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弦華對上雲采夜錯愕的眼神時也愣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咳咳、青浪受傷了……我想讓他到我那裏去養傷,他一向嬌氣,脾氣也不怎麼好,我怕照顧他的人受不了他這脾氣……」
雲采夜沒有吱聲,他其實很想告訴弦華,青浪在他面前從沒鬧過脾氣,乖得很,而且他在雲劍門可是一霸,背後還有你這個天帝舅舅撐腰,怎麼可能有人敢不盡心盡力照顧他
。
不過雲采夜最終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他朝縮在弦華懷裏的青浪看了一眼——那混世魔王此時變回了軟軟細細的一小條紅龍,胸腹處裹着一圈白色的紗布,半個身體都纏在弦華胳膊上,閉着眼睛睡得正酣,但四隻尖爪子卻死死地勾住弦華金色的帝袍,差點沒勾出絲來。雲采夜瞧着他這股黏人勁,根本不比燭淵好到哪裏去,他就是想把帶他回去,恐怕也得費好大一番力氣才行。
「那青浪就拜託帝君照顧了。」雲采夜揖禮,想了想還是從錦囊里掏出弦華以前給他的那個裝有桃花酒的小木盒,「這桃花酒,您還是親自送給青浪吧。」
弦華聞言,如漆墨般的眼眸里閃過幾絲波動,而後伸出一隻手接過木盒,但青浪卻被他的動作驚醒了——他眼睛沒睜,只是扭着龍頭在弦華胳膊上蹭了一會,還用細長的尾巴將弦華纏得更緊了些才復而睡去。
難得看見青浪這麼乖巧無害的模樣,雲采夜也跟着弦華笑了起來,唯有站在雲采夜身後的燭淵冷着一張臉:師尊為什麼要看着別的男人笑得那麼開心?我那麼乖也沒見他看着我笑得那麼開心。
也許是燭淵的怨氣和醋意太過濃厚,弦華終於從青浪那裏分出了一些注意力放到燭淵身上,因為燭淵那張與旁人長得迥然不同的深邃面孔,弦華很快就認出了這是誰:「這是……燭淵吧?」
天帝深知自己的屬下——風靡仙界,美如冠玉的劍神一向不喜與旁人靠得太近,但這人離他這麼近,還穿着極其稀貴的上古仙衣,恐怕就是那個被雲采夜一直捧在手心愛護的小徒弟了吧。
「對。」每有人提到自己的徒弟,雲采夜都很開心,握住燭淵的胳膊將他帶到自己身側給弦華鄭重地介紹道,「這是我七徒弟,燭淵。」
燭淵勾起唇角,既不收斂自己滿身的凶戾與傲氣,也不行禮,昂首挺胸對弦華道:「師嫂好。」
弦華眼睛一亮,連連向雲采夜點頭:「燭淵很不錯啊。」
雲采夜:「……」
燭淵打完招呼後,弦華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遍,心道:雖說這燭淵是雲采夜所有弟子中容貌最不出眾的那一個,不過身姿挺拔,偉岸強壯,還十分上道,若他好好修煉,假以時日也能成為仙界一名猛將啊。
於是弦華再次讚嘆道:「不錯不錯,真的很不錯!是個習劍的好苗子!」
雲采夜無奈,他知道弦華對青浪有着一些心思,可他看青浪對弦華一直是避之不及的樣子,還以為他不喜歡弦華呢,結果呢?這兩個人早就背着他在一起了吧。
「陛下——陛下——師尊?!」恰在這時,青釋跌跌撞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衝出醫谷,看上去像是在尋弦華的樣子,在瞅見雲采夜時驚道。
雲采夜道:「怎麼了?」
青釋抓抓頭髮:「我去藥室給三師弟拿了些藥,結果回來就發現師弟不見了,我聽歩醫上仙說陛下帶走了他,就連忙追出來送藥……」說着,青釋還舉起自己手上那包紮好了的草藥晃晃。
原來天帝還是強行拐人?
雲采夜望向弦華,他原以為弦華抱走青浪這事青釋和歩醫肯定知道,但眼下看來好像不是這樣啊
。
弦華也挺尷尬的,他接到青浪回仙界的消息後就急急忙忙衝到醫谷,在床榻上看到變回原形,還縮小了幾百倍蜷成一團蔫噠噠的青浪心疼得要死,恨不得馬上把他抱回自己的寢宮親手照顧,哪裏還顧得上等青釋回來,結果偷人弟子這事不怎麼道德,他才剛出來就碰上了雲采夜,暗自後悔自己怎麼就沒御風疾飛回帝宮,非得要抱着青浪好好摸兩把走兩步才肯回去。
雲采夜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接走青釋手裏的藥材,然後遞給弦華:「青浪就拜託帝君照……」
然而雲采夜話還沒說完,弦華就急不可耐一把搶過他手裏的藥材留下一句「一定一定!」生怕雲采夜反悔,讓他把青浪留下,就腳底抹油跑掉了。
「師尊,師弟他……」青釋望着天帝離去的背影訥訥道,雖然他們都知道青浪是天帝最寵愛的外甥,可是親眼見到時還是覺得挺玄乎的。
雲采夜搖搖頭,嘆道:「我們回去吧,等你師弟傷好,他自己會回來的。」
「是。」青釋應了一聲,抬頭時卻發現了一直站在雲采夜身後默不作聲的燭淵,怔愣了一下便湊到他身邊去了。
燭淵偏偏頭,扯唇笑着和他打招呼:「二師兄好。」
「小師弟!」青釋十分激動,雙手合十對燭淵揖禮道,「小師弟還是這麼有禮貌。」
燭淵點頭謙虛道:「哪裏哪裏。」
青釋聞言卻更加激動了:「阿彌陀佛,小師弟你真是太謙虛了!」
燭淵繼續點頭謙虛道:「沒有沒有。」
青釋看到燭淵這份榮辱不驚的淡然後,心中的驕傲和欽佩更盛,狠狠拍了一把燭淵的肩膀道:「師弟你就是謙虛!」
燭淵:「……」他到底做了什麼?
燭淵不是很明白,二師兄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誇讚他,他現在只想快點回去和師尊交流感情。
青釋繼續道:「師弟你不知道你現在的名聲有多大!師兄師姐們以你為傲呢!」小師弟真是太厲害啦!居然只帶着一把木劍就闖過了鎮魔塔,這需要何等高超的劍術才能做到啊。
雲采夜聽到兩人的對話,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挽唇笑道:「燭淵確實很厲害。」
燭淵見雲采夜回頭看他,立馬擺出一副靦腆懂事的表情:「都是師尊教的好。」
雲采夜擺擺手:「師父只是把劍招圖傳授於你而已,剩下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
「是啊。」青釋拉住燭淵的袖子,「師弟走走走,今天你二師兄我親自掌廚,讓我們師兄弟幾個好好聚一聚。」
雲采夜點點頭,望向燭淵:「你們師兄弟幾個趁此機會聚聚吧,師父就不陪你們了。」說完這話,雲采夜不給燭淵開口挽留的時間,召出渡生就往酒嶷的醇香宮去了。
燭淵臉有點陰,但他仔細想了想青釋剛剛說的話,忽然側首道:「師兄,你剛剛說的是……我們師兄弟幾個聚一聚?」
「對啊,你,我,還有青川、青崖兩位師兄,青浪師弟重傷未愈,又在天帝那兒,我們下次聚會再拉上他吧
。」青釋點頭道,一臉理解地拍拍燭淵的肩膀,「放心,沒有你青鶯青鳶兩位師姐的。」說完這話,青釋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偈後又看看四周,發現確實沒人便低下聲音道:「你青鳶師姐吃得太多了,有她在咱們幾個就別想好好吃飯,我和青崖用好幾隻雞設了陷阱,她們不會來打擾我們的。」
燭淵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喟嘆一聲:「如此甚好……」他沒把青釋青川幾個師兄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威脅最大可是青鶯青鳶這兩個師姐!他可沒忘記,師尊帶着他下界遊玩時還不忘給她們兩人帶禮物呢!更何況師尊還摸過其中一人的頭髮!說不定……在自己出現之前,師尊還像哄自己睡覺那樣哄過她們兩睡覺呢!
想到這,燭淵幽深的眼眸里閃過幾道暗芒——他得找幾個幫手。
燭淵上前一步,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開口道:「師兄,我能問你一些事嗎?」
青釋抬頭望着這個高大無比的小師弟:「啊,當然可以,師弟你要問什麼?」
***
水雲閣,梨木矮桌前。
雲采夜端着一杯酒輕輕晃着,那酒水微微泛紫,在玉白的瓷杯中蕩漾出漂亮的水紋——這是他剛剛從酒嶷那拿回來的復夢酒。只要喝了這酒,再睡上一覺,他就能在夢中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場景。
「我先說好啊,這酒喝出事了你可不能怪我。」
「還能出什麼事?」
「你得先保證你不會怪我,我才給你酒。」
「好好好,我保證。」
雲采夜回想起自己與在醇香宮和酒嶷的對話,再看看眼前這酒,不由頭痛得捏了捏眉心。
沒錯,這酒喝下之後,你在夢中便能看到這世間你想看到的所有景象,效果可謂逆天,但是它沒被推廣開來,是因為它有一個極其嚴重的後遺症——會做春.夢。
還是非常淫.穢.糜.爛的那種春.夢。
「你會和你喝下這酒後碰到的第一個人,做上十次的春.夢,每睡一次就做一次,做完十次以後你才能看到你想看的東西。」
「……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陰邪的酒?」
「我懷疑是歩醫搞得鬼。」酒嶷偷偷湊到他耳邊,「我釀酒的藥材都是他給我的,上次我和他說我最近心緒有些低落,他就給了我一味新藥材,說是能夠助興,然後我就用這藥釀出了復夢酒。哈哈哈哈你猜怎麼着?我把第一杯酒給他喝了,然後把我養的三寶給他摸,又哄他喝了一杯『長眠』讓他睡覺,可是他才睡了一次,還有九次呢哈哈哈哈……」
「……」
「他醒來後就把我的腿打斷了,雖然他後面把我醫好了,可是這賬我還是記在心裏的。」酒嶷撇撇嘴,悲憤不已地搖搖頭,「也不知道這仇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報,所以你回去後選好對象再喝啊。」
要找誰呢?雲采夜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他到底要找誰做這春.夢。歩醫摸了酒嶷養的天犬三寶,由此可見這春.夢對象並沒有限制,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就可以了
。
去找他院子裏的錦鯉?
雲采夜蹙眉,仔細思索了一下,覺得這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這是他閣內唯一的活物了。但是和魚……要怎麼做呢?
——先喝了再說吧。
手一抬,脖一仰,雲采夜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這酒味道也非常怪異,沒有丁點酒味不說,還十分甜膩,在舌面喉間反覆回甜,雲采夜趕緊倒了一杯茶餵進口裏,想要衝淡復夢酒這奇怪的味道。
「師尊——我回來了!」
「噗——」
雲采夜將茶水噴了出來,趕緊用袖子抹抹嘴,震驚地回頭望着燭淵:「燭、燭淵?」
燭淵看到雲采夜如此失態的模樣,連忙伸手上前,想要扶他:「是我,師尊你怎麼了?」這空氣里有股甜味,師尊是不是偷喝了什麼東西?
「燭淵站住!別過來!」看到小徒弟向自己走來,雲采夜一向清冷如墨的桃花眼驚恐地瞪大,連連倒退幾步,想躲避什麼洪水猛獸一般猛然喊道:「你就站那,別過來!」
雲采夜這話稍稍提高了些音量,卻沒有絲毫責罵燭淵的意思,然而站在他身前的黑衣青年在聽到這句不痛不癢的輕叱後,卻眼眶驟紅,眸中原本閃動着的淺光登時也跟着黯了下去,微微闔眼,用纖長濃密的睫毛斂去一切情緒,垂頭耷肩往後退了一步,與雲采夜隔出半臂的距離。
雲采夜其實在喊出燭淵名字的那一刻就後悔了,在看到燭淵驟然變紅的眼眶後心中越發愧疚。
——他在做什麼啊?!
小徒弟本來就因為容貌上的事比較敏.感自卑,剛剛他那番作為看上去簡直就和嫌棄小徒弟的以貌取人之徒沒什麼兩樣,更何況小徒弟是在關心自己,他為什麼要說這樣重的話呢?只是說出去的話如同瞬間潑灑出的水,頃刻落地,難以撤回,無論他再怎麼後悔苦惱,恐怕他對燭淵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消除了。
再想到小徒弟平日裏聽話乖順的模樣,雲采夜心裏更加愧疚難安了,立即朝前走了幾步,放輕聲音道:「燭淵,師父剛剛不是在凶你,只是師父喝了點東西……」
他話還沒說完,燭淵就猛然抬起了頭,定定地望着他,眼中一片驚訝和歡喜。
看看這可憐的眼神,小徒弟一定被自己嚇壞了吧?雲采夜在心底罵了自己幾句,繼續安慰「受傷」的小徒弟:「師父需要尋找一個人,所以向你嶷叔取了壺酒,但這酒喝了以後暫時不能和旁人接觸……」
「酒?」燭淵巡視了一圈屋子,拿起矮桌上的白玉酒壺,「師尊,是這個嗎?我能不能喝?」話是這麼說着,但燭淵拿起那酒壺就想準備往嘴裏灌。
雲采夜看到他的動作,心裏一驚,立馬衝上前去拽住燭淵的胳膊,奪下那酒壺:「不行!你不能喝!」
燭淵看看空了的右手,又瞧瞧被雲采夜拽住的左手,差點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一個笑來。他眨了眨眼,將表情變得更無辜:「師尊,你好像摸了我?」
雲采夜鬆手:「……」完了,這酒真喝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