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月中旬到八月中旬姜姬和姜武過着山中不知日月的生活。
她帶他走到了鳳凰台下也在鳳凰台上四處閒逛。
不過都刻意避着朝陽公主。
因為現在朝陽公主正在「冷落」她。
花千降出了殯花家長子面頰不知何故中一刀花母與花妻同共上表奏請花萬里繼任大將軍。
這個本該沒有任何異議。徐公、陶然都沒說話。但前面的事都是朝陽公主自己辦的沒經過朝臣,毛昭就前來問朝陽公主的意思。
朝陽公主也肯見人了,也把親信給放出去了。親信就出去對毛昭說道朝陽公主覺得大將軍一職太重要了,不能輕易委任。花千降是先帝封的官,所以他肯定是勝任此職花萬里……她覺得不太靠得住。
毛昭問那公主是什麼意思?
親信說,公主的意思是先讓花萬里領一支軍試一試如果沒問題過個幾年再說大將軍的事也來得及嘛。
徐公和陶然聽了傳話都覺得此言很合心意啊。
這不就是削權嗎?
朝陽公主竟然突然頭腦開了竅!
陶然這麼說時,毛昭在旁邊呵呵。
但花千降手中的軍有好幾支分別駐紮在不同的地方,據傳有的領兵將軍善戰有的庸碌有的跟花家好的穿一條褲子,有的跟花千降有仇!
花萬里領哪一支呢?
徐公和陶然正在商議這件事,花家已經又吵起來了。
花萬芳深恨花萬里,雖然當時他沒看清是誰傷的自己,但據他身邊的從人說,是花萬里的從人失手飛脫的一柄短刀,那麼寸,那麼剛好,就從花萬芳的左眼旁擦過,給花萬芳的臉上來了一道寸長的口子。
聯想到現在花母與花妻商量過後都覺得花萬里適合出來接班,花萬芳自然把這個弟弟當成了累世的仇人。
花萬里在花萬芳的房門前跪了數日都不行,後來還是被花妻給拉回去的。
老大面目有暇,當然不能上殿當官,何況這傷口不是在戰場上得的,而是門內鬩牆來的,不能見人啊。
再說花千降在世時從沒誇過長子,只誇過花萬里,所以花母與花妻商量之後,都決定是花萬里了。
那一日,也是花萬里先讓人去把所有的出路都用自己人看守住,門窗都關了,這才把那些有反意的花家旁系給捉拿了。也是他,想出主意來,抓來那些人的親信、隨從、愛寵、妻兒等嚴加看管,逼那些人交出虎符與口令,將這些人的兵馬都收了回來。
把花家交到這樣的花萬里手中,才叫人放心啊。
花萬里自己也很不解。他理解朝陽公主的那番話意思是說不只是長子可以繼承家業。
難道是朝陽公主不認識他?才不願意承認他嗎?
誰都知道「幾年以後」是個託辭。
他就想給朝陽公主送禮,聽說朝陽公主愛花,特意花重金買了幾株據說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花,家中花匠也說這花從沒見過,他就把這份重禮又托能進鳳凰台的貴婦女眷給帶進去了。
但他就算會送禮,徐公和陶然都覺得朝陽公主的話對,不出幾日就折騰出了一個方案。
軍,自然是要駐在城鎮附近的。雖然花家每年也會把糧餉送過去,但在附近的城鎮也不可能不餵飽這些大爺。
從以前就有城向徐公和陶然哭求,說花家駐軍如何如何跋扈,本城百姓如何如何苦不堪言,一方太守在花家一個不入流的將軍面前都要低頭把盞。反正就是深受欺壓,盼徐公或陶公能主持一下公道。
徐公和陶然當時就看到了,也只是記下此事,等有機會再拿來發作,不可能立刻、馬上就給這些城鎮主持什麼公道。
現在,主持公道的時機已經到來了。
有他二人聯手,自然很快就把奏表寫出來了,送進去,請朝陽公主用印。
徐公特意交待毛昭,送奏表進去後看一看魯國公主在不在,這奏表,她會不會看,看了會不會發表意見,而聽了她的話,朝陽公主又是什麼反應。
毛昭就記下了,進去,求見,蓋印,回來,對徐公說姜姬不在,在朝陽公主身邊的是趙姬,而朝陽公主只是聽他把奏表念了一遍後就讓人拿去用印了,從頭到尾,沒見到姜姬出現。
徐公不解,百思不解,他先把奏表拿來仔細看一遍,沒被人調包,趕緊拿去照章執行,一邊發問:「她為何不在?」
毛昭還真打聽出來了,他面露尷尬的說:「……聽說朝陽公主送了許多健奴給魯國公主,公主這段時間就一直與健奴在殿中玩耍。」
徐公:「……」
會嗎?!
可能嗎?!
真的嗎?!
徐公不信。可一個月後,還是這個傳聞,還聽說有人看到姜姬帶着「情夫」跑出鳳凰台玩了!
……由不得他不信啊。
雖說有點失望,但更多的卻是安心。這個女子,再如何聰慧,仍是一個凡人啊。
原來她是真的愛美男,不是裝的。
不錯。
所以在花萬里努力給朝陽公主送禮的時候,他花家的「大軍」已經縮水了。
許多將士解甲歸田,一時國中野地里冒出許多盜匪。
魯商橫穿大梁,受害最深。而這些盜匪也很精明,只找商隊的麻煩,不找附近城鎮的人,顯而易見,他們不想惹來本地人的怒火,只有商隊,走南闖北,在哪裏都沒有家族,無人可以為他們做主,只能認倒霉。
商路一斷,魯商們向公主城哭訴,都聽說建此城的就是公主,只要找公主就行了。
王姻拍案而起,一臉喜色:「快請三位大將軍進來!」
練兵的時候到了!
公主當時帶兵來,把公主城交給他時就說過,兵總養着不動就廢了,要他記得時常放兵們出去轉轉。
他初時不解其意,後來才知道公主養兵靠的是「匪」。
他以前睜一眼閉一眼的,從來不敢去管太多那些將軍們的事。他從公主的經歷推斷出來,這些兵,極有可能都是姜大將軍和公主一起養出來的。所以這些兵只認姜武和公主。
換句話說,這些兵是公主的自家人,他不是。
但他也不想一直被隔絕在外,現在,這不就是他的機會嗎?
另外,他也立刻修書一封,命人送到鳳凰台,送給公主。
此時已經是九月初了。
姜姬接到信時,和姜武過了三個月沒羞沒臊的蜜月假期,所以看到信,她把信遞給他,他就知道,他該回去了。
姜武在這三個月里深深的感受到,他想要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不用太多人,只有他和她。
可她是不願意的吧?
他說:「那我……這就走了。」
姜姬說:「你需要去看看你的兵,別叫他們忘了大將軍是你。但你也不必一直待在鳳城。明年,我在這裏等你。」
姜武聽到這句話,心裏覺得有點甜。他剛才還以為她不會讓他再來了,沒想到明年……她也想明年再見到他……
他就在心裏草草定了個計劃。既然是她說的,那他肯定是照作的。他要先看一看在這裏的人,然後回到魯國後,浦合、商城、安城等地都要再去走一遍,以免他不在了,冒出一二小人,毀了他和她建下的基業。
然後,他就再來鳳凰台跟她在一起。
離走前,他問她:「你真的不會嫁給皇上?」
「不會。」她搖頭,笑道:「其實現在你叫朝陽立我為皇后,她都不會肯,別……嗯……」
口唇被結結實實的堵住,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吸吮叫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等他離開了,還沒辦法回神。
她好不容易把神智抓回來,就看到身邊的侍人,十個有十個都在笑。
「笑什麼笑!找你們的情人去!」她的侍人個個年輕英武,鳳凰台的宮女們可喜歡他們了呢,聽說還有幾個侍人竟然交到了貴婦當情人,兩邊時不時的傳個小話,遞個手帕腰帶,情絲纏綿的厲害。
那些貴婦也不是個個都心甘情願在鳳凰台服侍朝陽的,就算朝陽身邊有八成的人都想借着她狐假虎威,也有兩成的人更願意在家閒散度日,不願陷在這權欲里,與家人親友分離,長日不得相見。
這些女子中,有的是被丈夫相勸才進來的,有的是從父命,她們在朝陽身邊受盡委屈,回家就算述苦,最後還是要被家人送進來,久而久之,她們的苦楚都積在了心裏。
也不奇怪她們不要真男兒,反倒與侍人成了情侶。
姜姬知道他們在此都有了相愛的情人後就說如果情人願意,他們可以把情人帶到魯國去。魯國會打開國門迎接各種移民的。
但前提是不能欺騙,不能把人騙回去,叫她知道哪個人玩弄女子……
「我就把你們再閹一遍,叫你們以後只能蹲着小便。」
侍人們全都一哆嗦,發誓絕不玩弄女子的感情,一定要兩情相悅才請她們私奔魯國。
姜姬:……
這些侍人認識她久了,都不怕她了。比起外面提起她就能說出一大堆真假不知的逸聞的,他們反倒更知道她是什麼樣。
姜武走了,她就變得更無聊了。
她到現在還沒有見徐公,想造成一種她其實是被朝陽公主關在鳳凰台的印象,就是不知徐公會不會上當……
不過,很快他應該就沒功夫來管她了,朝陽公主就夠他忙的了。
現在朝陽公主比以前更忙碌了。從侍人嘴裏聽說的,朝陽公主似乎開始對鳳凰台下的公卿世家感興趣了,她開始接受外面的人送給她的禮物,也好奇送來這些禮物的都是什麼人。
最近最有趣的,就是花家好幾個兄弟都在給朝陽公主送禮,他們都在爭花千降留下的兵和官職,沒有一個人還能想起來正是朝陽公主殺了他們的父親和長輩。
這在外面傳成了笑柄,可花家沒了花千降,已經沒有了籠頭。花母年邁,無力管束家中男兒。花萬里身份、年齡、才華都不足以服眾,更是無能為力。
現在的花家就像一個空架子。
聽說之前花家內亂,除掉了不少旁系的人。在花萬里自薦其職又被朝陽公主擋回去後,花家就有不少人從花家搬出來了。
有一些人家直接出了城,去投奔其他花家旁系。也有的人帶家人直接投了徐公、陶然等人。
花家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叫人感嘆唏噓,徒呼奈何。
花家剩下的只有嫡系了。而這些嫡系子弟只顧着奉承朝陽公主,不但記不起父祖的仇恨,更不知如何上進,如何重振花家。
花家。
花妻在花千降死後就換了妝容,每日不再施腮脂粉,也不再與友人相見,只是在家中日夜焚香,祈禱,求上天保佑花家,保佑她的孩子們。
她坐在香前,仔細觀察着香燃起後騰起的煙霧,又拿一副龜甲占卜。
卦相未顯,侍女已經呼喊着衝進來:「夫人!大郎要走!」
「什麼?!」她的手一松,龜甲掉在地上,裂成了四五瓣。
她淚流滿面:「天意!天意啊!」
花萬芳帶着妻小,在花家門前長跪磕頭後帶着家人離去的事成了壓垮花家的最後一根稻草。
花萬里在屋中孤坐良久之後,起身道:「替我更衣,我要親自去鳳凰台求見朝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