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微微一怔,心裏不斷想着各種可能性。
「皇長孫遇刺,雖然最後未傷分毫,但這總歸是件大事,說不定,順天府尹只是去奏報聖上了?」陸清容猜測。
蔣軒卻搖了搖頭:「若是那樣,應該從光隱寺回來就立刻進宮的。但據我所知,我過去的時候,順天府尹才剛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
陸清容轉入沉思,似乎也意識到,順天府難道……這麼快就找到了線索?
「順天府尹,是個怎樣的人?」陸清容突然問道。
蔣軒並不意外,只是思索了一瞬,想着該從那些方面介紹此人,最後說道:「順天府尹,是景熙十七年的進士,他在翰林院的那些年,正趕上皇上親政後,對輔政王勢力不遺餘力地掃除,於是他的毫無背景反而成了優勢,被選入宮中為太子講學,雖然他在太子面前露臉的機會遠不及其他人多,卻是最得太子器重的一個!」
原來是這樣!
陸清容心中感嘆,怪不得能坐鎮順天府!
雖說順天府尹只是正三品,在京城之中算不上高位,若是放在地方,不過與布政司參政同階,但其地處京師重地,直管京城,絕非一個毫無背景之人能夠坐穩的位子。
陸清容此時反而放鬆了一些。
「既然順天府尹是先太子的人,那麼對於皇長孫遇險一事,定然會竭盡全力去查明真相的吧!」陸清容順口說出。
蔣軒只是笑着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事情尚無定論,他不希望陸清容跟着一起擔心,此時的她,還是養傷要緊。
不知是否之前喝了藥的緣故,陸清容靠在沉香木羅漢床上,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又漸漸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之時,已經過了酉初三刻。
夕陽西下。內室早已沒了陽光,取而代之的是四方小桌上的那盞琉璃燈,柔柔的光,灑在屋裏。那和煦的微黃之色,頓時讓人覺得周身都暖洋洋的。
陸清容剛醒,險些忘了自己手臂上的傷,雙手習慣性一撐,立刻倒抽了一口氣。
隨着身上的錦絲薄被滑落。陸清容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窩在這裏睡着了,而那個薄被,應該是蔣軒幫他搭上的吧。
環顧四周,屋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陸清容緩緩坐起來,自己擼起袖子看了一眼傷處。
只見右臂那片青紫,果然比上午的時候更腫了幾分,好在徐醫正提前就預料到了,她才只是輕輕嘆一口氣。就放下了袖子。
正在此時,蔣軒從外面撩簾而入。
看到陸清容已經坐起來,他先是展顏一笑,繼而輕聲道:「醒了?」
陸清容迷迷糊糊地點頭。
「還疼嗎?」蔣軒看着她的右臂。
陸清容繼續點頭,等她反應過來,立刻又補充道:「比上午已經好了許多!否則也不會這樣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生怕加重她的疼痛,蔣軒連她的肩膀都不大敢碰,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嘴裏念念有詞:「倒是沒發熱……」
陸清容心下一暖的同時,還忍不住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自己身體不過是稍微弱了那麼一點點,哪裏就到了會發熱的程度。
蔣軒接着又說:「剛才我出去吩咐過綠竹,晚飯就擺在這裏了,你也別挪來挪去的了!」
除了點頭。陸清容仿佛也沒別的選擇。
結果這一頓飯,比中午吃得快了很多。
一來,陸清容下午除去應付吳夫人她們的那一小會兒,其餘時間基本都在睡覺,她是真的不餓。
二來,蔣軒盛飯夾菜的動作。明顯比中午熟練了不少。
而當陸清容捏着鼻子喝完晚上的藥,方才意識到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她還沒有沐浴!
目光飄向內室的淨房,陸清容的眼神頗為幽怨。
她每日都是要沐浴的,而且今天還應該洗頭了……
陸清容默默試着抬了抬右手,不過微微一發力,即刻就疼痛難忍。
於是琢磨着只用左手沐浴的可能性……
陸清容肯定不會讓綠竹幫忙的。
被人服侍沐浴,這種大齊朝的夫人小姐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她就是始終沒法習慣。
還是在她特別小的時候,母親和聽蘭,也就是現在的葉媽媽,曾經幫自己洗過澡,但那時候年紀實在太小,就算她想自己動手,尹屏茹也是絕對不能同意的。印象之中,稍微大一些之後,陸清容的沐浴之事,就再也沒有用到別人了。包括綠竹,也只是幫着她送送熱水,僅此而已。
陸清容顧自糾結着。
忽然之間,想到今天袖子還曾沾上過不知是誰的血跡,頓時讓她不再糾結,喊了綠竹去準備熱水。
待到她進入淨房,讓綠竹幫着脫下了褙子和綜裙,便如同往日一般,讓綠竹出去了。
蔣軒在外面見了,瞬間一怔,盯着綠竹,皺起了眉。
綠竹站在淨房外面,進退兩難,只得解釋道:「夫人不讓奴婢在裏面伺候……」
蔣軒也知道陸清容這些堅持,故而並未苛責於她,輕輕擺了一下手,讓她出去了。
等綠竹走出內室,蔣軒有些猶豫,又在淨房門前踱步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回去在沉香木羅漢床上落了座,靜靜等着。
而淨房裏面的陸清容,已經把自己累出了汗。
只用左手沐浴,本來已經有點困難,更何況她的右臂既不能動彈,又不能沾水。
前兩天的二十四個時辰之內,因為要消腫,是不能碰熱水的。
洗過身上,陸清容已經累得不行,靠在橢圓口大木盆里,保持着右臂搭在盆邊的姿勢,休息了好半天,盤算着一會兒自己穿上衣裳,再讓綠竹幫自己洗頭……
然而,當她總算歇過勁兒來,用一隻手撐着盆邊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接連幾次都沒成功。
最後一次,她卯足了勁,左手用盡全力一撐。
由於用力過猛,重心一個不穩,腳下竟然在盆里打了個滑,當即就要摔回去。
陸清容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眼看着右臂也無法繼續安然搭在盆邊,她本能地一閉眼。
下一刻,卻是穩穩被人抱住,直接從盆里撈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