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天空黑沉沉的沒有一點星光,空氣里瀰漫着沉甸甸的濕氣。
有經驗的宮人都知道,這是要落雨了。
萬安宮裏,韋桑因為心裏有事,全身燥熱得不得了。
她翻來覆去睡不着,一心想要找個藉口混進韋太后的寢殿裏去。
呂若素定下的七天期限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五夜,然而她一點機會都沒能找到。
今天傍晚時,呂若素已經派人來警告提醒過她,這讓她更加焦躁。
迫不得已,她只好悄悄在韋太后的藥里加了點兒料,算起來,這時候,應該起作用了。
四更剛過,韋太后的寢殿裏果然有了響動,妙琳讓人開宮門:「去傳太醫,娘娘咳嗽得厲害。」
就在此時,一道雪白的閃電劃破了夜空。
轟隆隆的雷聲由遠及近,黃豆大小的雨點狠狠砸了下來,轉眼之間便成了瓢潑大雨。
風把雨傘吹得撐不住,被派出去傳太醫的宮人頃刻間就被淋成了落湯雞,妙琳急得跺腳:「這鬼天氣真會湊熱鬧。」
真是天助我也!韋桑起身披衣走出去,關切地問:「怎麼回事?」
妙琳忙着指派身強力壯的小宦官去請太醫,有些煩躁地道:
「太后娘娘咳嗽得很厲害,卻下暴雨了,人都走不出去,真是的……」
韋桑道:「姑姑別急,我之前在家時,曾經跟着姨娘學過推拿按捏穴位之術,可以緩解咳嗽。」
妙琳有點猶豫:「這……」
韋桑親親熱熱地道:「我又不是外人,我是娘娘的親侄女兒。讓我試試,就算沒用也害不了娘娘。」
也不等妙琳同意,自顧自走了進去。
韋太后坐在床上,咳嗽得腰都直不起來,臉更是漲得通紅,氣都喘不過來。見韋桑進來,甚至顧不得管她。
「姑母,我在家學過幾招拿捏按摩穴位的本事,先給您按按,緩一緩。」
韋桑坐到韋太后身前,拉起她的手臂,熟練地在幾個穴位上按了起來。
韋太后之前還存着疑慮,但是咳嗽真的漸漸緩解了,也就由着她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一刻也不歇息。
妙琳猶豫着是不是還要去請太醫,韋太后已然道:「等雨小一點再去吧,我看萱嬪的法子可行。」
韋太后之前咳嗽得太厲害,花去了太多精力,加上韋桑有意識地去按壓她的昏睡穴,她居然就這樣沉沉睡了過去。
「姑姑去歇着吧,這裏我來。」韋桑和妙琳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人給弄了出去。
她像值夜的宮女一樣,就在韋太后的腳踏上合衣躺下,睜着眼睛一直等,一直等。
終於等到宮人沒有了聲息,窗外只餘風雨聲之時,她迅速起身,輕手輕腳地起身,四處翻找起來。
那隻呂若素非要不可的銀茶盒到底在哪裏呢?
天邊已經發白,窗外雨聲漸小,傳來了宮人活動的聲音,機會稍縱即逝,韋桑仍然沒有找到那隻銀茶盒。
她沮喪而焦躁地坐到地上,深恨自己為什麼要自作聰明,在呂若素麵前說了那麼一句話。
突然,在風雨聲中,她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就像是金玉叩擊的聲音,她嚇了一跳,以為是哪個宮人進來,看到了她的舉動。
她驚恐地看向韋太后,韋太后仍然沉睡不醒,藥物和穴位按壓的作用很明顯。
她快速繞過設在東邊臨窗處的屏風,戰兢兢往後看。
朦朧的晨光里,一個不起眼的斗櫥靠牆放着,一隻抽屜半開半掩,並沒有什麼人。
韋桑咬咬牙,走過去,往抽屜里一看,一隻漂亮的銀鎏金荷花茶盒霍然出現在她面前。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飛速打開茶盒,看到了裏面的一束頭髮,紅色的絲線纏着,時日久遠,絲線和頭髮都失去了光澤。
這就是呂若素要的東西。
拿還是不拿?這麼重要的東西,韋太后不可能隨便亂放。
但是今天,這個東西它突兀而鬼魅的出現在她面前,就好像是有人刻意指引她一樣。
一切都透着詭異。
韋桑緊張地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顫抖着把銀盒子塞進了懷裏。
她關好抽屜,顫抖着走回去,裝作累壞了的樣子,在韋太后床前的腳踏上躺下來,繼續睡覺。
一雙眼睛在黑暗裏悄悄注視着這一切。
等到韋桑躺好,一條人影迅速出來,輕手輕腳打開抽屜,把一件東西放進了抽屜。
倘若韋桑看到,一定會驚異,因為那件東西就和她剛拿走的銀鎏金蓮花茶盒一模一樣。
天亮雨停,韋太后安然無恙地醒來,對韋桑讚賞有加,放她回去休息。
韋桑一整天都焦躁不安,生恐事情會敗露,等不到呂若素收拾她,韋太后就已經先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然而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韋太后對她和顏悅色,還讓她去給呂若素傳遞消息:
「聽說陛下想對稅賦進行革新,這種時候,咱們倆家一定得保持一致啊。」
一切都恰到好處。
她想偷銀鎏金蓮花茶盒,它就自動出現在她面前。
她想去找呂若素交割完畢,韋太后就安排任務給她,讓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福潤宮。
韋桑卻猶豫了。
她看着面前的銀鎏金蓮花茶盒和裏面的那一縷頭髮,突然很捨不得就這樣輕易把它交給呂若素。
她直覺這東西一定很重要,一定有很了不起的秘密。
韋太后可以用它來威脅呂若素為自己辦事,呂若素不顧一切想要拿回它,那麼她呢?
如果就此把東西交給呂若素,呂若素說不定立刻就會出爾反爾害了她,以後也會不停地脅迫她賣命。
這很危險。
她怎麼也得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然死不瞑目。
韋桑拿定主意,假裝自己要回去換衣服,背着人悄悄把銀蓮花茶盒交給菊嬤嬤,這才去了福潤宮。
呂若素見了她,開口第一句就是:「東西找到了?」
韋桑搖頭:「找不到。太后把它藏得很好。」
呂若素冷笑:「那你還敢來?」
韋桑低眉垂眼,裝可憐:「那我又有什麼辦法?如果我不來,娘娘就會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