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之尊 楔子

    天空是漆黑色的，如一片污濁的渾水，看不見半絲光芒。

    大地是血紅色的，岩漿不斷從地表冒出，沸騰、翻滾，然後侵蝕着周邊綠色的生機。

    天地籠罩在灰暗的色彩中，沒有喧囂鼎沸的人聲，沒有靚麗怡人的風景，只有死一樣的安靜。

    自洪荒崩裂以來，天地便被諸神分化為千萬世界，諸神的力量是無窮盡的，他們掌握着毀滅和新生，他們開天闢地，如閃耀的星辰，懸掛在無數個位面的夜空之上。

    每一位眾神都有着自己的國度，然而即便是如星辰般永恆的神，在億萬年的長河裏，也終將隕落。

    而掌管着這片天地的存在，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寂寥無邊的草原上，星火閃爍，這片天地里碩果僅存的強者齊聚於此。

    這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青年男子，貌美少女，威嚴老者，甚至有體格異常的妖族強者，然而所有人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們的目光停留在草原的盡頭，那裏是一片黑暗。

    那裏原本有着蔥綠的山川河流，熱鬧的大城小鎮，有生活着勤懇勞作的人類和繁衍不息的妖獸。

    然而，隨着空間的塌陷，那熟悉而溫馨的家鄉已經成為所有人無法觸及的混沌之地。

    「諸位，這片天地即將死去，是該我們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說話是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從混亂空間中逃出來的他早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傷害，此時再難維持強者的氣息，只有渾濁的目光透出一陣不安。

    光着上身膀子的是妖族強者，背上幾條血痕甚是驚心動魄，他重重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們子孫繁衍生息的土地，就算老天爺走到了盡頭，我金吾也絕對不會離開！」

    眾人沉默，回應他是大地傳來的一陣顫動，在目力所及的草原盡頭，那些尚未塌陷的山川處，不時亮起團團閃光，然後伴隨着一道道火柱升空，剩下的就是無盡濃煙。

    這時，天空重新出現了光芒，那是血的顏色，星星點點，繼而聚成一陣火雨，狠狠砸向遠方尚未淪陷地空間。

    所有強者都嘗試過，那火，是他們無法撲滅的力量，能燃盡這天地間的萬物。

    「在場諸人，有誰願意背井離鄉？可是這裏的空間已經沒有了生機，我們沒有能力開闢新天地，流下來只有死亡。」說話是一名貌美女人。

    老人深深嘆了口氣，這女人是人族中對空間掌控最為透徹的強者，她的判斷，絕不會出錯。

    「哼，你們人類就是貪生怕死，你看，是他，是他養育我們數千年！讓我們子孫繁衍生息，得以香火傳承！現在他要死了，你們就這樣棄天地族人於不顧？」另外一名妖族強者伸手指向那支離破碎的天空，紅着眼厲聲質問。

    黑暗的天空伴隨着點點猩紅，早已慘不忍睹，此時眾人忍不住抬頭看去，又是一陣沉默。

    老人安靜地看着天空，語氣沒有絲毫波動，道：「老夫若是就此離去……有愧於天地！」

    女人忽地叫道：「尊者，這怎麼可以！我們剩餘的力量可以將您傳送出去，只要將您送到其他空間，我們大陸的傳承就不會消失！」

    尊者堅定地搖頭，說道：「即便老夫苟且活下去又能如何，我的生命只剩下寥寥數百年，斷無可能再有所作為。更何況，若是將我送走，這要耗費你們所有人的力量，萬萬不可！」

    強者們面露淒絕之色，尊者是所有人公認的至強者，他的話沒有人能否認。

    尊者斟酌再三，再次抬頭時目光中已重新亮起了希望，看向僅存的數人，說道：「老夫最後還有一法，還要諸位犧牲一二，不知大家可否考慮？」

    眾人精神一振，金吾迫不及待問道：「尊者有什麼方法？只要能讓此界復興，就是我等全部犧牲又有何關係？」

    尊者苦笑，道：「天意所歸，我等若要破局豈有那麼簡單，我的想法並不複雜，就是諸位與我各取一絲精魂，我等將殘魂融於一體，這便能培養出此界最後一條新生命，然後我等合力將此子送出此界！」

    眾人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金吾眼中重新閃爍起興奮地光芒，大聲說道：「不論這屢魂魄將來流落於何地，都將成長為世間至強的存在！」

    尊者點頭，繼續說道：「這顆生命有我們留下的精神烙印，也可以說是我們所有人的孩子，將來他若是有能力……必能回來拯救這片天地！」

    眾人臉色微變，陷入深沉地思索中。

    女人喃喃道：「這樣一來，就等於將我們所有人的希望給予那新生的存在？那他，到底算人類，還是妖族？」

    尊者笑了笑，道：「說得難聽些，我等眾人已死到臨頭，又何必再關心這些？再說此事機會渺茫，即便我們的孩子有幸重開天地，我等也早已化為煙塵！」

    金吾為之一窒，只覺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再看看身邊幾位強者，只見眾人臉色堅毅，無一猶豫。

    金吾重重點頭道：「好，不管將來如何，此次我都陪尊者賭上一回！」

    「好，我們便以這天地為賭注，博上一回！」眾人鬥志大盛，一齊響應尊者。

    黑暗的草原上，每個人身上都泛出點點光華，仿佛一顆顆明星，將大地重新照亮。

    那些光華是強者們在漫長修行途中積下的靈魂之力，隨着星光不斷從體內溢出，眾人皮膚上迅速出現了皺紋，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數十年。

    而魂力一點點聚集，最後悉數合在一塊，綻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在所有強者期盼的目光下，這絲金色光華緩緩升空，直入那遙不可及的黑空……

    於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喚作滄瀾大陸的地方。

    大燕帝國，鎮北王府內，一個新生的嬰兒呱呱墜地。

    這一日雷聲大作，風雨連天，漆黑的小屋子裏除了嬰兒的母親，便只有接生婆一人。

    生完孩子之後女人再無生機，剩下孤零零的接生婆靠在床頭，說不出是何等淒涼孤苦景象……

    接生婆用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摟着嬰兒，目光里透着憐憫，將臉貼在嬰兒臉上，哀聲哭嚎道：「可憐的孩兒，你實在不該來到這王府里，你的母親是一個婢女啊！現在連你母親都死了，你這輩子無名無分，誰能顧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