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是喬裝打扮到了江陵城,居住在城外的一家小客棧里。
因為竟陵舉辦燈會,很多老百姓都進城看熱鬧,一些客商也跑過來做生意,渚宮和龍山一帶,也都是遊玩的士子。
李谷不敢進城,因為進城被發現以後很麻煩。
往江陵城派探子從李谷把眼光放在荊南身上就開始了。不過這些探子損失大半,活下來的不多。荊南絕不是表面上那麼寬鬆。但是有一個特點,只要你不打東內城的主意,就不會有危險。
孫光憲以及手下的一票人,大多數人都與李谷暗中來往,沒人管。這些人當中,以孫光憲,施睿靜最惹人注目。其次就是康張和鄭含。只是這些人除了孫光憲是真心要投靠以外,大部分都是牆頭草。最拿不準的是施睿靜。
施睿靜是荊南法房參事,掌管着所有的捕快,負責打探各種消息。與機密院的暗衛是兩條平行的線。這樣的人應該都是荊南最忠誠的人。可是偏偏施睿靜以公務的身份與李谷聯繫得最多。
只是你絕對拿不準他要幹什麼。
所以李谷可不敢撞在施睿靜或者機密院的手上。
「你們不知道綠妖兵是如何訓練的?」
「不知道,不過有消息傳出來,他們的天雷其實不是天雷,而是一種叫做火藥的東西。是從孫思邈的伏火中改進的一種煉丹術。我曾經見過龍虎山張天師的一位雲遊到此的弟子說,那不過是雷火法。道法中有雷火法和雷電法。耿先生曾經到過龍虎山向張天師討教過雷法。其中雷火法就是火藥。」
「張秉一?不過一個騙子而已。」李谷不屑地道。
龍虎山張天師一脈,自稱是張道陵的傳人。其第二十代天師張諶,字子堅,通儒精於草隸,博學當時,且好道,能辟穀。唐會昌辛酉年,武宗召見,賜傳籙壇字額曰:「真仙觀」,將命官,辭歸不受。一直以來對於張諶的評價還可以,因為他實際上與儒家相通,所謂好道,也不過就是一般的修行而已。
但是到了他的兒子張秉一就不一樣了,其母楊氏,傳說夢神人屢金龜下降,覺而有娠,懷十有五月而生。自幼學道,既長,目光如電,夜能視物。傳說曾經負劍行山澤間,一天呵斥一老樹,雷擊震裂,打死巨蟒二和小蛇百餘。
傳說,都是傳說。並沒有人見過真實情景。可是李谷見過,就是一個普通的道人,但是善於裝神弄鬼騙錢。
他一個沒有什麼田產的道士,每隔幾年都會拿出上千金來則買谷以救貧乏。這點值得稱讚。
但是他的錢是怎麼來的,騙來的,李谷就被騙了一錠金子。
只是因為張秉一拿去的錢確實是給了窮人,他本身倒是身無長物,李谷只能自認倒霉,當捐給道場了。
那個探子不知道內情,所以不敢說話了。
「你繼續說。」李谷吩咐道。
「張天師是否有真本事在下不清楚,但是其弟子親手施展過雷火法。在下親眼所見。就是用一蠟丸,用火媒點上,隨手打出去,天雷一震,黑煙瀰漫。蠟丸已成虛無。中人如雷擊,口鼻流血,身體焦黑。有福澤的人中天雷也可以不死。但是惡人中雷,鮮有不死者。」
李谷就皺了眉頭:「你真的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其情形於綠妖兵偷襲夷陵渡口相似。」
「那名天師道的弟子現在在何處?」
「死了,呂岩呂純陽真人說這名弟子泄露天機,飛劍斬了他的頭顱。」
「這又是你親眼所見。」
那名探子臉就紅了:「這個不是,是人傳說的。這名弟子死的時候盤膝而坐,類似屍解。但是頭卻沒有了。所以人們這樣傳說。純陽真人和一名叫做白真人的女冠子住在東城王府後山,是高繼沖的師傅,大人可能會有機會見到。」
李谷就不說話了。
王傅道:「懂得雷法的道士不止有張秉一與耿先生。紫極宮聶師道,武當郭無為據說都懂雷法。現在郭無為正在主上軍中,不妨一問。」
李谷點頭:「這高繼沖如何招兵法,連四千兵都招不齊?」
「這荊南叫做新軍。新軍招人,首先你得寫一篇三百字以上的文章,再考文章的同時也考書法。曾經有一遊俠兒想要從軍,就專門請人寫了一篇三百字的文章,日夜背熟了,然後去應考。結果因為書法不堪入目,只能當力卒。」
「招兵還寫文章?這是招兵還是招秀才?」
「是招兵,因為他們不管文采,只要是真讀過書的,隨便寫什麼,只要語句通暢,就收。這個遊俠兒識字不多,背熟寫會那篇文章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那裏還管得了書法。所以就被發現了。」
王傅忍不住笑了。不過沒說話。
「除了寫字,需要到校場跑十圈,約為十五里,能跑得下來的就行。」
「十五里?能跑得下來的人不多。」李谷的眉頭已經展不開了。
「是的,所以光讀書的書生也很多進不去。才華艷艷也不行。」
「除了這兩樣呢?」
「還有一樣,就是從一個碗裏往另一個碗裏撿豆子。在一漏的時間要達到規定的個數。達不到的不收,像我等這樣拿慣了刀槍的人,手太粗,肯定達不到。要是在下前兩樣可以過,但是這個是怎麼也達不到了。」
探子伸手看了看。
「最後還有一樣,就是測眼力,就是看遠處一張玉紙上的符號。符號從大到小。至少要能夠看清中間的,也就是中等水平才行。」
李谷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嘆了口氣:「這樣的人找滿四千人確實有些難。」
「正因為難,所以很多外地人也想來試試看。江陵每天外地來的人也有幾十人,不過全部考上的只有三四個人,好的時候有十來個,差的時候一個都沒有。屬下去試了一下,實在是不行。」
探子苦笑了一下:「也許是招不滿人,所以招兵處寫了告示。說不僅男人可以。女人能夠做到也可以。所以江陵現在很多女人在家裏練跑步呢。因為其它三樣她們做得到,就是跑步不行。告示一出,有些女冠紛紛到來,每天也有一兩個人被招進去。所以新軍除了男兵,應該還有女兵。當初高保融的夫人梁氏就組建了一隊女衛,據說現在是保護高繼沖的親衛,非常厲害。」
李谷就笑了:「這也正常,王婉容在高繼沖那裏地位很高,現在又被封為蓬萊縣君,有一隊女兵也不是不行。」
探子道:「江陵人也是這麼說的。不過招進去的兵,就不會再單獨出來。要出來也是成一隊列隊而行,不允許掉隊,步伐一致,看起來很漂亮的隊列。不過不隨便與人說話,軍官會進行訓斥。」
「他們無論男女,都是一樣的服侍。衣褲利於奔跑,有人看到他們在東門大街列隊奔跑。似乎奔跑是每天都要練的事情。這一點與我們練兵完全不同。他們的衣褲簡潔,多用白疊子,也有用麻混紡,與夜行衣相似,所以是很方便行動的一種服飾。上面的色彩也和夜行衣的作用一樣。衣服是尚衣局特製的,比外面賣的衣服要厚實。」
李谷回頭問王傅:「王老弟,你見過人如此練兵嗎?」
王傅搖頭。
探子道:「這和我們探子的訓練有一些相似之處。但是要識文斷字這個不知道是何緣故。」
李谷就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