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已是十年之後,那日的場景宛如夢幻,不再真切了。
而如今,小寧悠也十歲了,神秘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好似將他遺忘。
樹蔭婆娑,枝繁葉茂,小寧悠站在院落中,抬頭呆看樹幹劈叉的老槐樹。
據說老槐樹是小寧悠出生的一日被雷劈了,幸運的是活了下來,枯木逢春,生機反而更加旺盛。
一場仲夏驟雨,老槐樹的枝葉更加油綠。
小寧悠拍了一下老槐樹的主幹,老氣橫秋,和它稱兄道弟,隨後搬來板凳,依靠着樹幹,頂着亂蓬蓬的鳥窩頭,望向高聳入雲的天台山。
寧家村的人自幼生活在天台山的山腳下,面對高聳入雲,山勢猙獰的天台山已經習以為常,倒也不覺得怕。
這是小寧悠的日常,和老槐樹為友,於天台山為伴,有時候一個呆坐,可能就是一整天,村子裏除去父母和爺爺,沒有人找他玩。
「寧悠,寧悠!」
一段急促的呼叫聲響起,小寧悠神色一怔,立即坐正了,呆愣的表情似乎多了幾分專注。
不出小寧悠所料,一個農家壯漢擠進院落,很是倉促,一臉焦急。
「寧悠,快,和我走一趟,出事了!」壯漢疾呼道,他望向老神在在,坐在槐樹下的小寧悠,一副我早已恭候多時的表情。
「大柱叔,發生什麼事了?」小寧悠不等壯漢多說什麼,自己主動站了起來,一切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寧悠心裏知道,如果不是出事了,不會有人主動找他。
大柱叔大口喘氣,急促道:「快,快點,我們邊走邊說,寧海一家還在廢墟下面!」
大柱叔轉身就跑,絲毫沒有顧及十歲的小孩,但奇異的是,小寧悠並沒有落後,不緊不慢地跟在大柱叔身後。
昨夜一場大雨,將一塊巨大的滾石沖了下來,砸塌了寧海家的房屋,寧海一家還困在裏面。
早上寧家村的人發現後,看見巨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小寧悠。
等到小寧悠到場,周圍還沒有幾個人,這裏是第一現場。
「來了。」
「這個怪物......」
暗中,有竊竊私語響起,村民望向寧悠的眼神不大對。
「情況很嚴重。」
一塊巨大的滾石壓塌了半邊房屋,樑柱斷裂,牆壁倒塌,情況複雜,僅憑几個壯漢也難以移開重物,衝進去救人。
寧悠見狀,二話不說,隻身上前,一塊巨大的橫樑阻隔,但他纖細的手臂輕輕一抬,隨意的移到了一旁。
「果然是怪物,那橫樑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重,他這麼輕易的移開了。」村民私語,無意有意的中傷寧悠。
大柱叔也是一嘆,看向小寧悠的目光不由古怪起來。
小寧悠渾然不在意,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不一會兒便突破到房屋中心部位,斷梁和牆壁根本阻隔不了小寧悠的前進。
只見一個十歲弱小的身影在危險的廢墟中救人,村民卻在一旁冷眼旁觀,廢墟很可能引起二次坍塌,將小寧悠埋葬,但他們沒有提醒,反而報以冷笑,目光森寒,巴不得小寧悠死在裏面。
「那個小怪物,死在裏面就好了。」
「要是現在死了,寧海怎麼辦,留下這個小怪物也好,他力大無窮,倒是有些利用的價值。」
「不知道怎麼的,寧凡石一家也是好人,寧涵水還是村花,怎麼的就生了這麼一個怪胎。」
「嘁,誰知道寧涵水水性楊花,招惹了什麼妖魔鬼怪。」
村民有人中傷,有人誹謗,聲音不大,若有若無卻總能讓人聽見。
這時,寧家村來了一個怪人,身材矮小,披着米黃色的大衣,頭頂大大的鴨舌帽,遮住了整張臉,只能看見一個精緻的小下巴。
「奇怪,就在這附近嗎?這可是天台山腳下,叔叔難道躲在這裏?」這個怪人喃喃自語,聲音尖而細,卻又不失好聽,手中拿着一塊玉佩,上面寫在九幽二字,並且時而竄起血光。
「是這個方向嗎?」怪人拿着玉佩,四方轉動,當朝向寧海一家的方向時,玉佩迸發出耀眼的血光。
「找到了!」怪人驚喜萬分,剛才奇怪的聲音突然變得好聽起來,隨即又恢復尖細的狀態。
怪人乾咳兩聲,不掩喜色,抓着玉佩向寧海家走去。
「噗咚」一聲,小寧海將一塊斷梁甩開,被濺起的灰塵嗆到,咳嗽兩聲,現在他變得灰頭灰臉的,但仍然悶不吭聲地在廢墟中尋找。
「救命......」
突然,小寧海聽見廢墟中傳來的微弱呼救聲。
「哪怕是妖魔,請救救我吧,我寧海感激不盡。」微弱的呼救聲立即引起了小寧海的注意。
廢墟下面。
小寧海目光一閃,將壓在上面的樑柱和泥牆移開,果然找到了寧海,他將寧海救了出來。
「是你......」寧海見到小寧悠,臉色不大好看,但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村里除了寧悠,還有誰有此能力?
小寧悠不在乎寧海的表現,哪怕寧海先前說妖魔救他都會感激不盡。
「寧海叔,你在這裏先不要亂動。」小寧悠小聲說道,又轉身救人去了。
不一會兒,小寧悠找到了寧海的妻子,她被斷梁壓住了,但前方有一面牆擋住了。
「應該能打穿......」小寧悠神色淡然,稚嫩瘦小的拳頭毫不猶豫地砸向牆壁,「轟隆」一聲,沒有發生拳頭骨折的情景,牆壁反而被他砸通了。
「走開,你這個怪物,誰要你救!」寧海的妻子見到小寧悠,立即發出尖叫聲。
小寧悠神色不動,將壓在寧海妻子身上的斷梁移開了,該救的還是要救,對小寧海來說,也許這才是他待在寧家村的意義所在。
救完寧海妻子後,小寧悠又將寧海女兒救了出來,結果十幾歲的寧海女兒發出尖叫,痛哭起來,小寧悠將寧海女兒救了出來,卻被寧海妻子扇了一記耳光,大罵怪物和**。
隨後,寧海驅使小寧海,在危險的廢墟中尋找財物,他稱是比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小寧悠沒有拒絕,繼續冒險在廢墟中尋找,結果轟隆一聲,他不小心引發了二次坍塌,被廢墟埋在了下面。
不一會兒,小寧悠像沒事一樣的從廢墟中爬了出來。
「不會吧,這樣都死不掉。」
「真的是怪物,這樣都葬送不掉他,真是可怕,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殺死他。」
村民的私語,聲音卻不小,他們不介意別人聽到,話語比寒冬的北風還要冷冽刺骨。
「怎麼他一個人在裏面救人,你們這些壯漢反而在外面看戲?」身材矮小的怪人來了,他在尋找叔叔,卻發現了這一幕。
「他?」一些村民嗤笑,「怪物而已,不能白養活他,該要他做事,發揮一下作用。」
「放心吧,這個怪物死不掉的,盡情使喚。」
「怪物,他看起來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啊?」怪人好奇地問道。
「你有所不知,這個怪物雖然只有十歲,但是身強體壯,力氣大的驚人。」
「這是為什麼,難道是天賦異稟?」怪人低語,大帽子下的眉毛擰了起來。
「誰知道呢,聽說他是妖魔的兒子,是他娘水性楊花,在一個雷雨夜晚和妖魔苟且後生下來的。」
「邪乎的很,反正他是個怪胎。記得他出生的那天,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天都快要塌了,很多地方泛起了水患,房屋淹沒了,死了不少人。」
「這個怪物活着就是個禍患,讓他做些事情也是為他贖罪!」有人罵道。
「還有這等事情?」怪人疑惑不解,但他並不認為是妖魔作祟,要知道,這可是天台山腳下,那個妖魔不長眼,敢在這裏興風作浪。
包括十年前的男人,恐怕也沒有想到,他抹去鬥牛光,隱藏萬靈圖,卻招來了大雨和洪水。
本來連天大雨就是寧悠出生時的異象之一,鬥牛光射出後,萬靈圖會在長空投射,破開烏雲,散去大雨,但是因為鬥牛光消失,萬靈圖被封印,烏雲沒有衝散,導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不過那個男人就算知道了,估計也不會在意吧。
「聽說十年前寧涵水難產,其實寧悠已經死在了娘胎里,這是邪魔附身,他才出生的。」有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怎麼會,這是一個死胎?」一些村民想想就覺得可怕,露出恐懼的神色。
「不騙你,這個怪物活到現在,連心臟都沒有跳過。活人會這樣嗎?只有死人心臟才不跳動的!」
說着,村民們覺得腳底升起一股寒氣,不由顫抖,見寧悠出來,簡直避之不及,視其為邪魔。
小寧悠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準備離去,卻被寧海叫住了。
「你過幾天幫忙修房子。」寧海濃眉緊皺,極為不情願的說道,但這個免費的勞動力在此,不用白不用。
「好的,寧海叔叔。」小寧悠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喂,你這人怎麼回事,他救了你全家,你怎麼連一聲謝謝都不說啊!」怪人上前說道,為寧悠打抱不平。
正要走的小寧悠一愣,驀地轉身,望向怪人,露出不可思議地光彩。
從來、從來沒有人為他打抱不平,從未有過!今天卻有人為他生氣,抱不平。
小寧悠猶如神鐵的心顫動了一下,似乎有所熔化。
「你哪裏來的,為這個小怪物抱不平?」寧海皺眉,一臉不悅。
「像你們這樣的人,早該死了!」
怪人氣呼呼地走了,來到小寧悠身前,大衣下的手伸出來,準備抹去小寧悠臉上的灰,小寧悠卻本能的向後退。
「怎麼了?」怪人一愣,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小手,發現白皙無瑕,猶如玉雕似得,沒有髒東西啊。
「不,不要碰我,會,會倒霉的。」小寧悠結巴的說道,一顆神鐵心猛地顫動,快要融化了。
竟然有人主動摸他,小寧悠感到不可思議,這是沒有過的事情。
「怎麼會?」怪人展顏一笑,小手繼續伸了過去。
小寧悠心裏在掙扎,他不想給別人招來霉運,所以本能的躲避,但是見怪人伸手過來,心裏猛地顫抖,他也渴望被撫摸。
一個十歲小孩的心,就算受到再多的委屈,就算再冰封和麻木,也是柔軟而細嫩的,也渴望觸摸和呵護。
小寧悠大眼睛緊張地忽眨忽眨的,髒兮兮的小手不停的顫抖。
「不要怕。」矮個子的怪人一笑,柔聲道。
終於,怪人摸到了小寧悠的臉頰。
「嗡」
頃刻間,一道通天的血柱迸射而出,玉佩從怪人的大衣中飛了出來,化作一輪迷你的血日,定在空中。
「怎麼可能,九幽血玉怎麼飛了出來,產生如此大的反應。」怪人大驚,徹底愣住了。
這時,九幽血玉中飛出一縷血絲,一下子沒入了寧悠的胸膛!