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最大秘密,莊佳以前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她對樂優優的這段特殊感情,此刻雖是在情緒激動之下被李蒙南半誘導着盡數吐出,後悔之餘,心中卻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傾訴,雖不能解決問題,但卻可以減輕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李蒙南,現在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這個秘密的人,如果我以後在外面聽到一點關於這件事的風言風語,我保證你會死得很難看!」
莊佳揮了揮那毫無威懾力可言的小拳頭,齜牙炸毛的模樣仿佛一隻護食的小母貓。
曾經的那個傲嬌千金大小姐終於又回來了。
「對於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承認我這個人人品不怎麼堅挺,有時還會經常掉節操,但對於傳播八卦這種只有女人和小報記者才幹的事,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李蒙南無趣的挖了挖耳朵,爆黑料這種事是女生間用來打擊報復對手的常用手段,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真要是想對誰下黑手,直接拎塊板磚衝上去各種花樣拍就完了,還用得着這種下作又沒什麼實質性殺傷力的手段?
「希望你能記住你自己的這句話。」
得到李蒙南的保證,莊佳不禁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慢慢緩和下來,忽然輕聲道:「雖然我還是很討厭你,但……謝謝你能耐心的聽我說這些無聊的事。」
「怎麼會無聊呢,我覺得很有趣啊……」
李蒙南咧嘴笑得極為蕩漾,立刻被莊佳沒好氣的丟了個衛生球眼過來。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既然莊佳的精神狀態恢復得不錯,李蒙南就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對了,我之前說過『負責』的話依舊有效,如果你需要我幫你刪除掉那段記憶,可以打這個電話。」
李蒙南空無一物的指尖神奇的彈出一張名片,打着旋轉插在了茶几上百合花束的正中。
這名片是不久前衛矛給他的,上面只有名字和手機號,看上去b格極高,說是行走江湖聯繫業務之用。
「趕緊滾吧!看到你就煩!」
要說這女人的心思不能猜,剛才還柔柔弱弱仿佛林黛玉似的,這會兒一翻臉就直接變成王熙鳳了。
李蒙南趕緊抄起外套溜之大吉,再待下去估計就是容嬤嬤模式了,挨上一通「暴雨梨花針」不值得。
離開病房拐過走廊的轉角,一名身材壯碩的青年男子與李蒙南意外走了個碰頭。
眼看兩人就要相撞,李蒙南條件反射的做出側身避讓的動作,身體以腳跟為軸原地扭轉九十度,不曾想對方的反應也極為迅速,腳下踏出一個怪異的弧線步,硬生生將身體原來的運動軌跡錯開。
兩人面對面交錯的瞬間,李蒙南下意識的多看了對方幾眼,忽然覺得這個青年男子似乎好像有點眼熟,但他也能肯定從來沒有見過對方。
難道又是傳說中的大眾臉?
穿過護士站來到電梯前,李蒙南正要按下牆上的按鈕,忽然意識到好像少了點什麼——剛上樓時攔住他檢查的那兩名保安不見了!
特護病房區可不是樓下的普通病房區,保安得和醫護人員一樣二十四小時待命,就算人有三急臨時去方便,至少也得留下一個人守在崗位上,絕對不該出現這種無人看守的情況!
出事了!
李蒙南的第一反應就是衝進旁邊的樓梯間,如果要在藏下兩個大活人,這裏就是唯一的選擇。
果不其然,之前見過的那兩名保安都被堆在了樓梯間入口處的牆角,李蒙南伸手在他們的脖頸處逐一探過,還好,攻擊他們的人沒有下死手,只是單純的打暈了他們。
就在李蒙南正要打電話報警並通知醫院方面的時候,突然間腦中閃過一張面孔,並與剛才擦肩而過的那個男人的臉神奇的重疊在一起。
是吳銘遠!剛才走過他身邊的那個男人,長得好像莊佳那個死掉的前男友吳銘遠!
李蒙南瞬間想起了之前在一樓大廳武安素對他說的那些話,那個吳銘遠確實是有個親哥哥最近來到了三山市為他處理後事,顯然應該就是剛才見到的那個青年男子。
可他來醫院幹什麼?
「壞了!莊佳有危險!」
李蒙南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腳踹開樓梯間的大門,在過往護士詫異的眼神注視下,以最快速度向莊佳的病房一路狂奔。
是的,如果他沒有猜錯,這吳銘遠的哥哥是來殺莊佳為他的弟弟陪葬的。
儘管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但這個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當遇到自身無法接受的事實,就會把仇恨和憤怒發泄到與這件事相關的其他對象身上,以此來降低自身心中的痛苦和負罪感。
而作為吳銘遠臨死前正在交往中的女友,莊佳無疑就成為了最好的遷怒對象。
當然,也不排除對方只是來找莊佳隨便聊聊天,聽莊佳說說吳銘遠最後的那段日子,但看着地上死魚般交疊在一起的兩個保安,李蒙南覺得這種煽情向的劇情發展可能實在是微乎其微。
近五十米的距離,李蒙南僅僅用了不到八秒,若非還有個九十度轉角,他完全還可以更快一些。
病房的門關着,良好的隔音聽不到裏面的任何聲音。
李蒙南也顧不得去檢查病房大門是否鎖着,借着前沖的勁勢,飛起一腳直接踹了過去。
果不其然,房門確實在內部被人反鎖,但裝飾性大過實用性的室內門根本禁不住這麼大力道的衝擊,整扇門直接從門軸處應聲斷裂,轟的一聲拍在病房的地面上,把下方的瓷磚砸出大片的龜裂。
病床前,剛剛在走廊中見過的那名青年男子正單手掐着莊佳那如白天鵝般優雅修長的粉頸,莊佳整個身軀已經被完全舉離地面,臉色因缺氧而變得青紫,一雙曲線優美的長腿毫無借力的拼命蹬踹着,隨時都有可能會窒息。
「什麼人?」
突然有人破門而入,青年男子怔了一下,視線下意識的落在李蒙南的身上。
李蒙南根本沒有回答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的同時,抖手便是幾道銀光飛射出去。
雖然不知李蒙南打出的究竟是什麼,但那青年男子的面色卻變得無比凝重。
如此快的手速,就算只是一枚小石子,也能產生極為驚人的力道,更何況那眨眼及至的銀光明顯是金屬才能擁有的光澤。
青年男子抓起床上的被單,隨手揮出一片白影,李蒙南射出的幾張金屬撲克牌盡數被捲入其中,隨即在棉被的緩衝下失去力道紛紛掉落,發出叮鐺悅耳的脆響。
「鐵片?」
當看清對方所用暗器,青年男子不禁愣了愣,出身武者世家的他對於暗器並不陌生,但卻從未聽說過哪個門派是使用這種長方形鐵片作為暗器的。
這東西的形狀完全不符合流體力學,一旦旋轉起來極難控制方向,而且空氣阻力也極大,根本就不適合作為偷襲之用。
也就是那無法預測的詭異飛行路線還算有點可取之處。
「放下莊佳,你弟弟的死和她無關!」
眼見突然闖進房間的不速之客揮拳衝來,青年男子嘴角不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儘管之前的暗器讓他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但對方的拳腳功夫確是爛得一塌糊塗,完全是一副流氓鬥毆的架勢,直來直去,周身都是破綻。
「哼,你是她的新男友嗎?」
青年男子單手一抖,之前擋下了暗器攻擊的被單再次張開,如同一張大網般將直衝而來的李蒙南當頭罩住。
砰——!
仿若輕描淡寫般的一腳,裹在被單中的李蒙南被青年男子貼地踹出幾米遠,茶几上的果籃也被颳倒,鮮嫩欲滴的各式水果滾落滿地。
突然青年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瞬間收手將莊佳鉗在懷中,身形急速向前撲去。
可惜他還是遲了半步,一把寸許長的小水果刀已然無聲無息的刺入了他的右側肩胛骨縫隙處。
餘光掃過那仿若憑空出現在身後的年輕人,青年男子的眼中不禁露出震驚之色,再次轉眼看向堆在牆邊的那床被單,下面居然只有一個早已碎成大量瓷片的花瓶。
「站住!再過來我就把她扔下去!」
青年男子不等身形站穩便一個疾沖移到窗邊,用手肘撞碎玻璃,將莊佳大半個身子順出窗外。
此刻莊佳整個人完全是倒掛在十幾層高的陽台上,只有一隻腳的腳踝被那青年男子握在手中。
望着頭頂上方,或者說是下方那如螞蟻般渺小的人流,剛從窒息邊緣逃過一劫的莊佳當即發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
正欲追擊的李蒙南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動作,將雙手手掌亮出來示意自己不會再對他進行任何攻擊。
「嘿,哥們兒,冷靜點!對於你弟弟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但人死不能復生,無論你對莊佳有什麼成見,殺了她也不可能讓你弟弟再次活過來,不是嗎?」
青年男子咬牙拔下後背上的水果刀,撕下一塊窗簾用牙齒輔助着將傷口紮緊,看向李蒙南冷冷問道:「替身術?你是奇門中人?」
「眼力不錯。」李蒙南笑笑,並不否認。
眼前這名青年男子的意志力極強,而且對於他只有警惕,沒有絲毫的恐懼,就算有雷晶戒的輔助,他最多也只能使用一些小幻術,根本沒辦法發動入夢術將這名男子拖入夢境當中。
「介意我抽支煙嗎?」
為防止青年男子誤會,做出過激的舉動,李蒙南沒有用正常的姿勢掏煙,而是原地蹦了幾下,直到煙從口袋裏露出個頭,才用手指夾出來點燃。
「說句實話,如果你真把她從這裏扔下去,你肯定逃不出去的……事實上,估計這會兒應該已經有人報警了。」
這沒什麼好懷疑的,那位莊大小姐現在還倒掛在外面練高音呢。
「警察?你覺得我要是想走的話,那些人能攔得住我嗎?」青年男子的語氣中充滿了對警方辦案能力的鄙視。
不過話說回來,從剛才短暫交手所表現出的戰鬥力,這個青年男子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當個體力量強到一定程度時,普通群體就很難用數量去彌補兩者之間的差距,或許面對警方的人海戰術,這名青年男子無法從容反擊,但如果只是單純逃走,絕對是輕而易舉。
就算有特警狙擊手什麼的,誰敢冒着風險在市區內開槍啊?
「好吧,我承認一般的警察確實拿你沒辦法……但我想,在你來之前,肯定沒有好好做過調查,如果你知道你手裏拎着的這個女孩是誰,就絕對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決定。」
青年男子搖搖頭,固執道:「我不想知道她是誰,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她勾引我弟弟在先,我弟弟就不會陪她去玩什麼靈異探險,也就不會死。」
「如果不是當年的胖虎總欺負大雄,大雄也就不會遇到從抽屜里鑽出來的哆啦a夢,說不定就有可能發奮圖強,成為高材生,找到好工作,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什麼的……」李蒙南吐了個煙圈,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假設似乎還真有可能,「我想說的是,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去負責,不能選錯了就在別人身上找原因,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的死是他自己自找的?」
「只能說是命運如此吧。」李蒙南搖頭感慨道。
青年男子放聲大笑,片刻,忽然笑聲一收,冷冷道:「我覺得你說得沒錯,今天這個女孩的死,也應該就是她的命運如此。」
壞了!談崩了!
眼見對方帶着嘲弄的笑容徐徐鬆開了手,李蒙南不禁大吼一聲,猛的飛撲過去搭住那名青年男子的肩膀。
青年男子正欲反擊,突然發覺一道指頭粗細的繩索憑空出現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將他的手與莊佳的腳踝緊緊捆綁在一起,緊扣的五指根本無法張開。
「怎麼會?」青年男子仿佛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震驚道:「這繩索是不存在的!是幻術!你是幻術師!」
幾乎是在他叫破李蒙南傳承的同時,捆綁在他手上的繩索如同被人戳破的肥皂泡般轟然破碎,不過李蒙南的目的已經達到,藉由之前幻術爭取的那麼一點短暫時間,他已經一把抓住了莊佳那纖細的腳踝。
「混蛋!給我放手!」
青年男子意識到自己中計,登時惱羞成怒,當胸一拳猛擊在李蒙南的胸口,隱約可以聽到胸骨碎裂的聲音。
李蒙南悶哼一聲,一口血霧從口中噴出,頃刻化作一團赤紅色的火焰籠罩了青年男子的全身。
青年男子發出一聲慘叫,身體下意識向後仰倒。
儘管他心裏很清楚這火焰只是存在於他大腦中的幻覺,但那種萬剮凌遲般的劇痛卻是真實無比的,即便以他習武多年磨礪的堅定意志,也無法為他減輕哪怕一絲的痛苦。
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大量急促的腳步聲,警方的增援已經趕到。
青年男子知道大勢已去,再跟李蒙南糾纏下去,必然無法從警方的圍捕中逃脫,強忍劇痛掙紮起身,咬牙切齒道:「今天算她運氣好,不過下次她就未必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說罷,青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衝出已經沒有了大門的病房,身上的幻術火焰也隨着離開作用範圍瞬間熄滅,走廊內隨即響起一片驚呼和拳拳到肉的打鬥聲。
李蒙南不禁苦笑了一下,剛才看似他佔了上風,實際上他也被青年男子那當胸一拳傷得不輕,將吊在外面「練嗓」的莊佳一把一把扯着大腿拖上來後,躺在地上是一個指頭都不想動了。
「李蒙南,你……你沒事吧?」
那位莊大小姐這次的心理素質還不錯,被拽上來後居然沒暈,只是驚魂不定的坐在地上抖了一會兒,隨後便想起救她的人來了。
李蒙南揚起臉,有氣無力道:「放心,死不了,現在咱倆可以扯平了吧?你這個初吻還真是值錢,剛才挨的那一下,我至少吐了的血……」
莊佳正要說話,一身警服的武安素帶着一隊警員衝進了病房,看到地上躺着的李蒙南立刻沖了上來,簡單判斷了一下他的傷勢,轉頭向身後的警員怒吼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去叫醫生!快去!」
「是!」
這些警員還是第一次見到武安素髮這麼大的火,趕緊一溜煙的跑去叫醫生,其餘無關人等也很自覺的退出了病房,生怕被情緒不穩的武大警花殃及池魚。
「蒙南,你真是……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呢?自己一個人逞什麼英雄?」看着地上李蒙南那有些蒼白的臉,武安素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李蒙南苦笑一下,道:「素素,你這可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了,總共加一起就幾分鐘的事,我要是稍晚一點,這位莊大小姐就得送去燒成灰了,哪有工夫等你們趕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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