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在謊話中摻雜一兩句真話,很可能收到某種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謊言一時間難以戳穿,而真話則是很容易就能夠辨明的。人們在確認了那部分真話之後,很可能順便相信謊言的那部分。
和聖堂那種「先抓起來後審問」的行事方式不同,戴維森在領導手下執法的時候堅持的是一種相對謹慎的做法。在這個採用封建模式運作的公國里,這樣的做法從一方面看保障了平民的權利,但從另一方面看也縱容了犯案手段高超的罪犯,因為這位治安長大人是絕不會處死任何一個犯案證據不足的嫌疑人的。
「治安長大人,現在只有你能夠幫助我們了。」
年輕的治安長面對眼前這個任何地方都挑不出瑕疵的女人,從內心深處覺得這樣的請求實在無法拒絕。然而作為菲尼爾公國的治安長,暗中包庇暗夜種族的罪名可不是他能夠承受的。
皺眉想了一會兒之後,戴維森還是咬了咬牙道:「你們說的這些,我會去印證。這裏我會找人秘密把守起來,在我得到準確的答案之前,你們所有人都不能走出內院。」
……
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後,主教哈維明白憑自己和菲尼爾公國聖職人員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暗夜種族的對手。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就這麼硬扛下去,二是尋找強有力的外援。哈維主教選擇的是第二條,即便不願意和半月聯盟的最高層聖職人員打交道,但是現在若是還有所顧忌的話,恐怕整個安大列城都會被暗夜種族佔領。
在戴維森穿戴整齊,登上馬車朝小聖堂那邊駛去的時候,哈維主教已經乘着另外一輛馬車朝聯盟首府方向飛馳而去。雙方的馬車在一個路口曾有短暫的相遇,然後便駛向了不同的方向。如此一來,安妮所說的最後一個問題也就無法再進行求證了。
很快,治安長大人就在小聖堂旁邊的一個旅店裏面見到了牧師安德烈。按道理,安大列聖堂應該為他提供一個合適的住所,但是現在聖堂已經無暇他顧,所以這位遠道而來的牧師只能夠自己解決住處問題。
「的確,如果不是主教大人證明這位小姐是暗夜種族的話,恐怕沒有人會相信這件事。」牧師略顯惋惜道,「雖然我和這位小姐的接觸時間並不長,但卻是親眼看到她為我們的鎮民治好了許多困擾多年的疾病。這樣的美德,和盛傳的殘暴的暗夜種族完全不同。」
「有沒有可能是偽裝的?」戴維森問。
「你的意思是偽裝成好人?」安德烈牧師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如果對方真的有什麼目的,偽裝倒也並不是不可能。」
牧師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情顯得略有遲疑,似乎打心眼裏並不認可。對此安德烈倒是很理解,畢竟讓一個聖職人員說暗夜種族的好話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這樣一來,戴維森決定暫時未安妮提供一個可以居住的地方,等到哈維主教回來之後再把一切弄清楚。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十分小心,因為一旦被認為是勾結暗夜種族的話,哪怕自己的老子在菲尼爾公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族,也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對安妮一行人來說,雖然留在這裏意味着行動上必須要有所限制,但是這無疑是整個安大列最安全的地方,聖堂中的那些傢伙們就算再喪心病狂也不會公然闖進來。
「安妮,我都快無聊死了。」
愛麗絲以半癱的姿勢躺倒在沙發上,皮質沙發深深陷進去一大半。兩天以來,水缸少女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張沙發上度過,整個人倒是好像因此瘦了一圈兒。
為了避免影響到自己的判斷,也為了避免泄露某些機密,戴維森將辦公的東西統統搬到了別的地方,只是讓自己的親信守衛負責在這院子的周圍,但沒有人知道這裏面究竟有什麼人。
百無聊賴之際,愛麗絲仍然不忘碎碎念。
「貝蒂,我要貝蒂……這隻蠢貓死哪兒去了?不知道這幾天它有沒有黃魚吃。安妮,你的力量能夠確保他們不受到傷害,但是好像不能確保他們不餓肚子誒……」
在愛麗絲自顧自地叨念着這些話時,波爾斯像往常一樣,不動如鍾地坐在桌子旁邊研究那些初看會覺得晦澀難懂的阿特蘭提斯文字。在這方面,波爾斯完全可以說是天賦異稟,現在的他如果混進某個學院中,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獲得合格的成績。
「飯來了!」
伴隨着清亮的聲音,安妮從一旁的房間裏面閃了出來,手裏端着各式各樣顏色清亮的飯菜。
愛麗絲的身體不禁哆嗦了一下,小臉登時變得煞白。這段時間,為了避免引起別人的懷疑,戴維森沒辦法給他們買太多吃的東西,只是準備了一些簡單的食材。
前幾次的飯菜都是愛麗絲做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墮天使姐姐的烹飪愛好又被激發了出來,愛麗絲只能把這唯一一項可以打發無聊時間的機會讓給了她。
但是根據在原初位面獲得的經驗,愛麗絲知道這飯是堅決不能吃的。儘管從表面上看,這些食物的造型還算鮮亮,但是經驗告訴她,安妮手中越漂亮的東西就越有殺傷力,比如韌性藥水肉丸和化妝品沙拉之類的東西就曾經出現在小妮子的菜單中。
「皮傑呢?」
安妮嘗試着用精神連結和惡狗對話,卻發現這傢伙正在忙着別的事情,也就不再打擾他了。
而愛麗絲看着坐在對面的波爾斯,發現騎士正以一種非常欣賞的眼光看着眼前的飯菜時,心中不禁暗暗為他祈禱,希望不要因為這頓飯出人命。
然而,出乎愛麗絲的意料,這個年輕騎士在以一種極其紳士的姿態喝下了小半盤蔬菜湯之後,既沒有出現腹內絞痛的症狀,又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滿臉的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