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混同江平原,是一道道河岔和一個個湖岔。到了冬季,都凍得硬邦邦的。不知道後世的北大荒是不是這個情形。
從十多條渡船鋪起來的浮橋上通過,馬匹呼出的氣息瞬間變成了霧氣。高繼沖的皮帽前面的絨毛上全部是霜,就連胸口蓋小容的蓋頭上,也因為呼吸而結成了一層霜花。
氣溫驟降,讓疫情幾乎消失,但是北方來的人,死得太多了。
有樹林的地方就是新增的居民點。樹木都是種了一年多的樣子。這裏原本長不成樹,一條人工河疏開了目標區域的積水,這裏變成了農田。混同江北岸大概是整個渤海修築的唯一一條河堤。而這在南岸是沒有的。渤海把這片區域開發,完全是為了石油。只是準備的時間有些長,首先是從開挖人工河和墾殖開始的。
因為太冷,高高的鑽機的井架已經豎起來,設備也運過來,但是並沒有安裝調試。相關的工廠,學校,研究基地已經進行了規劃和設計。堪輿司對於高繼沖的話沒有任何懷疑,完全相信了這裏能夠打出石油。
石油勘測設計院現在不着急,因為鐵路還沒有通,千山冶煉和鑄造廠還沒有鑄造出合格的石油管道,所以他們有時間來做這些基礎工作。
這裏一片祥和。但是走出人工河,情況就很快惡化。
越往北走,濕地和草原上的動物屍骨就越多。因為埋在地下的屍骨很多,所以一些狼和豺等等善於挖掘尋找食物的動物都留在矮樹叢里沒有走,傳染的疾病對它們無效。散落的枯骨到處都是。蒼蠅在天空盤旋,烏鴉成群飛過。
很多地方都有集中焚燒的痕跡。
「只有病死的人才焚燒,但是大部分不是病死,而是餓死和凍死的。」
從河前村到第一個收容站,騎馬不到大半天,但是環境卻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而村莊裏居然沒有多少驚擾。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蹟。前來迎接的是四團直屬營,居然是個女子,只是凍得臉紫紅紫紅,在厚厚的帽子和滿身裝備下。如果不是聲音,很難分辨出來。
「這裏缺乏木材,所以凍死和餓死的人都採用了掩埋的方式,只是效果不是太好。」
戰士們習以為常,但是內衛的人卻很少看到人死後。還被動物拖出來的樣子,一個個臉色不大好看。
「我們人手不夠。除了四團,增援的一共才不到兩千人。我們還在向北巡視,因為我們害怕污染水源。我們收殮的屍體已經達到了十萬。能活下來的很少,現在六個收容站,也不過七八千人。但是依我們看,疫情已經結束了。我們大概還能找回幾千或者的人。如果我們不找到他們,他們熬不過明年春天。」
「王爺,其實您沒有必要到前面去,疫情雖然結束。但是危險依然存在。」
高繼沖看了聶紅一眼:「我再這邊,就告訴後面的人,這裏並沒有什麼危險。雖然確實危險不大,但是如果不小心,恐慌還是會發生。為什麼後面雖然聽到了一些流言,但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高繼沖騎在馬上,看着四周荒涼的情形。
「實際情況就是這樣,你們沒有辦法掩蓋這種慘狀。你們也不可能永遠封鎖,不讓老百姓到這裏來。如果確定疫情過去,就放開吧。讓老百姓自己來領養孩子。比我們硬塞給他們要強。」
這是一個完全按照軍營進行佈局的收容所,裏面是七百多個相貌特徵都有很大差異的孩子。高繼沖甚至看到裏面有黑人的混血兒。他們頭髮捲曲,相貌帶有明顯的非洲人的特徵,而不是東方人。或者西域人的特徵,唯一可以說不是黑人,就是他們的膚色不算黑而已。
所以說後世所謂歐洲人發現了美洲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他們掠奪了歐洲還差不多。高繼沖閱讀古籍的時候,在很多地方都看到了黑奴的記載。高繼沖一直以為是從西方來的,沒想到從東方來的也有。
這些孩子正在統一被戰士們進行掃盲。教他們學習漢字和漢語。因為他們絕大多數人只有語言,而沒有文字。戰士們一視同仁,但是還是能夠看出這些皮膚黑的孩子和年輕人地位低,而來自西域的白人孩子地位要高,而絕大多數的黃色人種神色平和。肯做事,肯俯下身段與人交流的也是黃種人要多。
一方面是因為這裏以黃種人居多的緣故,另一方面就是人的本性,從說話的神態,身體的姿態就能夠一目了然。
「我可以打死一頭狼,為什麼要和這些蠢貨在一起?」一個高大健壯的黃白混血青年人被訓練他們的士兵打倒在地,他非常不服氣。
大多數黃種人冷眼旁觀,而黑皮膚的孩子躲在在人們的後面。
那是士兵笑嘻嘻地說:「渤海,狼不是能隨便打死的。如果你隨便打死狼,也好,你得先打死我,因為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這就是所謂大人國的人。」女營長脫去了帽子,在短短的頭髮上抹了一把,臉型居然十分清秀。
那個少年再次起身,不過他似乎只有一股蠻勁,不懂得如何用力,距離感很差,對於關節與人體之間的關係完全不懂。結果被戰士輕鬆地用一連串小的打擊再次擊倒在地。他想揪住戰士深山的武裝帶,但是他太慢了,慢得他打一拳,那個戰士能夠在他的手腕和胳膊上寫字畫畫了。自然什麼也撈不到。
「在北方,狼雖然兇殘,但是因為數量少,不夠聰明和靈活。而在渤海,狼群數量多,相互之間就有廝殺。除了狼群自己,還有猛虎,獵豹,黑熊等等動物。甚至一些毒蛇等等都會給狼群帶來損傷。何況當它們面對獵人。所以我可以肯定,你連渤海的狼毛都摸不到。只會淪為狼的獵物。」
「在渤海,任何一種動物都比你們想像的要聰明,狡猾,而且一旦你稍有失誤,你就會丟了你們的小命。但是人之所以為人,不僅僅是要讓自己強壯,還要讓自己更加聰明,懂得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配合,懂得利用夥伴們的力量來彌補自己的缺點。只有這樣,才能讓你們在渤海活下去。不然還不如讓你們在北方凍死。」
高繼沖沒有繼續觀看,而是轉身離開。因為確實如這個戰士所說,如果不教這些人團結合作,他們生存下來的機會不多。
「有人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嗎?」高繼沖問。
「剛開始語言不通,一些成年人沒有能夠活得下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部族除了老人口口相傳,似乎沒有記載歷史的東西。」
一個顯然是參謀模樣的士兵回答。
「看他們的年紀都很年輕,而且教育程度都不高,到時候他們會幹什麼?」高繼沖皺着眉頭。
「我們現在只能教他們怎麼活下來。剩下的要到了地方之後,帶當地進行教育。光教他們語言和寫會一些簡單的字就很難了,他們底子太差。」
「想靠他們來解決人口問題不太現實,而且人也不多,一個大一些的部族也不過五六十人,活下來的十分之一不到。王爺北上的策略我想已經沒有多大意義,頂多到黑水就很不錯了。黑水以南的部族,我們如果能找到,儘量幫一下。」
正說話間,古月聖女從臨時醫院的帳篷里走出來,臉上滿是憂愁。
「霍爾德祭司病逝了,東土的祭司團只剩下兩個人。王爺,他們再不回旅順,恐怕會全軍覆沒。」
古月聖女除了臉上的紋飾,幾乎和渤海人沒有了區別。
「原因是什麼?」
「不清楚,對於我們來說,傷寒只是很小的病。可是對於祭司們卻是大病,內腑大面積感染,排斥反應非常強烈,併發症太多。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但是沒用。祭司團不願意走,他們想找到原因,因為女真人到了東土,病也會帶過去。治不了,對於東土就是一場噩夢。」古月聖女一臉的疲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