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昨晚很早就睡下了,又或者因為今天就是開學儀式,晴子早上六點就醒來了。
原以為大部分人都沒有醒來,把床鋪疊起來後,她披了件外衣就下樓去做早餐了。沒想到剛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少年模樣的孩子從樓梯口走來,看樣子像是剛剛徹夜歸來一樣。
「噢!你就是晴子對吧?!我是阿智,住207,我聽霜小姐和大姐頭聽說過你!」和依舊有點睡眼惺忪的晴子不同,自稱是阿智的少年非常的有精神,跑到她門前,然後說滔滔不絕的說着:「哎呀昨晚有事,沒能吃到你的料理真是可惜,而且沒想到霜小姐也在,啊啊!早知道即使翹掉工作也該回家的!」
他的聲音有點大,讓晴子有點擔心其他的住戶會不會被打擾。於是她連忙小聲說:「那個,阿智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正準備要做早餐……」
「叫我阿智就好啦!!你要幫我做一份嗎?」他特別驚訝,然後連忙說:「啊,不,這樣不好。我也是心有所屬的,不能接受別的女孩子充滿心意的料理!抱歉啦!不過晚餐我還是偶爾會去吃的!就這樣!掰啦!晴子!」
說着,在晴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阿智已經一溜煙走到了207室,開了門後對她揮揮手。
晴子茫然的回應後,腦袋終於反應過來。
不對吧?!為什麼簡直像是她告白被拒絕一樣?!她只是順便多做一份早餐而已,哪裏來的充滿心意??
山下晴子喜歡的可是猛男和成熟的帥哥!一臉未成年樣子的男孩子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她一邊憤憤的想,拿案板上的白蘿蔔出氣。煮好白飯和味增湯,配菜有醃薑片和蘿蔔,可以算是最基本的日式早餐。她怕自己這一身睡衣被別人看到,於是就把配菜與米飯和餐具先拿到樓上,放到書桌上的祖先牌位前。
因為最近都沒怎麼供奉祖先,所以她把米飯和配菜擺好,然後雙手合十,祭拜了一下不知名的祖先後,合掌三次。
「嗯,還是添購個托盤吧,不然以後想在房間吃飯都要來回拿好幾趟。」等晴子從一樓廚房把味增湯端回房間時想着。雖然廚具是不用她自己買了,不過她還想添購一些東西。
一隻手端着味增湯,另一隻手打開了房間的門之後,她卻發現不到五分鐘之前放在祖先牌位前的米飯和醃菜竟然消失不見了。
「咦?」
她四處尋找,剛剛明明就是放在牌位前面,現在不但食物不見了,連碗都不見了。到處翻找了半天,甚至連櫥櫃她都找過了,可是就是沒有看到碗。
不會吧?剛剛明明她出去的時候門是自動鎖了的啊?她回來的時候還是用鑰匙開了門鎖才進來的。
而且她的筆記本電腦就在書桌上,手機也在那裏。即是說剛巧進了小偷,並且剛巧在她去拿味增湯的這五分鐘之內開鎖進了她的房間,要偷的也不該是食物啊?
難道是碗?她想起了自己裝米飯和醃菜的是深田夫婦送給她的。可是那也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啊?
「……算了算了,也許我剛剛夢遊自己吃掉了呢?」
想了半天她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乾脆放棄思考,把味增湯也放到祖先牌位前面。
雖然嘴上這麼說,她還是餓啊,原本以為能吃到熱騰騰的早餐,可是現在一看只好去便利店買點麵包當早餐了。
她拿起乾淨的換洗衣服,準備洗個澡,至少打扮的乾淨整潔然後直接去參加開學典禮。而等她回來之後,連裝着味增湯的碗也不見了。
「…………也許今天我的食物運不好……嗯,一定是這樣。」為了不遲到,她給自己心裏催眠,然後再次拜了一下祖先才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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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買了個三明治果腹,早餐消失事件她準備晚上和獅野先生說一聲,因為太拼命的回想,以至於她自己都不記得有沒有做早餐了,是不是一切都只是她在做白日夢?
而且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開始作為學廚在正式的料理學校學習了。走出學校那站的站台時,手機震動了差不多一分鐘才停下來,除了全家人以外,還收到了老闆和一起打工的姐妹們的短訊,都是慶祝她入學的。
她一一回復之後,總覺得原本還比較平靜的心情又激動了起來,從車站走向學校時還偷偷的哼了幾首歌。
她提前十五分鐘到了學校,在禮堂外排隊的新生們大部分都是男生,再一次讓她見識到了廚師這份工作在體力上的需求
過了幾分鐘後,深田老師也來了,可是因為他身後跟着另外兩個老師,因此她沒能和深田老師正面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周防拓馬,是負責調理衛生學和餐桌禮儀的老師。」帥氣又年輕周防老師露出和善的微笑,為數不多的女生們發出了不知該成為是尖叫還是讚嘆的聲音,晴子感覺男生們都露出驚恐的眼神。「在我旁邊的是誰負責營養學的深田老師還有負責調理課程的後藤老師。」
深田老師對大家點了點頭,而唯一一位女性教師,後藤老師看起來比深田老師還要嚴厲,盤起來的頭髮一絲都沒有散下來,被介紹到的時候只是推了推眼鏡。
周防老師介紹完教員後,就讓大家按照學號進入了禮堂。而晴子一進去,簡直瞪大了眼睛。
原本在外面看來像是個籃球場的禮堂,擺滿了鋪着白布的圓桌,每個桌子有3個座位,而桌子中間有個三層的架子,每一層一個盤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輕食。座位上都有一個名牌,一個小的白陶瓷盤,小叉子和小勺子,盤子上面還有摺疊好的方巾。
她慌忙尋找自己的座位,然後坐下。說真的,她雖然吃西餐,但是最多也只是漢堡牛排和薯條之類的,而且很少去過正式的西餐酒店,因此生怕自己做出什麼蠢事讓別人恥笑。
當所有學生都入場坐好之後,從禮堂的另一個門打開了,從裏面挨個走出了十三四個服務生樣子的人。無論男女,大家都是同個打扮,白色長袖襯衫,袖子半挽,黑色絲綢領帶和褲子,腰間的黑色圍裙的口袋上掛着一條白色的毛巾和一隻筆,頗有五星級酒店侍者的感覺。服務生們每個人手上都捧着茶壺,分別走向不同的桌子,然後在桌子旁邊站好。
「今天的歡迎儀式,全部都是由上一屆的學生們組織安排的,從料理的設計和製作到場地的佈置,希望大家能帶着愉快的心情開始學業,並且始終記住,食物是讓人開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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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不是重點啊!吃了什麼啊?有什麼好吃的?」
正當她在回想開學儀式的時候,卻被前來吃晚飯的阿智打斷了。天生自來熟的阿智一邊狼吞虎咽的吸溜着意大利麵,一邊追問晴子今天吃了什麼好料。
「有好多好吃的!!草莓慕斯!塗滿藍莓果醬的斯康餅,奶油小黃瓜和吞拿魚的三明治!還有……」
「哇!聽起來都好吃!雖然我一個都沒吃過!」阿智發表了他可有可無的意見。
「都像是女孩子愛吃的啊?」其實獅野其中也只聽懂了三明治,但是光聽那麼多水果就感覺好甜。他還是喜歡吃肉,就像今晚的番茄肉丸意大利麵。
「我想吃草莓慕斯……」一旁的霜小姐的意大利麵碰都沒碰,但是田園沙拉卻吃了大半。
「霜小姐不喜歡吃意大利麵嗎?」
「我等涼了再吃。」
「霜小姐,不然我幫你吹涼吧!」一旁的阿智毫不掩飾的殷情,讓獅野和晴子差點笑出聲來。
而霜小姐則是用冰冷的眼光看了他,把意大利麵移到了阿智伸手夠不到的位置。這讓晴子和獅野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歸笑,晴子還是提議道:「不然我拿來小碗給你分開盛一點,這樣涼的快。」
霜小姐乖乖點頭,直接把盤子遞給晴子,完全忽視一旁阿智的欲言又止,晴子心中還是有點可憐阿智的。
而她正在櫥櫃中找出個合適的碗的時候,卻發現今早她用來裝早餐的碗和碟子竟然被洗得乾乾淨淨,放在她平時放的地方。
因為晚餐時候擺餐具都是獅野先生做的,她不知道這餐具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放到這裏來的。她拿出碗,把霜小姐的意大利麵分了一半到碗裏,死死的盯着看碗會不會又消失。
而碗就在那裏一動不動,裏面的意大利麵也冒着熱氣。
「真是怪了……」她把分裝好的意大利麵遞迴給霜小姐,但是眼睛卻死死的盯着今早消失不見的碗。
「晴子,啊~」霜小姐見她一直看着意大利麵,以為她還沒吃飽,於是卷了一叉子意大利麵遞到晴子面前。
「我搶!!嗚哇!」
站起來想要中途攔截的阿智被晴子一隻手壓住額頭,最後意大利麵還是進入了晴子的嘴裏。
「唔~好吃!霜小姐餵給我吃真是更好吃了!」
看着阿智挫敗的樣子,她簡直要笑出聲:哈哈哈哈,小樣,想跟我搶食物。我可是在三個弟妹中長大的搶食高手!
「……什麼怪了?」吃完了意大利麵,才開始慢慢消化沙拉的獅野先生拍了拍阿智的肩,然後問晴子。
「今天早上我昨晚早餐,把米飯和配菜拿上樓,回去拿味增湯的功夫,米飯和配菜消失了。」
「會不會是你自己吃了然後忘了?」
晴子聽到翻了個白眼,無視阿智,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把味增湯放到桌上,等我去洗個澡的功夫,味增湯也不見了,連飯菜帶餐具都不見了,但剛剛一看,餐具又回來了。」晴子指了指裝着霜小姐意大利麵的碗。
獅野先生嚼着沙拉,仿佛如同嚼蠟,咽下嘴裏的內容後一口斷定:「嗯,我知道了。犯人就是阿智。」
「等等等等!!焰哥你當着霜小姐的面說什麼吶?!我才不會偷吃別人的食物呢!」
阿智連忙解釋,而霜小姐趕緊把意大利麵護到懷裏。
「玩笑歸玩笑,之後我去你房間看看有沒有窗戶和門被撬開的痕跡。」
「霜小姐!你看焰哥都說是玩笑了!我不會搶你的食物的!真的!」
「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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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後,在阿智的強烈要求下,收拾的任務就交給了他和霜小姐。當然,晴子和獅野沒有浪費可以調侃他的機會。
說起來,這還是晴子第一次領着男人進入自己的房間。在老家的時候是和父母住的,再加上和前男友交往並不深,因此也沒有把對方帶到家裏來過。
還好她現在東西不多,應該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物品。
而剛一打開門,她就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重要的錯誤。
「這是……靈位?」
因為房間空曠,沒有什麼生活感,因此獅野先生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放在書桌上的祖先牌位。
糟了,這的確不是該出現在年輕女性房間裏的東西。
「呃,這個是我媽在我來東京的時候強迫我帶來的,聽說是我祖先的牌位,所以我也就只好帶着,沒地方擺也不能丟掉……」晴子慌忙解釋,但獅野卻好像根本沒聽見,只是用帶有敵意的視線看着那靈牌。
「可以仔細看一下嗎?」
「呃,請便?」
得到了晴子的同意後,獅野想要把靈牌拿起來端詳個究竟。可還沒碰到靈牌,就被彈開,力量大到讓他撞到了身後的牆壁上。
「獅野先生!!」晴子驚叫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獅野先生突然就被甩開,撞到了牆上。
「……唔,我沒事。」獅野握住晴子伸出來的手站了起來,卻對上了晴子驚慌的眼神。
「獅野先生……你的臉……」
糟糕。
他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可是正因為這一點,反而更讓晴子起疑。
獅野先生的臉上顯現出火紅的圖騰,和曾經看到他的手臂上的紋身是一樣的,從圖騰上發出異樣的光芒,給晴子一種既溫暖又危險的感覺。而看到獅野先生的這個表現,她立刻知道獅野先生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臉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這可真是令人傷心啊,晴子。」
一個悠閒地聲音從晴子背後響起,她轉過頭,原本只有她和獅野先生存在的房間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頭帶烏帽子,從身着打扮和說話方式都像是從平安時代劇里出來的人。仔細一看,男人的身體不知為何竟然是半透明的。
「沒想到你會就這樣讓別的男人碰自己祖先的靈位,難道你不知道其中代表的意義嗎?」
晴子驚訝的組不出句子,握着獅野先生的手也攥得更緊了。
見她這麼驚訝,男子反而開心的笑了,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摺扇輕輕放到嘴邊。
「更何況還是像他一樣的妖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