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孟欣更意料不到的,不但是杜雲非那神乎其技的貼地磚功力,更是他貼地磚的那種速度,艾瑪,簡直比請了一個泥水工還要讓人心悅啊!
看着杜雲非貼好的地面,孟欣的眼睛又滴溜溜轉到自己前兩天貼得那塊地方去,兩下里對比一看,不得了,她好像發現了為什麼同樣的地磚,她貼得就那麼丑,而杜雲非就貼得那麼好看,因為,她貼得時候根本沒注意把花紋紋路湊齊好麼!
她貼得時候,只管糊了水泥往地上拍,哪裏還管花紋有沒有對齊,應該怎麼對齊,可是眼前這個埋頭苦幹的小哥,好像心中早有一張完工藍圖,每一張看起不起眼的地磚,在他手裏都成了樂高拼圖,三兩下就拼得嚴絲合縫,連上面的青花都湊成了圖案!
孟欣忍不住做目瞪口呆狀。
「那個……」她納悶地跳到杜雲非面前,「你真的是我老爸的學生麼?你跟誰學得貼地磚啊?」
她明明記得,她老爸是搞管理科學與工程的,怎麼都不知道他帶出來的學生已經可以比肩專業工程隊……的小工了?分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專業』,眼前這個呆頭呆腦的小伙子,倒是完美地融合了兩種技能啊!不錯不錯,文武雙全,跟她有得一拼。
杜雲非貼得正起勁兒,哪裏有時間跟孟欣詳聊,只是非常簡短地回復她一句話:「跟我爸在工地上學的。」
原來這都是血統!孟欣腦子裏就蹦出來這麼一個想法,這貼地磚就跟彈鋼琴、跳芭蕾一樣,都是需要血統的,沒那個天賦,後天再怎麼填補,也沒用。不過說起血統……孟欣又有點心虛,按理說她們孟家有做學問當教授的血統,呵呵,怎麼到她這,就成了智商平平、毫無建樹了。
她乾巴巴地笑了笑,杜雲非聽了覺得奇怪,以為她又有了什麼方案和建議,於是扭過頭來問道:「我這貼得還湊合麼?我有半年沒貼過地磚了,可能手有點生,可能沒你自己貼得好。你要是覺得不行,那剩下的你再按照自己的方法來貼。」
「這怎麼能行!」孟欣嚇得脫口而出,她怎麼還能放着這麼好的免費勞動力不用,自己上手貼?
可是杜雲非沒明白過來,不解問道:「什麼不行?你是說,你不會貼麼?」
開玩笑,她要是不會貼,那半個院子都是鬼貼得?不過就是貼得丑一些、low一些而已,那好歹也是貼好了的。
所以孟欣挺了挺胸脯,驕傲地揚着下巴說道:「我跟你講,就你貼得這地磚,在我眼裏也就馬馬虎虎,跟我的技巧手法比起來,那還是很有差距的。但是!——」
她狡猾地眼珠滴溜溜一轉,嘴角噙上一抹壞笑,「但是,你這手法,用來貼我們家院子已經足夠了。而且,」她眼珠又轉了轉,心中妙計連連,她簡直忍不住要給自己鼓掌,「而且,我爸臨走之前交代了,如果你來送東西的話,就叫你順便幫我把地磚貼了,就說這算是你的社會實踐環節,到時候會為畢業加分的!」
杜雲非愣住了,社會實踐環節?畢業加分?他怎麼從來都沒停孟老師和師兄們說過他們研究所還有這些要求?想要博士畢業不就是只要*文就可以了麼?
他是心裏裝不住問題的人,有了疑問就想問出來:「你確定孟老師真的這麼說了麼?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按理說孟老師不該忘記提醒我這些的。」
額……怎麼回事,剛才他那股呆傻勁去哪了……孟欣覺得頭頂有些微汗,畢竟就憑她那坑蒙拐騙的伎倆,也就能偏偏隔壁上初中的小丫頭,真遇到了敵手,她絕對不到兩個回合就要敗下陣來。滿以為這小子能繼續糊塗下去,誰知道他還來勁了!
哼!孟欣眼睛一橫,跟你解釋不清楚,我就用特權壓你,把我老爸搬出來,看你還敢不敢多問。
「我爸怎麼可能沒說!每年他所里的學生都要背研究生守則的,你不知道肯定是你沒背,趕緊別多問了,回去把守則找出來背一背,要是哪天被我爸發現你不遵守則,你就慘了。我是個好人,肯定幫你保密,你呢,作為回報,就老老實實幫我把地磚貼完。」
研究生……守則?杜雲非已經徹底被孟欣搞蒙了,他在所里已經待了一年半,哪裏聽說過有這種東西。孟老師的千金,怎麼滿嘴跑火車?這壓根就不像是一個學術之家該有的家風呃!
他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索性也不搭理孟欣了,只一心一意地開始跟地磚計較。比起跟人說話,他還是覺得悶頭做事情更有意思、更簡單。反正貼地磚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牛刀小試,既然又是他孟老師的事情,他不介意幫個忙。
孟欣見他悶聲不吭,倍覺無趣。撅着嘴瞟了杜雲非一眼,孟欣百無聊賴地跑到鞦韆上坐下,想了想這樣子還是不夠威風,索性又抱了一塊西瓜出來,坐在鞦韆上看着杜雲非貼地磚的時候,他每擦一次額頭上的汗,孟欣就幸災樂禍地狠狠咬上一大口西瓜,就這麼折騰了好一會兒,她心裏總算找補回來一些快感。
音響里的搖滾樂已經循環到第二遍的時候,孟欣也吃完了第三塊西瓜,喝完了第二瓶酸奶,她眯着眼睛悠哉悠哉望着杜雲非,陽光下他本就不算白的皮膚此刻微微有些發紅,加之他蹲在地上,從孟欣的角度看過去,他就好像是一個被烤紅的番薯。
然而還沒等她志得意滿地笑出來,門口一聲渾厚的驚嘆就把她震得差點從鞦韆上掉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孟青山手扶在漆紅色的大門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裏的兩個人。實話說,他本來只注意到了蹲在地上的杜雲非,畢竟大太陽底下,他佝僂着身子拌水泥的樣子實在太過惹眼,要知道,這可是他研究所的中流砥柱,他、他何時跑到自家院子裏干苦工了?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孟欣似笑非笑的臉映入眼帘,一切都仿佛有了答案。他忽然來了脾氣,三兩步跨到孟欣和杜雲非之間。指着已經快要完工的地面問道:「誰讓你這麼幹的?」
這明擺着是在跟孟欣問責,她鼓着腮幫子看了一眼杜雲非,正想往他頭上甩鍋,可是沒料到自家老爹的臉色那麼難看。她是遇強則弱的人,此時此刻立馬蔫了下來,可憐巴巴地撇了撇嘴角。
卻沒想到那個呆子竟然率先開了口:「孟老師,不是您臨走前跟她這麼安排的麼?還有,您之前是不是忘了告訴我,所里還有社會實踐和畢業加分的事情?剛才您女兒都告訴我了,要不然我還蒙在鼓裏。」
不、不要啊——孟欣生無可戀地看着杜雲非,恨不得現在立馬爆發巴拉拉正能量,爆他個大頭鬼。這麼鬼扯的藉口,就是拿來騙騙他而已,他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來,是要鬧哪樣?難不成、難不成他剛才是在故意裝痴呆,為的就是在她老爹面前參她一本?!
杜雲非,你這個心機boy!
孟欣磨牙霍霍,恨不得現在立刻上前口撕杜雲非,讓他背地裏陰她!可沒想到,他一臉無辜純良天真爛漫的模樣,根本讓人恨不起來。
完了,等着被罵吧。孟欣露出一個悲天憫人的表情來,準備接受『孟氏批判』。然而讓她驚得差點摔倒的是,她爹竟然也一臉無辜純良天真爛漫地笑着點點頭:「哦,是這樣,我都忘了告訴你。幸好小欣有心,挺好挺好。」
?孟欣差點縮進肚子裏的脖子也慢慢地往回放了出來,她狐疑地瞟了一眼她老爹,發現他笑得分外慈愛,啊——這才是她親爹。孟欣簡直要感激涕零,關鍵時刻,還是自家老爹最靠譜,說別的都沒用,沒有她老爹這手神助攻,她今天的臉可都要丟盡了。
「嘿嘿嘿……」『劫後餘生』,孟欣笑得比花都美,她說今天天氣怎麼這麼好呢,原來是為了襯托她這爽歪歪的好心情啊。「這都是我應該做得嘛。爸,你出差很累吧?快進屋吃塊西瓜吧!我冰在冰箱裏都捨不得吃哦,一直想着等你回來呢!」
孟青山低頭瞥了一眼孟欣,臉上的笑容雖然依舊和煦,但是眼神里的威嚴已經很明顯了。他自己的女兒,他可是摸得門清,成天滿腦子鬼點子,嘴上是抹了蜂蜜一樣甜,說謊話不帶眨眼睛,他才不吃她這一套。
孟欣也注意到了她老爹那犀利的小眼神,頓時那諂媚的笑容就頓了頓,但是很快她又更加燦爛地衝着孟青山笑起來,眨巴眨巴眼睛撒嬌地喊了一聲:「爸~~」
孟青山沒搭她的話,徑自往屋裏走了。
孟欣砸吧砸吧嘴,悻悻地扭頭看了一眼杜雲非,想要看看這究竟是何許人也,能得她爹的青睞。卻沒料到他正盯着自己看。——她臉上是有什麼東西麼?
等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摸臉的時候,只聽杜雲非靜靜說道:「你嘴角有個西瓜籽還沒擦掉呢。」
怎麼可能會有西瓜籽?她明明吃得是無籽西瓜!
她眼睛瞪得溜圓,正要開口與杜雲非理論——等等——摸在嘴角的手忽然頓了下來,看着躺在手心裏的西瓜子,孟欣幾乎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