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離京時,秦珏陪着羅錦言送到通州,羅錦言又讓方金牛和騰不破護送他們去了天津衛。
從天津衛改水路,有二十多天就到揚州了。
送走了李毅一家,秦珏便帶着羅錦言去了通州的田莊。
秦家沒有分家,秦珏名下只有三處私產,其中梅花里的書局和豐臺的莊子是秦老太爺賞的,昌平的莊子則是他賭錢贏來的。
通州的田莊是秦老太爺早年置下的,秦老太爺去世之前,把田契交給了秦珏。
也就是說,這座田莊雖然還算秦家長房公中財產,但收益卻是秦珏的,且,除了秦珏以外,沒人知道秦家還有這座莊子。
秦家由西安搬到京城後,便在通州買了祭田蓋了祠堂,但是還在秦老太爺在世時,秦家人常來通州祭祖,卻無人知道這座莊子的存在。
偏偏羅錦言在通州有一座八百畝的陪嫁田莊,因此,送走舅舅一家,秦珏提議在莊子裏住一夜時,她還以為是到她的莊子。
看到秦珏熟門熟路,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不是她的地盤。
她忽然想起這是什麼地方了,這是秦珏豢養死士的地方!
秦珏見她目光微動,便猜到她想起來了,笑着說道:「我們在莊子裏住一晚,明天去祭祖,再到你的莊子裏看看,後天回京城,你看這樣可好?」
羅錦言送舅舅離京時,並沒有想到會送到通州,只是依依不捨,越走越遠,她沒有帶換洗衣裳,身邊也只帶着雨水和立春。
明遠堂里剛剛來了一批丫鬟婆子,常貴媳婦和夏至忙着脫不開身,今天都沒有跟着她出來。
好在丫鬟們隨身帶了她的妝盒,想來倒也不會太狼狽,何況羅錦言也很想看看這座莊子,因此她欣然答應。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莊子裏的管事是管三平的侄兒管興,聽說大奶奶也來了,他連忙讓自家媳婦陪着雨水去收拾房間。
羅錦言進屋時,見屋子裏一水的黑漆家具,臨窗大炕上鋪着半舊的猩紅洋織毯,几案上放着汝窯美人觚,窗戶上鑲了西洋玻璃,窗台上擺了荷花小繡屏。
羅錦言看了很滿意,管興媳婦親自送來熱水,雨水和立春服侍着羅錦言洗臉梳頭。
雨水悄悄告訴她:「就是炕上鋪的毯子和荷花小繡屏是剛剛換上的,別的都是原有的。」
秦珏從外面進來,笑着對羅錦言道:「我每次過來都是住在這裏,你看看還缺什麼,就讓管興媳婦送過來。」
羅錦言道:「只住一夜而已,這就挺好了。」
秦珏見她精神很好,便道:「一會兒用了晚膳,我們在莊子裏走走吧。」
羅錦言笑着點頭。
也可能是趕路餓了,秦珏和羅錦言都吃得很多,用了晚膳,兩人便沿着田埂散步。
前兩天下過雨,有濕潤的泥土氣息混雜着青草的氣味撲面而來,秦珏柔聲問道:「不太好聞吧?」
&好了,我小時候常常跟着先生去看農人種田。」羅錦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只覺分外舒適。
秦珏便笑着說道:「前年冬天,我在這裏住了一個月,常常沿着這條田埂走來走去,那個時候我特別想你,你有沒有打噴嚏啊?「
這人真像個孩子。
羅錦言橫他一眼,道:「那時城門已經關了,明嵐到香河送信就不能回京城了,你在這裏時是如何和京城聯絡的?」
聞言,秦珏的眼裏便浮現出讚賞之色,他哈哈大笑:「惜惜,我上輩子一定是做過很多好事,今生今世才能娶到你這樣聰明的媳婦。」
羅錦言翻個白眼,你上輩子做過好事?才怪!
&你跟我來。」秦珏說着,便牽起了羅錦言的手,毫不顧及身後還跟着七八個隨從和丫鬟。
羅錦言被他拉着,向離此不遠的一個小院走去。
一進院子,便聽到有「咕咕」的聲音,只見靠牆處放着一排鴿籠,而院子中央,十幾隻鴿子正在地上吃食。
原來他是藉助信鴿。
餵鴿子的是個黑臉漢子,看到秦珏連忙恭敬地行禮。
走出那座小院,兩人又走了一會兒,秦珏這才把羅錦言送回去。
&還有些事情要辦,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羅錦言原本也沒有等過他。
羅錦言回到屋裏倒頭就睡,但是換了地方,被褥枕頭都不是她用慣的,她睡得並不踏實,睡到半夜時,秦珏才回來,他上炕時雖然動作很輕,可羅錦言還是醒了。
燭光下,她睡眼惺松,一雙眸子半開半閉,霧氣蒙蒙,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紅唇嘟起,帶着絲嬌縱,青絲散落在枕頭上,月白的中衣領口微敞,露出欺霜勝雪的一截脖頸,脖頸下面,是她那日益玲瓏的身軀。
秦珏的心跳忽然加快,他只覺喉嚨發乾,逃也似的跳下炕去,從茶壺裏倒了碗冷茶,大口地喝下去,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重又上炕,卻看都沒敢再看羅錦言,側着身子背對着她躺下,正好壓到傷口上,一陣疼痛襲來,身上某處反而平靜下來。
羅錦言根本不知道就在她睡意朦朧時發生的事情,次日一早,她醒來時,秦珏正在院子裏和若谷說話,玻璃窗子打開,她聽到他在問祭祖的事。
原以為要選個黃道吉日回來祭祖,沒想到卻是臨時決定,倒也是百無禁忌。
用了早膳,秦珏便帶着羅錦言去了祠堂,早有秦氏宗親等在那裏,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幾位是在雙朝認親時見過的,但是為首的幾位老祖宗還是頭回見面。
秦家的規矩,也只有在新媳婦剛進門時,才能進祠堂給祖先上香,羅錦言看着那高高低低擺滿的牌位,琢磨着自己這輩子可能也只走進來這一次,因此舉手投足都滿是敬畏,秦珏看在眼裏,心裏甜絲絲的。
羅錦言對這樁親事是不是如他這麼喜歡,他心知肚明,雙朝認親時羅錦言已經拜過祖先,因此他有些擔心再次祭祖,羅錦言會不耐煩,現在看到她面對秦家列祖列宗恭敬有加,他欣喜之餘還有幾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