮，晴子頓時覺得身上有點發涼，低頭一看，禮服已經穿在自己身上了，而原本的衣服被疊好放在床上。

    「不行……胸部含量不夠……」

    「嗚……」雖然她也知道，但是被人這麼說出來，尤其還是身材姣好的霜小姐這麼說，實在讓她受打擊。

    「別皺眉！我要給你化妝的！」比起給晴子精神打擊的霜小姐，一旁拿着職業化妝道具的露小姐更是兇狠。

    晴子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活到晚上。

    最後基本上古今先生已經在樓下車裏等待了，霜小姐和露小姐才依依不捨的放她離開。

    「要記住，喝酒的時候小心點，口紅一旦暈了就去衛生間補妝哦！」

    露小姐的叮囑她麻木的點了點頭，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她根本穿不慣的細跟高跟鞋上。

    「……晴子？」

    她聞聲轉身，獅野先生剛從自己房間裏出來，看着他的表情轉變成驚訝，然後小麥色的膚色上明顯的露出了紅暈，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你……打扮的真漂亮……要出門嗎？」

    「對啊對啊！晴子要和古今去約會！他們要去高級餐廳吃飯呢！」露小姐唯恐天下不亂，不過還好沒有說出是去見巴雷特男爵。

    「約會？！」獅野瞪大了眼睛，盯着古今先生房間的門。若是他眼睛能發射出激光，恐怕古今先生的房間早已燒成灰燼。「你和古今在交往嗎？！」

    「沒有沒有！！你誤會了！！」雖然晴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誤會，但還是連忙擺手。

    「誤會？」獅野想了想，然後仿佛頓悟一樣，表情從疑惑變成盛怒，火紅的圖騰爬上他的臉頰，右手燃起鮮紅的火焰。「古今玩弄你嗎？！我去燒了他！！」

    「不是不是！你誤會了！古今先生沒有玩弄我啊！」晴子顧不得自己穿着高跟鞋，抱住獅野的腰，卻因為他的力氣太大，差點被他拖着往前走。

    「哦……」聽到她的解釋，獅野鬆了口氣，接下來說出的話幾乎讓晴子氣結「那就是你玩弄古今了？……那就好。」

    「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