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寵記 第0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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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了片刻,裴羽為自己開脫:「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蕭錯溫聲道:「不是沒怪你麼?」

    此刻,裴羽深刻地領略到一個道理:寡言少語的人,不代表不善言辭,讓人無話可說是常事。

    蕭錯斂目看着身形僵硬地蜷縮在自己懷裏的人,又一次唇角上揚,「遠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到底要怎樣待你?」語畢,輕拍一下她的背,

    裴羽身形一顫。他的任何舉動,在這時候都讓她震動,由心而外。

    她的反應委實有趣,蕭錯笑着將手轉到她腰際,觸感出乎意料的纖細柔軟,引得他微微揚眉。

    裴羽到了此刻,已將至忍無可忍的地步,捉住他的手。隨後,側了側臉,與他拉開一點兒距離。一直把臉埋在他胸膛,得透口氣。

    蕭錯適可而止,沒掙脫她的手,「怎麼不說話?」

    「哦,我想想。」裴羽這才思忖他之前的話,把感受如實道來,「遠的時候太遠了,你都懶得看我。近的時候,就像這會兒,也太近了……就算我冒犯了你,但那不是睡着的時候麼?」

    「何時懶得看你了?」蕭錯不能認同這一點

    。

    裴羽堅持:「本來就是。」隨後指責,「你又避重就輕。」

    「又」避重就輕,看起來,她的抱怨可不少。蕭錯失笑,「你給我指條路。」

    「嗯……」裴羽梳理着希望他可以做到的事情,「在外無事的話,你就帶着如意回房來。就算你跟我無話可說,也容着我跟你絮叨幾句。不然,我總擔心你無心跟我過下去,整日裏胡思亂想,哪裏有心思打理家事。」

    「好,答應你。」蕭錯允諾之後,務實地問道,「這兩日可曾遇到棘手的事情?」之前他只管發話,命管家與幾名管事儘快幫她當家立威,有不知好歹的只管從重打發掉,別的並沒詢問過。

    他的承諾讓裴羽滿心愉悅,語氣變得輕快,「沒有,跟娘親學過這些,可以應付。」

    「那就好。」蕭錯又問,「平日悶不悶?都是怎樣過的?」

    「不悶。」隨着交談,裴羽不自覺地放鬆下來,身形動了動,調整到舒服的姿勢,「大多是上午習字、理事,下午做針線或是看書。有客的時候例外。」

    所謂有客,指的是裴夫人或二夫人過來找她說說話。每日不過幾件聽來都覺枯燥無趣的事,不悶只是源於甘之如飴。思及此,蕭錯有點兒不落忍,反手將她的手納入掌中,卻是不知該說什麼。

    他掌心灼熱,力道輕柔,裴羽只是本能地掙扎了一下,念及二夫人,不由好奇地問他:「我一直不明白,你怎麼會讓二叔先於你成親呢?」

    蕭銳小他兩歲,十八歲與二夫人拜堂成親。而那時的蕭錯已是聲名遠揚的悍將,加之俊美無儔,想嫁他的女子、想與他結親的門第比比皆是,他一概回絕。

    「那時候——」蕭錯回想一下,「已無戰事,而殺伐未止,險象環生。我樂在其中,但不確定能否倖免於難,便無娶妻的心思。」

    「你是擔心自己出事,誤了別人的一生。」

    「只是不想平添一份牽絆。」這方面,他沒必要讓她對自己高看一眼。自認沒資格成家的時候,便只是置身事外,沒想過那麼多。

    「哦。」裴羽抬臉看着他,欲言又止,眼中有着擔心。

    蕭錯對她牽唇一笑,「如今已安穩下來,放心。」

    裴羽唇畔綻放出愉悅的笑容,單純澄澈的目光變得溫柔似水,「我不是擔心自己的處境,只是擔心你。以往你一些事,叫人聽着都會心驚肉跳,可到底離你太遠,不過是欽佩或畏懼你,眼下又是不同。」

    蕭錯的拇指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語聲柔和,「有何不同?」

    「眼下已經是夫妻,之於你,不再是不相干的人。」不會再有畏懼,欽佩變成了設身處地着想之後的擔憂、後怕。

    「明白。」蕭錯斂目凝視着她的容顏。面若桃花,唇如點絳,齒如含貝。以往她自然也是這般悅目的容貌,只是到今日才在他眼裏鮮活動人起來。

    裴羽唇畔笑意加深。這時候,廳堂里自鳴鐘報時的聲音傳入寢室,她斂目默數着。

    竟已是子時

    。

    他還要早起去上大早朝呢,自己卻在無意間折騰他許久。

    裴羽很是不安,「睡吧?」

    「好。」

    「那……」裴羽轉頭看向里側。

    蕭錯放開她的手,松松環住她,「今晚就這麼睡。」她回去睡仍是不老實的話,還是會找過來,那就不如維持現狀。

    裴羽有點兒緊張,囁嚅地道:「我要是再鬧騰呢?」

    「沒事。」

    「那,好吧。」她不能因此心安理得,闔了眼瞼,身形不自主地僵硬起來。

    蕭錯轉身歇了燈,轉回身來,再度將她攬入懷裏,輕撫着她的背,「緊張什麼?睡吧。」

    「嗯。」在這時候,黑暗帶給裴羽的是放鬆。

    他下巴抵着她的額頭,勻淨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太久的疏離之後,忽然就這樣親近了。緣何而起?是了,他說是跟她學的。

    裴羽腦海浮現他昳麗的眉宇、噙着淺淡笑意的唇。若在夢中抱過他、撫過他的容顏,亦不足為奇。

    但那是怎樣的感受呢?完全不記得。

    真可惜。

    他一直輕撫着她的背,不同於先前有意為之的戲謔,給她心安、溫暖的感覺。

    裴羽慢慢墮入夢鄉。

    正如她說的,一時半會兒改不掉睡相差的毛病。

    她睡得很香甜。

    蕭錯比較辛苦,但是心裏早就有準備,火氣與不耐煩全無,亦不會因為她無意間的舉動想到別處去。

    她掀被子,他就給她蓋好;她要翻身往外跑,他就用手臂把她圈住;她往他懷裏拱、抱着他,他就隨她去,橫豎自己也不吃虧。

    之前他不以為自己能夠入睡,後來居然也睡着了。寅時之前,出於習慣醒來,該起身去上大早朝了。意識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與裴羽的情形很是——親密。


    他一臂攬着她身形,她一臂鬆鬆地勾着他肩頸。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小腦瓜到了他枕上,和他面對面,呼吸相聞。

    她睡着的時候,比誰都自來熟。

    蕭錯離她再近一些,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裴羽微微躲閃,手臂改為摟住他頸部。

    更親近了一些。

    蕭錯覺得有趣,唇角緩緩上揚,笑意漸濃,在昏暗的光線中,凝着她弧度優美的唇。

    到底是什麼都沒做——沒時間享受這般的好光景

    。

    他動作輕緩地移開她的手臂,把自己蓋着的半邊被子移到兩人中間,隨後起身。

    自鳴鐘響了。

    他聽到廳堂的門被人推開,似是周媽媽的腳步聲。果然,片刻之後,他聽到周媽媽的低聲申斥、值夜的半夜懵懂的語聲。

    很快,半夏到了屏風外,用帶着睡意地語聲小心翼翼地道:「侯爺,該起身了。」

    「知道了。」蕭錯應聲的時候,已走向通往東面耳房的房門,去洗漱。

    周媽媽走進來,點亮羊角宮燈,想喚醒夫人,起來服侍侯爺洗漱、用飯,別像以前似的,侯爺都出門了,夫人還在呼呼大睡。本意如此,看到的情形卻讓她一顆心懸了起來。

    床上兩套被褥,也就是說,侯爺與夫人同床而眠。

    她探身去摸了摸里側的被褥,毫無溫度,根本是沒人睡過的樣子。

    睡到一床被子裏了,如此親密,那……

    以前侯爺不是特別克制麼?最初知道裴家老太爺沒多少時日了,新婚夜都不曾碰過夫人,怎麼忽然就跟夫人這般親近了?

    夫人還在孝期,若是跟侯爺圓房的話,萬一湊巧有了喜脈可怎麼辦?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讓人暗地裏說三道四、戳脊梁骨?過來人都曉得,人有情不自禁的時候,可要是在這時期情不自禁,可真是要了命了。

    思及此,周媽媽臉色都變了,伸手推裴羽,「夫人,夫人,快醒醒!」

    裴羽抬手拂開周媽媽的手,蹙眉咕噥一聲。

    周媽媽這會兒心焦不已,哪裏顧得上驚擾裴羽的美夢,加大力道推醒了她。

    裴羽沒好氣地醒來,見周媽媽站在床前,愣怔片刻,才隱約明白是怎麼回事,「侯爺出門了?」

    「去洗漱了。夫人,請恕奴婢造次。」周媽媽壓低聲音詢問,「您昨晚跟侯爺……沒圓房吧?」

    「沒有啊。」裴羽稀里糊塗地答完,才有些不悅,「你管的也太多了。」

    周媽媽鬆了口氣,解釋道:「奴婢知道,不該過問這些,可您得記得,眼下還在孝期,千萬別鬧出笑話才是啊。」

    裴羽壓下那份不自在,道:「就算我不知輕重,侯爺也不會亂來的。」

    「可你們……」一夜的功夫,就睡到一個被窩了,誰敢擔保什麼時候克制不住?——周媽媽咽下了這些話,「今日無事,日後呢?」

    裴羽很有些無奈,垂了眼瞼,被子裏的手緩緩游移,感受着蕭錯留下來的溫度。

    周媽媽卻因為她的沉默想到了別處去,險些急得團團轉。思忖片刻,她建議道:「夫人,您給侯爺收個通房吧?這樣一來,您既能將侯爺留在房裏,又能避免不必要的枝節……」

    「胡說什麼呢?」裴羽生氣了,呼一下坐起來,小臉兒繃得緊緊的,「侯爺不是那樣的人,不准你這樣說他

    。你這是在作踐他的品行,記住了,下不為例。」她聽得出,周媽媽認準了這是蕭錯的不克制,可事情哪裏是那樣?

    「夫人千萬別生氣。」周媽媽退後兩步,屈膝行禮,「奴婢真的是為您着想……」

    話未說完,裴羽和周媽媽聽到了蕭錯的輕咳聲,俱是一愣。

    蕭錯緩步走到床榻前。

    周媽媽嚇得不輕,不明白他怎麼這麼快就洗漱完了。

    「下去。」蕭錯吩咐周媽媽,語氣沒有任何情緒。

    「是。」周媽媽行禮退下。

    裴羽凝望着蕭錯,不知他聽到了多少,若是全都聽到,他會作何感想?若是認同的話,再好不過。若是反感的話……那就是眼下並不確定只想跟她廝守。而那是她不能接受的。

    蕭錯凝視着還來不及收斂起不悅的小妻子,心裏的笑意、暖意糾纏不清。

    「你聽到了?」裴羽低下頭去,撫着湖色被面,「反正我就是那麼想的,不准你收通房妾室什麼的。」這事情很重要,她應該跟他說清楚。

    「不准?」她能態度堅決甚至近乎霸道地表明心意,之於蕭錯,是一個意外。他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唇畔。

    「……」裴羽不由得反思,不准二字用得似乎不妥,在這男尊女卑的世道,女子不該有這種不容置疑的言辭。但是,她就是那麼想的,而且不會改變。「就是不准,你看着辦吧。」她小聲道。大不了就是他生氣,然後和離或是休了她,認了。喜歡的東西,在她是決不能與別人分享的,不然,寧可不要。

    蕭錯到了她近前,抬手托起她的臉,「又沒做錯,緊張什麼?」

    裴羽先是訝然,隨即便是滿眼驚喜,「你是說,這輩子只要我一個人陪着你,是麼?」

    蕭錯頷首一笑,「嗯。清淨。」

    「……」裴羽立刻鼓起了小腮幫,氣他煞風景,一句哄她的話也不肯說。

    也不知她是怎麼回事,人前都是落落大方的做派,面對他的時候不是緊張就是鬧小脾氣。但是,蕭錯不得不承認,她不高興的小模樣煞是可愛。

    他抬手蒙住她含着火氣的大眼睛。

    她一時茫然不知所措,纖長的睫毛慌亂地忽閃着。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之後,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起身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到此刻終於如願。

    他並沒有鉗制住她,可她卻似被施了定身術,完全僵住,動彈不得。

    蕭錯與她拉開距離,收回手,輕拍一下她的額頭,「我去用飯。」

    「……哦。」裴羽費力地應聲。

    蕭錯轉到炕桌前,收拾起書冊賬冊,等會兒要交給小廝帶回外院。

    裴羽抬手撫着自己的唇,訥訥地道:「這個……總不是跟我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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