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言不發地望着荒夜,希望荒夜能對棲元的話做出些什麼解釋,然而他只是緘默地回望着他,眼眸深處是一片化不開的濃黑。
燭淵見此,眉不禁緊緊皺起,握着雲采夜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察覺到手掌處傳來的力道,雲采夜稍稍回神,目光登時冷了下來。即使距他與他最後一次相見已經過去三萬年的時間了,但云采夜仍然記得他師父當年的模樣——白衣翩翩,若樹臨風,他唇角總是含着笑,對親近的人,對朋友掏心掏肺,極盡所能地對他們好,世人皆贊他為人中龍鳳,才貌雙絕;而如今這張他所熟悉的臉龐上,卻再也找不到往日半點痕跡,望着他的目光一如刀鋒般淡漠,削薄的唇真似人們常說的那寡情之人一般地緊抿着。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他師父呢?
「他不是我師父。」雲采夜微微垂眸,聲音極冷。
他師父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容不得,也容不下魔界的人隨意找個人出來,將他師父的名頭輕易頂替了去。
棲元聽到雲采夜這話,卻是不可遏制地笑了起來:「敢情采夜上仙竟是這樣逆道亂常、忘恩負義的人,連自己的師父也不肯認,難怪采夜上仙連與自己弟子亂.倫這種事都亂如此理直氣壯。」
棲元所指,便是雲采夜和燭淵身上穿的這身紅衣。
他就不明白了,為何雲采夜寧願和他這其貌不揚,甚至長相還頗有些怪異的小徒弟在一起,也沒能對荒夜生出半點愛慕之情;而他更不明白的還是雲采夜竟然如此大膽,就這樣光明正大地和他這弟子穿着一身合籍用的喜衣,若不是因為師徒相戀,本就是違背綱常倫理、離經叛道的荒唐事,荒夜當年也不至於苦苦壓制,還因此受他控制
。可也因此,棲元才不明白雲采夜哪來的膽子,竟把師徒亂.倫這種事亂得如此光明正大。
他們私下相戀糾.纏也就算了,如今還穿上了合籍仙衣,即將被其餘仙人見到也面無懼色,還承認得理直氣壯,難不成他們還真打算跑到月老殿去牽線合籍?
但棲元卻從未想過,不是雲采夜和燭淵不知道遮掩,而是兩人在確定關係後,就從未想過避着他人躲躲藏藏地相戀——師徒亂.倫又怎麼了?亂得還不是他們內部的人,人家是上你徒弟還是搞你師父了?管那麼幹嘛?
棲元話音一落,星宿門眾人也立即朝燭淵和雲采夜望了過去,在看到兩人身上如霞似緞的一身縞紅色仙衣和交.纏.緊握在一起的手後,臉上登時勾起了幾分不屑。
雲采夜模樣雖好,但並非人人都喜歡他這樣一張臉。對於孔啟榮來說,一個男人長着一張比女人還好看的臉簡直就是奇葩,他也沒有龍陽之好,平日裏見女仙對雲采夜愛慕不已也就算了,在見到男仙也對他心存愛慕後,心中的妒忌和厭惡便深了。
結果他現在看到平日裏那穿得一身冰清玉潔,不染纖塵的渡生劍神,此時一身紅衣,發冠也不束,任由一頭烏髮松鬆散散地垂在腦後,他平日裏穿白衣紫衫還好,這身雲霞緞紅衣一上身,一雙桃花眼的風流媚意畢態盡露,半分上仙的威嚴氣勢也無,還和小徒弟拉拉扯扯,不知羞恥地糾纏在一塊,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快意——你是雲劍門高高在上的門主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和被男人壓在身下肆意玩弄地孌童一般。
孔啟榮就不明白雲采夜怎麼會和他這個從小便生得醜陋的小徒弟在一起,不過在看到燭淵和雲采夜站在一起的身形對比後心中就瞭然了幾分——指不定人采夜上仙就喜歡這種生得高大偉岸的男子,平日裏端着一副清清冷冷、溫文爾雅的模樣,在床上還不知道有多麼浪蕩不堪,恐怕他那小徒弟就是被他這淫.盪的樣子勾去心魂的吧?
燭淵對旁人的視線本就十分敏.感,更何況孔啟榮看得還是他最喜愛的那人,孔啟榮才看了雲采夜幾眼,燭淵就順着望了過去,而當他看清孔啟榮眼中的意淫的不屑眼神之後,心中的怒意頓時就燃了起來,恨不得挖出孔啟榮的眼珠將其踩在腳下才能泄憤。
倒是雲采夜對孔啟榮的態度毫不在乎,於他來說這人不過是個跳樑小丑,同為仙界大宗門的首席大弟子,青川狠甩孔啟榮半個仙界,他也就只能在嘴巴上佔佔理了。況且他和燭淵在一起一定會被人詬病,而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面對這一切的準備,別說孔啟榮只是用眼神嘲諷一下他,就算他直接出言諷刺,他也不會浪費半點口水去理會這個瞎跳梁的東西的。
「先回仙界。」雲采夜拉住燭淵,對他搖搖頭道。
燭淵冷冷地看了孔啟榮一眼,但也沒再幹什麼了,孔啟榮見他們倆這樣,還以為他們這是心虛了,便越發張狂起來:「呵,采夜上仙願意坐這臨陣脫逃的小人,我可不願,要回你們回,我們星宿門誓死與這群魔人頑抗到底!」
孔啟榮揮劍,頗有氣勢地說出這一番話,卻聽得雲采夜只想罵他們一句廢物,還想頑抗到底呢,若不是他和燭淵在這裏拖住棲元和那魔界太子,他們七個人恐怕早就被棲元弄得渣都不剩,哪還有餘力和那魔女周旋?
這星宿仙君到底是怎樣教出這樣一群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腦殘徒弟的?
棲元聽到孔啟榮的話後便粲然一笑:「回仙界?恐怕你們已經回不去了。采夜上仙都三萬年沒見過你師父了,應是十分想念才是,采夜上仙倒不如收手,給棲元一個做好人的機會,讓大家能坐下來好好暢談一番
。」
棲元說着,朝地上揮了揮手,那些原本聚集在眾人腳下的屍民便讓出了一塊空地,與此同時,由七星八卦陣召出的光柱驟然破碎,下界的天兵也越來越少,天際破開的雲霧漸漸開始合攏,最後完完全全地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采夜上仙才貌雙絕,天下無雙,可惜就是年輕了些。」棲元搖頭嘆息道。
而雲采夜的心也隨着棲元這話漸漸沉了下去——他和仙界的聯繫完全切斷了。以往每次下界,他雖然不在雲劍門中,但因本命魂燈在魂燈室中,他仍然能夠感應到雲劍門中的些許事物。而現在,他除了身邊的燭淵外,竟連其他幾個弟子也感應不到了,就像他從未與他們簽訂過師徒契一般。
這番異常不僅雲采夜能感受到,燭淵和星宿門眾人也均能察覺到。但燭淵成仙不久,仙界與他羈絆較深的也只有雲采夜一人,並沒有多大異樣,但孔啟榮等人卻是按捺不住了,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起來,呆呆愣愣地浮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而這時,原先在天際那邊攔下七星八卦陣的那群魔物也從空中緩緩降下,移到荒夜身後排成一列軍隊,他們身上的盔甲寒光凜凜,上面還沾染着被他們斬殺的天兵身上的仙血,有些已經凝固變為暗沉的褐紅色,有些卻還是新鮮的,正順着鎧甲一滴一滴往下淌着。
「真是可惜。」棲元飛至一位士兵身邊,伸出手指揩去他鐵盔上的艷紅色血液,再將那手指放入口中細細舔舐,像是在品嘗什麼美味珍饈一般,面上儘是享受之色。
雲采夜眉目寒霜,望着棲元一言不發,握劍的手收得更緊了,卻沒有立即揮劍攻擊他。
棲元知道雲采夜在顧忌什麼,可他越是這樣冷淡,他便越要逼他出手。
可棲元還沒再做什麼,星宿門那邊就有人控制不住了,安仁雙目赤紅,怒吼着持劍朝棲元襲去,那人一動雲采夜也跟着一動,伸手上前揪住那人的後衣領,卻已經來不及了——那人的劍氣早就揮出去了,棲元只是腳尖微動,就輕輕鬆鬆地避開了那道劍氣,強大的劍氣越過棲元,速度極快,雲采夜甩開那人以身為盾,撐開靈氣罩將那些劍氣盡數攏住,但地上的屍民仍是被絞殺掉了一片。
「嚇!」棲元瞪大眼睛驚呼一聲,望着地上血肉模糊的碎屍,清秀的臉龐上一片驚恐,「仙人殺人了!」
「仙人殺人了……」那些屍民愣愣地跟着棲元念了一遍這話,隨後眼中的迷惘逐漸散去,待他們恢復清明後看到一地的碎屍,再看看浮在半空中的這些人,頓時厲聲叫了起,哄散開來:「仙人殺人了!」
「我沒有……」出手那人便是在長街時,出言阻止孔啟榮欺負聞一行的孔子燁,他此時愣愣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劍,隨後又求助般望向身後的同門師兄們,「師兄,我沒有殺人!」
孔啟榮臉上還帶着震驚,根本無暇顧及孔子燁在說些什麼——仙人殺人可是違反天規的!嚴重者是要被剔去仙骨,重新打入輪迴的!這些人雖是孔子燁殺的,可他們畢竟是同門,會不會也跟着受到牽連?
棲元咋舌,繼續刺激着孔子燁:「唉,這可不能狡辯啊,大家都看到了,這些人就是你殺的。」
孔子燁大聲否認道:「不!不是我!」
雲采夜揮袖,將斂住的劍氣柔柔散開,這些人當然不是孔子燁殺的,他揮出的劍氣早就被他收住了,殺了這些凡人的,應該是棲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