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本?巴斯滕首席導師一向性情直爽,不願意遮遮掩掩。看到艾弗里拿出這些品質極高的導師級藥劑,他立刻意識到原先的判斷出現了很大偏差。
這些當然不是眼前的少年能夠製造出來的東西,或者說,無論是他還是黑爾德蘭,與少年身後的那位導師相比,都還差了一籌。
這一籌,儼然就是資深導師與有望晉升更高位階的准宗師之間的差距。
德本?巴斯滕在31歲的時候晉升融金術導師,曾經被譽為數百年一見的天才,但是在經歷了五十個年頭之後,他身上的光環已經褪去了原本的輝煌,變得平凡無奇。
在帝國藥劑師公會的五十多處分會之中,考文垂的地位差不多要算倒數第一,德本?巴斯滕被打發到這裏擔任首席導師,實際上已經算是被驅逐出權力中心了。
德本?巴斯滕當然不會甘心,但是他確實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契機,無法晉升融金術宗師。在為之苦苦奮鬥幾十年後,他終於放棄了無望的努力,開始為自己的家族利益考慮了。
黑爾德蘭的情況和巴斯滕差不多。有所不同的是,黑爾德蘭從來都不是天才,他是憑藉着辛勤的汗水,抓住每一個機遇,一步步攀登到了導師位階,而且還擁有了奇蹟之手的威名。
看着一瓶瓶達到了最高品質的導師級藥劑,兩個人的想法頓時不謀而合。確定這位年輕人背後的大人物究竟是誰,然後賭上一切,從那位大人物的手中得到晉升宗師的契機。
這契機微乎其微,但是總比絕對沒有希望好。
想到這裏,黑爾德蘭會長暗中給了首席導師一個眼色,然後神色更加莊重嚴肅起來。「這樣看來,艾弗里先生,您的要求就合情合理了。原則上,我已經同意您以匿名的身份加入公會,但是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打斷了黑爾德蘭會長即將出口的試探。沿着大路疾馳而來的是一匹戰馬,馬背上的騎兵穿着黑色皮甲,手裏舉着一面紅黑相間,繪着荊棘花紋章的旗幟。
藥劑師公會隨行的護衛足有三十人,而且其中不乏高階熔金戰士。雖然按照帝國律法,他們不能攜帶氣動步槍和穿甲弓弩,戰鬥力大大減弱,但是阻攔或者擊殺一名遊騎兵還不是什麼費力的事情。
哪怕那名遊騎兵也是高階熔金戰士,哪怕那名遊騎兵攜帶着威力強勁的煉金道具,只要黑爾德蘭會長一聲令下,他必然被撕得粉碎。
但是黑爾德蘭會長不敢下令,連阻攔都不敢。眾多護衛組成的楔形陣列在那名遊騎兵面前迅速分開,宛如利刃切開奶油,又像是神祗分開海水。
「荊棘花家族的旗幟?」黑爾蘭德會長的臉色越發冷峻,他與德本?巴斯滕相互對視一眼,一種事情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難道說,城主府那邊發生了什麼意外嗎?」
遊騎兵策馬疾馳的速度很快,不過他至少還記得在快要撞上長桌的時候翻下馬背。「我的主人是……愛德曼·布里佩斯男爵,我是主人派來的使者。」遊騎兵氣喘吁吁的開口說。天氣不算熱,但是他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打濕了,軟塌塌的貼在面頰上。
「剛才,就在剛才,城主夫人在打獵的時候遇刺,傷勢很重,城主府的藥劑師……沒辦法遏制傷勢惡化。」遊騎兵一面喘息,一面結結巴巴的說着。
「會長大人,主人讓我必須把您請去,還有德本首席導師……您知道的,以夫人的身份,一旦出現……意外,將會帶來多麼可怕的麻煩。」
黑爾德蘭會長的雙眼瞳孔微微收縮,表情雖然還算鎮定,但是一層汗珠已經出現在額頭上。「城主夫人遇刺?諸神在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城主府的護衛都是瞎子和聾子嗎?」
遊騎兵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愧,深深的低下頭去,「那是鋼鐵公爵的女兒啊,騎術驚人,就是最優秀的遊騎兵,也別想追上她的腳步。」
「但是刺客就偏偏追的上?我想,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荊棘花家族該好好自我檢查一番了。」德本?巴斯滕的蒼老聲音響了起來,然後朝着遊騎兵瞪起眼睛,「還等什麼?到篷車那裏去,我們要儘快趕回考文垂。」
從矮丘到考文垂外城的距離並不遠,藥劑師公會的篷車開足馬力,煤精鍋爐黑煙滾滾,只花了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了高高聳立的外城牆。
自從和戰車奧拉進行過一次亡命狂奔之後,艾弗里就有些暈車的後遺症,當篷車終於在城門前停下來的時候,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跳下車,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第二個跳下車的是德本?巴斯滕,這位白髮蒼蒼的首席導師一改平時動作遲緩的習慣,顯得神采奕奕,精力超凡。「黑爾德蘭,你和羅班陪我們的新成員先去公會,順便帶一批煉金藥劑過來,估計需要解毒和中和反噬方面的藥劑,傍晚前,我們在城主府匯合。」
看着德本?巴斯滕理所當然發號施令的模樣,還有黑爾德蘭會長神色不變點頭應承,艾弗里的眼底划過一絲興趣。
「被架空的會長和掌握實權的首席導師?這可不是什麼平穩的權力架構啊。」年輕的藥劑師把這一切默默記在心裏,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好奇的神情。
黑爾德蘭會長帶領着一行人進入考文垂外城區,然後穿過兩條熙熙攘攘的熱鬧街道。隨着街道兩側的建築物逐漸高大奢華,行人漸漸稀少,裝飾奢華的貴族馬車逐漸增多——與那些骯髒、粗糙、噴吐着嗆人煙氣的蒸汽篷車相比,由兩匹純血馬拖拽的輕便馬車當然更加適合貴族的身份。
藥劑師公會坐落在一條綠蔭環繞的街道盡頭,與周圍貴族宅院的風格很不相同,這是一座高塔式的建築。纖細的塔身和七處別致的塔樓形成了極為精巧的構造,最高大的一座塔樓離地足有五十米,依靠三座吊橋與其他塔樓相連。塔身外側到處都可以看到複雜神秘的鍊金術符號,淡淡的鍊金術波動縈繞着整座高塔,驕傲的宣示着這是一處不同於凡俗的智慧聚集之地。
然而在艾弗里的眼中,這座高塔簡直一無是處。
張揚而喧囂的方式,並不能夠真正體會出智慧的力量。這座外表華麗的高塔可以騙騙平民,或者是涉世未深的年輕貴族,但是在真正掌握者力量的人的眼中,那些唯一用途就是散發鍊金術波動的符號,還不如換成具有隔絕鍊金術效果的鉛板。
當然,外牆包着鉛板的高塔肯定會非常難看,說不定還會成為考文垂標誌性的醜陋建築呢。
城主夫人遇刺昏迷的事情當然是最緊要的,黑爾德蘭會長回到公會,第一件事就是叫來庫房總管,讓他把所有具備解毒和治療效果的煉金藥劑每種都取來幾份,還包括了一些具有類似效果的融金術原料。公會中擅長解毒和治療特殊傷害的藥劑師們也被召集起來,一同前往城主府進行會診。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黑爾德蘭會長帶些歉意的朝艾弗里點頭致意,然後叫來了一名上了點年紀的學徒。「這位是鐵大師。」他用艾弗里給自己選擇的假名稱呼說,「鐵大師是公會的新成員,目前暫時定為準導師級待遇,你去給鐵大師安排住處吧,等我和首席導師閣下從城主府回來,再舉行歡迎新成員的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