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宋 第九十七章 暗鬥

    李谷、安審琦與高保融的會晤非常順利。

    但是高保融提出了一個很奇特的要求,那就是他要郢州,理由就是高繼沖準備造仙船出海,需要藉助山地靈氣。高繼沖向皇上獻仙書和龍鳳水晶尺已經成為了定局,而給襄州的雖然比仙書和龍鳳水晶尺差,但是效果是一樣的,而且是襄州先得。李谷因為襄州疫情緊急,連王溥也得病了,滯留在襄州。郭威的左右臂膀都陷在了這裏,大為惱怒,直到李谷說荊南已經有了治療的辦法才轉怒為喜,來信同意了李谷的意見。給高繼沖一個渤海王的爵位,把這個未來的繼承人調到北方,李谷就不相信高保融能夠讓高繼沖空手上任。荊南有多少軍隊?真調走一半,再想辦法把襄州內閣變為節度使衙門,荊南就徹底成為了囊中之物。

    高保融也真心是為了自己這個兒子無所不用其極,竟然同意事成之後,荊南兵馬歸郭威郭大人調動。只是高保融說得很明白,除了聽郭威的,其它人誰來也不管用。

    至於將來兒子的兵馬,他可沒答應歸誰調遣,因為到時候他的爵位還沒有兒子的爵位高呢。

    事情談到這樣地步,安審琦就知道郢州是保不住了。

    郢州雖然是山地,但是畢竟是一個州,有三個縣,雖然有一個縣現在在荊南的手裏,但是地盤太大,不是隨便能夠給的。在李谷的調和之下,高保融答應重新對長林縣、竟陵縣、郢縣進行勘察定界。

    奚常代表戶房拿來一張圖紙,直接在這三個縣的周邊劃出了大概三個鎮的地方,全部是平地少有湖澤。這三個鎮的面積大概相當於郢縣的面積。也就是說,荊南願意用一個績優縣來換兩個低等縣。雖然有一個鎮是在郢縣,但是這個方案就是兩國之間進行交換,皇上也不能說什麼。

    這算是給了李谷和安審琦極大的面子,特別是李谷,光憑藉這件事就能夠官升一級。

    李谷心中暗喜,這也不枉在襄州和荊南盤亘一個月多,登將拜相也不無可能。

    安審琦也大喜,他對這樣的結果沒有別的解釋,那就是高保融對自己的這個兒子簡直寵溺到了極點。看到高保融這個樣子,安審琦就想到了自己的兒孫,再也坐不住。連襄州都不回,連夜帶着一本抄寫本的《痘症正義》和水晶尺,坐船往江夏去了。

    江夏,年僅十八歲的安守忠擺出拼死一搏的架勢,親自披掛上陣,將蘄州的南唐軍隊嚇退。並用鐵血手段滅了得了痘症的村莊。無奈,他殺得了別人,對自己的家人妻妾卻下不了手,江夏刺史府中已經哀鴻一片。

    安守忠每天帶着將士巡城,一副冷血強勢的樣子,但是他現在幾乎是一個人看着被封鎖得死死的刺史府,看着裏面的人一個個死亡。

    安審琦也算是養了一個好兒子。他也心疼啊。

    四方院現在分成兩半,一半安置李谷,他的隨員有幾個有發病的跡象,直接送到隔離區去了。剩下的人還好。已經過了七八天,大夫說再過幾天要是沒有出現症狀,那就沒事了。

    另一半是孫光憲帶着一干文官在那裏處理政事。

    荊南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在接受南唐和襄州逃過來的難民,並準備發壯丁修建直道。李谷不明白高保融和孫光憲哪裏來的信心。

    但是戶房,倉房,商司,工部每天的人都絡繹不絕。江陵城的宵禁已經解除,只是隔離區還是戒備森嚴。街上的行人和客商來往已經恢復。

    每個城門終於請到了水晶尺鎮守,凡屬外來人口,必須經過水晶尺的測試。凡屬發熱的人全部被送往了隔離區,其中大部分都衣着破爛的外來難民。

    德明在進東門的時候,還沒有接受這樣的檢查,但是現在一些街區主要的出入口,都有人拿着這種水晶尺測體溫。

    德明自然也被查了。

    大夫模樣的人看看水晶尺,點點頭,把他放進去了。

    德明暗暗吃驚,看樣子,江陵城至少有十根這樣的尺子,要知道這東西雖然少,但是價值連城。荊南這是下了血本啊。或者這高繼沖和王婉容真的是仙童仙女?耿先生還保留了奇術沒有進獻?

    德明只能暗自嘆氣。這李璟崇尚錦繡文章,歌舞昇平。雖然求異人,不過那他們當成了高級歌妓一樣的玩物而已,何曾真正用過。德明有些理解韓熙載心裏的那種灰心了。


    ————————

    李谷親自到四方館門口迎接德明。

    德明是李谷和韓熙載共同的朋友,而韓熙載是李谷非常敬佩,也非常顧忌的一個人。以韓熙載的才華相比,荊南文臣之首的孫光憲與之相比,不過就是一個書生而已。只可惜韓熙載在南唐並沒有得到重用,先是閒置在太子府,後來更加是貶到了地方。這對大漢和自己來說是一件好事,只要有機會,李谷真有可能率領大軍平掉江淮。

    但是對於韓熙載來說,就不得不說是個悲劇。

    當然,此時讓韓熙載回頭是不可能了,以他孤傲的性格,哪怕是死,也不會再回到大漢。

    兩個人才坐下,孫光憲與兩個從官帶着酒過來。

    孫光憲並不認識德明,見到李谷與以僧人對坐,笑着問:「這位大和尚所為何來?」

    德明一笑:「孫陵州所為何來?」

    孫光憲臉上一紅,他知道遇到高人。

    孫光憲在前蜀降後唐後,曾經擔任過一段時間的陵州判官,雖然做得不錯,但是卻得不到重用。最後又跑到了江陵投梁震。這段經歷孫光憲一直不想提起,因為經常有人拿這件事說他少有氣節。這也是梁震雖然舉薦他,但是卻不和他太親近的緣故。

    孫光憲不願在李谷面前失了面子,淡淡一笑道:「安身立命爾。」

    李谷笑道:「這是開封相國寺德明大使,吾之故友。」

    德明拱手道:「江左遊魂爾。」

    德明也算是回答了孫光憲的調侃提問。

    李谷的眼睛卻爍爍若有所思,因為今天的德明完全沒有以前的柔和大氣。別人不懂德明,可是李谷卻很了解這個人的秉性。如果是這樣,往往就是對人有所求的表現。

    德明現在跟着韓熙載,李谷是知道的。德明個人不會對孫光憲有所求。有所求的恐怕要麼是韓熙載,要麼就是南唐派德明來打探消息。

    李谷瞭然地笑了。

    荊南,四戰之地,但是也是各國都想拉攏的地方。蜀國對荊南這次談判如此忍讓,現在南唐也拍了德明過來,是為了什麼還不清楚,但是必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最有可能引爆的就是耿先生。耿先生作為南唐中主李璟的棄妃,現在卻在荊南的後宮裏面,無論是什麼身份,對於一個君王來說也是不太容易忍受的。再恐怕就是仙書《痘症正義》與水晶尺。痘症是從南唐流傳過來的,襄州和荊南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而已。

    德明見孫光憲並沒有走的意思,而且是一副要舉燭暢飲的架勢。知道今天算是和李谷說不上話了,而自己顯然並不適合在這個場合。所以從懷裏拿出韓熙載親筆寫的信件交給李谷就告辭而去。

    孫光憲眼尖,一看封皮上的字就知道是韓熙載寫的。

    韓熙載的八分書舉世聞名,很多人甚至上萬金求字,但是韓熙載的行書才真正具有他個人的特色,狂放中帶有很明顯的隸書的風格。所以收藏家以能夠收藏一副這樣的字為榮。孫光憲家中是有這樣一副屏風,雖然經過了工匠們雕刻中有幾分失真,但是字體還是能夠體現其風骨。

    孫光憲這是見到了真跡,嚴重不免有了羨慕。

    李谷大方地把信件放在了書案上,用鎮紙壓住。

    孫光憲長嘆了一口氣道:「韓大人恐怕在南唐的日子不那麼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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