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邱蜜的事情後,肖氏心裏愈發害怕沈聰,被扔出來,心裏還困惑不明白是何原因,不過看沈聰臉色不太好,不敢追進去問原因,牽着沈芸諾問東問西,沈芸諾懷着身孕,為了避免衝撞不好去屋裏陪邱艷說話,肖氏的性子沈芸諾多少,礙着今天的日子,不好對肖氏冷言冷語,卻也不怎麼說話,常常,肖氏說□□句,她才回一句,一來二去,肖氏討了沒趣,不再和沈芸諾說話了。
院中熱鬧到傍晚才安靜下來,邱老爹沒有多問邱艷生孩子的事兒,沈聰不介意是個女兒,又請人照顧邱艷坐月子,他心下寬慰,和邱家幾房的人一塊回了,沈芸諾和裴征走在最後,沈聰抱着孩子,不敢送遠了,叮囑裴征道,「坐牛車回去,好生照顧阿諾,過年那會,艷兒出月子了,你們回家多住幾日。」
家裏的事情是錢嬸子幫忙,沈芸諾和裴征留下,邱艷也不能陪她說話,加之,外邊的事情沒有解決,沈聰不敢貿然叫沈芸諾留下,因為他的大意,邱艷栽了跟頭,他擔心沈芸諾也會不好,從懷裏掏出一串銀子遞給裴征,聲音威嚴道,「阿諾懷着身孕,你多給她補補,差什麼,差人說一聲,我讓刀疤給你們送過去。」
裴征推手拒絕,但看沈聰滿臉嚴肅,頓了頓,收了下來,握在手裏,只覺得沉甸甸的,正色道,「我會對阿諾好的,三哥放心就好。」
孩子早兩個月生出來,沈聰不說,村子裏卻起了風言風語,加之又是個女兒,往回遇着沈聰身邊一幫人進進出出,長舌婦們不由得敗壞邱艷的名聲,說孩子不是沈聰的,邱艷坐月子聽不着外邊的事情,風聲傳到錢氏耳朵里,她只搖頭嘆息,邱艷生孩子兇險,外邊的人說話愈發沒個把門的了,思忖再三,她將事情和沈聰說了,「邱艷是個心思重的,這種事情傳出來,終究對她傷害大些。」
沈聰冷着眼,細細盯着孩子的眉眼,孩子一天一個樣,臉色的紅色褪去,漸漸變得白皙,隱隱有點像阿諾小時候,不是他的女兒又是誰的?「多謝錢嬸子提醒,我這幾日在家,外邊的事情多有不知,有的人嫌棄日子過得太平,我成全他。」
錢氏想勸他別和大家撕破臉,一個村里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但是看沈聰陰沉的眉色,知曉她的話說了也白說,搖頭嘆了口氣,由着沈聰去了,這些時日在沈家幫忙,她瞧着沈聰和邱艷都是好的,外人不理解他們的性子,以訛傳訛,久而久之,大家才對沈聰越來越害怕了。
邱艷身子惡露多,即使屋裏燃了薰香,偶爾呼吸時她也能聞着身上的味道,沈聰和她躺在一塊,卻從未露出過一絲嫌棄來,她不由得好奇,「你聞着我身上的味兒沒?」
沈聰睡在外側,孩子放在中間,夜裏,擔心翻身壓着孩子,沈聰維持一個姿勢一整夜是常有的事情,邱艷已經習慣了。
聽邱艷問他,沈聰小心翼翼轉過身子,搖了搖頭,反問道,「什麼味道?」
邱艷臉色一紅,她想是沈聰為了她的面子故意不說開的吧,頓了頓,商量道,「再有半月就出月子了,不如你去阿諾屋裏睡?」
沈聰抬了抬黑如點漆的眸子,湊上前,深深吸了口氣,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來,低低道,「聞見了。」
「是不是很難聞?」她聞不慣那種味道,然而沒有法子,這兩日身上的惡露乾淨許多,真正乾淨要等出月子的時候。
沈聰撐起腦袋,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一本正經道,「好聞,沒見咱閨女喜歡得不得了嗎?」
想起他指的什麼,邱艷耳根發紅,推了他一下,嗔道,「沒個正經......」語聲落下,襁褓中的嬰兒咧着嘴,拉長音弱弱哭了聲,沈聰急忙坐起身,熟練的抱起孩子,壓低聲音道,「她該是餓了,估計聽着我們說的聞着香味了。」
邱艷生氣的掐他一下,沈聰咧嘴笑,將孩子放入邱艷懷裏,小聲道,「時辰差不多了,我給你弄些吃的來。」
邱艷坐月子,一天吃五頓飯,錢氏以為沈聰沒錢,當沈聰問她時,她想了想,有意說的,村子裏,一日三餐吃飽的已經算得上富裕,吃五頓的少之又少,錢氏是看沈聰待邱艷好,依着其他村有錢人的規矩說的,坐月子,養身子是關鍵,邱艷生孩子,身子虧損得厲害,院子雞多,她才有此提議,沒想沈聰十分上心,邱艷坐月子,一天一隻雞沒有少過,晚上,她做好邱艷夜裏的吃食,沈聰起床燒兩把火熱熱就成。
半個月,邱艷氣色好了許多,這也是為什麼錢氏覺得沈聰為人不錯的原因。
生完孩子到現在,沈聰沒有出過門,邱艷心裏疑惑,正是賭場忙的時候,沈聰走不開才是,餵完孩子,遇沈聰端着荷包蛋進屋,她問道,「賭場的事情忙完了?」
「有刀疤他們,真差人了,刀疤會說的,明早我出門一趟,我讓錢嬸子關上門。」想到邱艷渾身是血,他心一抽一抽的發緊,又補充了句道,「明日刀疤他們過來,我有點事情找他們做,你出了月子,我接阿諾回來住幾天,今年過年,阿諾就留在家了。」
邱艷聽出他話裏有話,擔憂道,「是不是裴家出什麼事了?」
沈聰沒有瞞她,這半個月,邱艷一直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想了想,他道,「裴征娘知道阿諾手裏有錢,想要阿諾拿錢出來替下邊兒子娶親呢,她不想我擔憂,什麼都不肯說,若不是刀疤他們去興水村要債聽來這個消息,我一直被瞞在鼓裏。」
刀疤急性子,當場帶着人找上了裴家,嚇得裴家人躲在屋裏,沈芸諾懷着身孕,他怕節外生枝,才起了將沈芸諾接回來住的心思。
邱艷沒想着還有這茬,喉嚨有些發熱,低下頭,小聲道,「把阿諾接回來吧,她懷着身孕,如果裴家鬧出點事兒,傷着她肚子怎麼辦?」她以為裴征對沈芸諾好就是沈芸諾的幸福,此時只覺得不夠,要裴征能護着沈芸諾才行。
提起沈芸諾,兩人沉默了許多,沈聰放下碗筷,抱起邱艷懷裏睡着的孩子,提醒道,「你先吃飯,什麼事我們稍後手。」
邱艷眼眶泛紅,味同嚼蠟的吃着碗裏的雞蛋,略微哽咽道,「當初這門親事我不看好,阿諾性子軟,裴征去外邊做工不在家,孩子生下來,裴家人仍然不懂得收斂怎麼辦?」沈芸諾嫁給裴征是不想夾在她和沈聰中間,她心裏從未埋怨過沈聰對沈芸諾好,只是有些難受,為何,沈聰不能像待沈芸諾那般待她,那一次是控制不住,才會吼出來,沒想到,害得沈芸諾......
突然聽到一抽一抽的哭泣聲,沈聰的目光從孩子身上移開,柔聲道,「怎麼了?」隨即明白過來,放下孩子,翻身坐在里側,掰過她邱艷身子,抬起她的臉,見她哭得淚流滿面,愈發放柔了聲音,「阿諾年紀大了總要嫁人的,我看裴征是真心對她好的,否則我不會答應,阿諾自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她清楚自己要什麼,你別多想。」
「我就是覺得餓,如果我不說那些話,阿諾或許不會草草把自己嫁了,裴征娘是個厲害的,她懷着孩子,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孩子洗三後,她總是忍不住想,幸虧孩子保住了,否則,她和沈聰估計真的沒有法子過下去了,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沈聰變着法子遷就她,是她越來越驕縱,換做尋常農戶家裏,早早的她要起床幹活,飯桌上吃不飽飯,一天到晚看婆婆相公的臉色,這是大多數女子成親後的日子,然而遇着沈聰,她的日子過得的確算順意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如意的事情十之□□,若兩人一輩子相敬如賓不吵不鬧的,那不是生活,想清楚了,她又開始反思......
沈聰看她淚越流越多,大有黃河決堤的趨勢,低下頭,輕輕穩住她的唇,啄了下,淡淡的雞蛋味兒,他笑道,「別哭了,阿諾往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先苦後甜,你別擔心。」
「我......」話卡在嗓子眼許久,她都說不出一個字來,沈聰手梳理着她的頭髮,黏黏的,明顯有點髒了,岔開話題道,「待你出了月子,我好好替你洗頭,頭髮有些髒了。」
女為悅己者容,聽着這話,邱艷甩開他的手,抓着頭髮,半個月不洗頭,哪會不髒,她抓起幾根,湊到鼻尖穩了穩,煞有介事道,「是不是有味道了?」
「沒,你身上就一個味道,大丫愛吃的味道。」沈聰失笑,看她不哭了,眼底一片笑意,湊上去,小聲補充了句,翻身下地,看邱艷面紅耳赤,忍不住道「孩子都有了,有什麼好害羞的,我把碗端出去洗了,你繼續睡着。」
邱艷呼出口子,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可能有沈聰的暗示,鼻尖充斥着濃濃的奶味,她不好意思的躺下,瞅了眼閉眼沉睡的大丫,感慨道,是啊,她和沈聰都有孩子了呢,日子過得真快。
翌日一早,沈聰出門,逢大丫來了精神睜着眼,直直的望着沈聰,沈聰笑得捨不得撒手,朝邱艷道,「不如今日就不出門,大丫鐵定捨不得我,才睜着眼望着我呢,她嘴上不說,不舍都寫在眼睛裏呢。」
邱艷哭笑不得,潑冷水道,「剛生下來的孩子視線不好,她望着你不見得知曉你長什麼樣子,你有事情忙就是了,我抱着她。」
沈聰怔了下,不理會邱艷的說辭,一副「我閨女就是捨不得我」的神情叫邱艷失笑,側頭瞅了眼窗外,今年雪大,外邊冰天雪地的,不知有多冷呢,邱艷提醒道,「你辦完事早點回來,別受涼了,你要照顧答應,生病了容易過病氣......」
沈聰嚴肅的點了點頭,抱着大丫不肯撒手,硬是等大丫睡着了,才不舍的將孩子放下,「我很快就回來了。」
邱艷對他的事情沒有多問,很久之後才聽錢嬸子說的,沈聰出門找人打架去了,那天,平日愛聚在杏樹下說三道四的人大多被打得鼻青臉腫,其中兩人還斷了手腳,那時候的邱艷滿心思都在大丫身上,即使外邊有傳言她也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沈聰動不動那些人,對她來說沒什麼影響。
可是,想到沈聰如此護着她,心裏不高興是假的。
沈芸諾不肯回來過年,給大丫準備了兩身衣衫還有一雙鞋,針線好,邱艷歡喜的同時忍不住心頭髮酸,沈芸諾性子倔,她早就見識過了,只是沒想到她過得不好都不肯搭理他們,心下難過。
「阿諾心裏清楚怎麼做,她不回來就算了,裴家那邊我敲打過了,不敢給阿諾臉色看,再者,裴征不是軟柿子,你別擔心,大丫呢?一天沒見着,怪想的。」沈聰身上冷,進了屋,脫下身上的衣衫,待身子暖和了才去床上抱大丫。
邱艷擦乾淚,上前瞅了眼,出月子後,她身子豐腴許多,以前的衣衫穿着有些緊了,勒得她難受,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小聲道,「睡着呢,過幾日就過年了,我讓錢嬸子回家了,她幫了我們一個多月,差不多了,過年家裏的事情多,她有自己的事情忙。」
沈聰抱着孩子,挪不開眼,「我也正想和她說呢。」
「還有,錢嬸子留了一百文銀子下來,說你給兩個月的工錢多了。」邱艷不知道沈聰讓錢嬸子照顧她一個月給了那麼多銀子,心裏有些捨不得。
「她救了你和大丫,是她該得的。」沈聰說得輕描淡寫,邱艷卻再次紅了眼眶,不知為何,生完大丫,她情緒不受控制,一個人坐着就喜歡哭。
「阿諾不回家,過年我們去爹那邊過年吧,今年家裏有了孩子,爹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和阿諾說好了,初二回家。」沈聰轉過身,手穩穩的托着大丫放在邱艷懷裏,「別哭了,都說小孩子愛哭,你倒是把大丫哭的全自己哭了。」
邱艷破涕為笑,收拾好東西,家裏還有好些肉和糧食,讓沈聰多給沈芸諾送去,邱老爹置辦的年貨豐盛,不缺吃的,沈芸諾懷着身孕,多補補才行。
得知他們回來過年,邱老爹臉上笑開了花,大丫裹成厚厚的一團,邱老爹抱着捨不得撒手,吩咐沈聰再給炕眼裏添兩把柴,別凍着大丫了,一家人其樂融融,有了孩子,氣氛完全不一樣了,倒是有些人酸言酸語,說邱艷生了女兒沈聰不高興,帶着一家人回來打秋風了。
不過,這話剛出口就被人捂了回去,杏山村的人說邱艷壞話,斷手的斷手斷腳的斷腳,他們可不是沈聰的對手,不想招來禍害,故而,更多的人是羨慕邱老爹有個好女婿,過年有家人陪。
過年這天,早早的,沈聰就起床和邱老爹做早飯貼對聯,村里到處洋溢着歡笑聲,門上的對聯貼好,沈聰正準備進屋叫邱艷起床,突然,外邊傳來一道尖銳的吶喊,「姐夫,救命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