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子久等不到禾苗的回應,漸漸收了笑容,眉頭微蹙:「怎麼了?」
禾苗掩飾地說:「沒什麼,就是有點不舒服」目光到處亂飄:「暈車。」
「暈車?」圓子更奇怪了,壯得像牛一樣的人說自己暈車?目光掃到背對着他藏在角落裏的劉瑩,突然明白了什麼。
換了嚴肅認真的神情,鄭重地說:「劉司賓,你回家了。」
劉司賓。
劉瑩想起自己除了是劉瑩之外,首先還是酈國的劉司賓。
這不是傷感自憐的時候,她抬起頭,勇敢地注視着圓子,說:「殿下,罪臣向您請罪。」
圓子搖頭:「你沒有罪,是靖中人侵略了我們,血債要用血來還!」
他的語氣鏗鏘有力,所有人都聽見了。
士兵們大聲喊道:「血債要用血來還!」
劉瑩含着眼淚,跪下懇請道:「殿下,臣懇請您允許臣參軍,成為何校尉的一名親兵,臣要手刃仇敵。」
圓子有些為難,這事兒怎麼也得先和劉岑通過氣才行,且劉瑩這樣的身手,給禾苗做親兵,那不是拖累禾苗嗎?這並不現實。
他和顏悅色:「先安心養傷。」
劉瑩也知道此事不能立刻定奪,聽話地站起來,說道:「臣自知武力不行,但臣可以學。」
圓子輕輕點頭,示意她們入內:「今日乃是元宵節,本宮在府中設宴,一是歡迎你們回家二是和城中官員將士同樂,不要讓大家久等了。」
宴會安排得很精心周到,大家都很熱情體貼,然而吃到一半,劉瑩就撐不住了,禾苗陪她回去。
白洛洛帶着何小三和稻穗翹首以待,看到禾苗就跳出去要揍她:「死丫頭,還記得回來,你爹不去找你,你就捨不得回來是不是?」
禾苗順理成章地把劉瑩推出來。
當着客人的面,白洛洛不好再下黑手,虛偽地堆起笑臉:「房間準備好了,去歇息吧。」
把稻穗往禾苗懷裏一扔:「你的了。」
「好沉啊。」禾苗雙臂往下一沉,忍不住抱怨:「又不是我生的,幹嘛是我的了,你這是推卸責任。」
再看,稻穗又白又胖,瞪着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真是可愛極了,心一下子軟了,低下頭笑着親了一口,學着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和稻穗說話:「叫姐姐。」
稻穗一言不發,用「你好蠢」的眼神盯着她。
禾苗被看得訕訕的,不說就不說嘛,這麼不友好。
她抱着稻穗跟在白洛洛身後,一起安置劉瑩的住處,劉瑩是真的累了,進了屋說聲抱歉就迫不及待地躺下。
白洛洛給禾苗使個眼色:「去你的屋子。」
禾苗和劉瑩的住處是兩個緊挨在一起的小院子,走不了幾步就到了。
白洛洛小聲問禾苗:「劉瑩到底怎麼了?」
禾苗嘆着氣把經過說了,白洛洛十分同情:「也是夠慘的。」
禾苗說:「是呀。」
轉眼手臂卻被抓住,白洛洛上來就要扒她衣服:「脫掉!」
禾苗被嚇了個半死,趕緊把稻穗當成擋箭牌,牢牢擋在身前:「你做什麼?你做什麼?」
白洛洛道:「我檢查一下你身上到底都有些什麼。」
禾苗把稻穗往她懷裏一塞,轉身就逃:「你再這樣我不回家住了,讓你找不到我。」
「你敢!死丫頭翅膀硬了!」白洛洛把稻穗往何小三懷裏一扔,挽着袖子要追上去。
禾苗毫不猶豫地逃了。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辰,隆城大街小巷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有許多年輕男女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悄悄相會,欲蓋彌彰地一前一後走着。
猜燈謎,買雪蛾銀柳,眉目傳情,空氣中充滿了不一樣的味道。
禾苗裹緊身上的黑貂大氅,漫無目的地混在人群之中,四處亂走亂看。
猜燈謎,贏到一個精緻玲瓏的走馬燈,挑在手裏慢慢走,看到有人賣小吃,就跑過去坐下:「每樣給我來一點。」
她長得好看,服飾華貴,身姿挺拔,氣質非同一般,不管走到哪裏都能引起一片矚目。
這會兒也是如此,小吃攤一共兩張桌子,熱鬧得很,她坐下沒多久,同桌的人就不自在地找藉口走了。
禾苗心想,他們一定是感受到了她的殺氣。
看到攤主欲哭無淚的樣子,她扔出一塊碎銀:「不補了。」
這些地道的小吃是山里見不到的,也是帥府的宴席上沒有的,禾苗津津有味的品嘗,吃得鼻尖冒汗。
突然發現另外一桌的人也不見了,她訕訕地擦去細汗,心說莫非自己已經到達這個地步,殺氣如此凌厲了嗎?
卻見一個人緩緩在她對面坐下來。
圓子穿着淡青色的常服,眉眼溫潤,含着淡淡笑意,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說:「真巧啊。」
巧個鬼啊!
他又不是什麼閒人,無事在街上亂逛,分明就是特意找來的。
禾苗心裏很明白這個,默默推了一碗沒動過的湯圓過去:「嘗嘗。」
「好吃嗎?」圓子無話找話。
禾苗說:「我還沒吃。」
圓子笑笑,優雅地舀起一隻湯圓餵進嘴裏,細細咀嚼,吃得十分投入和香甜。
禾苗看得流口水:「好吃嗎?」
圓子用湯匙舀了一隻遞到她嘴邊:「嘗嘗。」
禾苗尷尬極了,拿起一把湯匙要自己來,圓子大手一遮,把整個碗擋住,另一隻手仍然固執地端着那個湯圓,靜等她吃。
禾苗咳嗽一聲:「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殿下如此不顧形象,實在不好。」
圓子似笑非笑地說:「現在天已經黑透了,且周圍也沒什麼外人。」
禾苗一看,果然四周都沒什麼客人,只剩下一個攤主,還戰兢兢地背對他們站着,儼然是不得吩咐不會回頭的樣子。
「苗苗,你要拒絕我嗎?」圓子認真地看着她,口氣很嚴肅。
禾苗突然覺得很煩,為什麼都這樣。
她皺起眉頭:「不吃這個湯圓會怎樣?能證明什麼?」
圓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一笑,將湯圓倒進她的湯匙里:「不會怎樣,也不能證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